明月瘫倒在地,明诚也撞到树上,摸着头,两人都劫后余生,脑子一时转不过来。

    ”没事儿了,起来吧“。一个男人出现在眼前,眉目刚峻,身材壮硕,让人很有信任感。刚刚树后传来“咚”“咚”“咚”的声音,他衣襟上还沾着血,显然是砸死了蛇。

    “存华哥,谢谢你”,明诚瘪着嘴,快哭出来。又庆幸,又觉得自己无能。自己连忙站起来,又赶紧扶起姐姐。

    原来这就是救了自己的李存华,长得还挺正派的。明月上辈子在孤儿院待久了,见过形形色色的人,总有种直觉,一眼能感受出对方的好坏。

    李存华笑了,有些痞气,但又很爽朗。“来这干啥呢?”

    “姐姐想走走\",李存华瞥了一眼明月,这姑娘脸色白净,一双眼同杏子一样,还沾着朝露,显然被吓得不轻。看她打着手势,估摸着是说感谢。

    转开目光,不好再看。”走吧,我送你们下去”。

    明诚连连点头,明月盯着薜荔果。下次再来,还有今天一样的风险。要是今天可以摘回去就好了。唉。

    李存华看着明月没动,盯着那个果子,安安静静的,眼神像极了想吃小黄鱼的小奶猫。那一句轻轻的叹息,打在他心上。

    “你想要那个?”

    李存华指着果子,明月闻声看着他,犹豫要不要求他。

    “要多少?”

    明月一脸惊喜,要是有尾巴,估计都能摇起来了。

    自然是越多越好。李存华被她的目光烧着,好在黑俊的脸上,看不出红了。

    他打量了一下这颗大树,脑子里有了大概,让明诚帮着编了个藤条,准备爬上去。

    察觉衣角被牵动了一下,是一只白嫩的小手。李存华看不懂她的手语,但她的眼睛会说话,担忧他的安全。

    “我姐说,让存华哥你小心点。”果然!

    李存华点点头,以示安抚,“这山我熟着呢”,说完就蹭蹭往上爬,但每一步又很仔细地寻找着力点。

    不一会儿,薜荔果像冰雹一样落下,明月和明诚赶紧低头捡起来,放到背篓里。虽然不知道姐姐要做什么,但是能感觉到姐姐很开心。这就够了。

    李存华把树上的果子基本摘下来了,背篓被撑得满满的。明诚一个七岁的孩子,不过比背篓高一些,哪里背得起。明月蹲下,打算自己背下去。预料中的重量没有来,李存华接了过去,手里拎着自己的背篓,什么也没说,往前走着。

    下山途中,明月惊喜地发现了一些花椒和紫苏,这可都是绝佳调味料,便带了些回去。

    还没进村口,李存华突然停下,“要不然我背回家,晚些时候让我娘拿过去?”

    三人要是一起进村,少不了又有流言蜚语。自己一个男人倒是不怕。这姑娘的事被传得沸沸扬扬,说是为个书生殉情,再和自己扯一起,名声可就不好了。

    李存华又看了明月一眼。且不说殉情是不是真的,就算是真事,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自家管自家事,也没害着谁。

    眼下看着,虽说到家距离不远,明诚个小屁孩,背起来还是有些吃力的。姑娘看起来瘦弱得很,更是要少干重活。

    况且,这姑娘这么想要这些果子,被村里一打听,心一软,少不得要分了些,到时候又要不高兴了。

    明月本来也在发愁,要是村里人问起,真的不好回答。她倒是没想到名声的问题。现下李存华主动提出这点,实在是解了自己的急。就点头答应了。

    三人分道扬镳。李存华回到家中,和母亲迪氏说了这件事。

    迪氏是胡人与汉人的后代,流落到中原。起初和李父成婚,受到村里的抵制。好在李厚旺自己争气,日子过得不错,儿子也有了三个。

    大儿李存富,娶妻吴氏,有个七岁的儿子,正是经常和明诚一起玩的大牛。

    二儿李存贵,娶妻赵氏,成婚三年还未生育,正是急得像锅上的蚂蚁。

    李存华是最小的儿子,小时候身体不好,原本有个双胞胎哥哥,早夭而亡,因此家里都对他格外宽容。很小就送他上学去,希望以后能在镇上找份生计。

    哪知道他越长越大,不爱读书,整天上山下河找不着人,田地也不太会侍弄,村里人都觉得他游手好闲。

    媒人被迪氏请来几回,相看时,姑娘倒是有几个动心的,姑娘们的父母却看不得他这吊儿郎当的模样。

    迪氏也着急,小儿子在她心里孝顺乖巧,可是外人看不到他的好。确实做事三分钟热度,至今没成什么事,就希望成了婚,儿子能稳重一点。

    这头听儿子一说,答应了下来,也不忙追问,自己琢磨着。

    不一会儿,就把东西送去了明月家。

    “迪大姐,小孩子玩闹,累着你了”,沈家祖母递过搪瓷碗,装着井水,“也没啥好招待的,上次真是谢谢存华小子了“。

    迪氏看向明月,阳光打在她脸庞上,正是好年华。“我都懂,谁还不是为了孩子呢”,迪氏对沈家的遭遇感同身受。沈家一家于这李家村,也同当年的自己一样,都是外乡人罢了。

    “都会好起来的”,迪氏安抚道。

    明月对这些毫不知晓,她正忙着领着弟弟进行赚钱大计。李氏由着他们。

    把薜荔果对半剖开,翻出里面的籽,收集到簸箕里。再铺平,烈日的阳光迅速蒸发水分。不过几个小时,一大背篓果子,就晒得只剩一点。

    明月找来一块洗净的白头巾,包着拳头大小的籽,系上口,投入到刚打好的井水里,不停搓洗。

    明诚听着姐姐吩咐,忙上忙下的,“姐,这是做什么呀?”

    明月抿着嘴笑,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六月的天气,热浪开始侵蚀大地,蝉鸣得很响。

    明月午睡醒,凉粉也已经凝固了。明诚围在身边,只觉得惊奇,“这是什么?好像冰啊!真好看”。李氏也围过来,“确实像冰,你母亲怀孕的时候用过一些”。

    沈家有段日子也颇殷实。高氏生小儿子的时候,实在耐不住炎热,整日睡不着,消瘦许多。沈父就托人买了些冰来。想到儿媳和小孙子,高氏有些感伤。

    明月感受到这种情绪,摇着奶奶的手,问有没有红糖。

    高氏倒是没有呵斥她,从厨房顶端拿出来了一小包。孙女每次月事来,都疼得冷汗直流,高氏心疼她,就备了些。

    明月舀出一大勺凉粉到碗里,浇上兑开的红糖水,往高氏面前送。

    可以吃。明月比划了一下。

    “真能吃?”望着孙女殷切的目光,不好推拒。又担心自己不吃,孙女误食了,更遭受不住。“我先吃,过个时辰,你们再看看能不能吃”

    滑爽的冰粉滋润牙床,带着糖水的甘甜,溜过喉咙,夏日的躁意一瞬间被驱散了,让人忍不住一口,又一口。

    高氏吃完,还在回味。“奶,啥味道?”明诚巴巴地望着。

    “好像.......洗了个凉水澡,不对,像来了一阵风”。

    “奶,问你味道呢?咋洗澡吹风的?”

    “还行,你们先别吃”,高氏牢牢地看守起来。

    一个时辰后,明诚终于吃上了。“真爽啊,这辈子最爽的时候了”。

    “你这毛孩子,还这辈子,你才活几年呀”,高氏笑他,又觉得这一年多苦了这两孩子。

    明月看到高氏脸上滞住的笑意,蘸着水,在桌上写下三个字。两人都是沈父启蒙,“卖凉粉,奶,姐姐说卖凉粉“,他对着奶奶询问,又转过头,”姐,这东西叫凉粉吗?\"

    明月点点头。

    奶,城里有卖这个的吗?

    高氏看着孙女的手势,摇摇头。

    那我们卖这个赚钱吧!

    高氏仔细思索起来。住在城里一段时间,确实没有见过类似的小食。味道她试过了,夏天吃真是舒爽。最妙的是,除了红糖,几乎不需要什么成本。倒是可行!家里老是只出不进,也不是个事儿。

    不过,会不会太简单了,卖不出去呢?

    还可以加进去一些花生碎,芝麻,醪糟,糯米小圆子,可好吃啦。

    高氏跟着明月的比划,眼神各种变幻,最后坚定下来。

    明诚在一旁想象着,简直要流出口水,“要是真能赚上钱就太好啦”。

    明月指一指晒着的凉粉籽,要谢谢迪婶子家。其实想说谢谢李存华,不好直说。

    先是孙女被救,这些东西又是存华帮采回来的,于情于理也应该感谢。

    况且,还有一层,若是被同村发现,她们这家异乡人用山上的东西赚钱,必然是要被喷唾沫的。

    李存华家就不同了,不仅是本村人,还是里正的亲戚。

    高氏下定决心,一定要让迪氏“入伙”。她去河边采了片荷叶来,盖着一大海碗凉粉,浇上红糖水,托着去了。明月紧紧跟在后头,生怕这门生意告吹。

    迪氏看到高氏前来,心里疑惑,却不表露出来,迎了上去。

    “迪大姐,你尝尝这个”。

    迪氏接过海碗,入手就是冰凉。待揭开荷叶,里面晶莹透亮,像很大一颗清晨的露珠,吃到嘴里凉爽带着甘甜,甚是怡人。

    待知道高氏想去镇上卖凉粉,心里便明白了。她也曾是外乡来的,知道其中难处。

    想当初,村里有家丢了钱财,都怀疑她是贼,要不是李厚旺抓住了真贼,这冤屈一辈子洗不清了。她也肯定要被赶出去。

    在这个民风闭塞的地方,异乡人就像入侵者,是所有人一起排斥的对象。

    这凉粉,想来能帮沈家创造点收入,她先答应了这分成,过后再还给她们就好了。

    知道这主意是明月想的,迪氏赞许地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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