烫人的泪珠顺着脸颊淌下,落在两面宿傩的手上,夏绘晓却只是低头盯着地面,却愣是一声也没发出来,连表情也没有丝毫变化。

    她现在的模样当真是可怜:血色模糊了微颤的可怜双腿,再往上看,衣服沾了大片沙土,眼圈红得仿佛刚被大力揉搓过似的,头发也乱得不行,狼狈至极。

    “哭什么。”

    两面宿傩拿下放在她脸上的手,把手上的泪水甩到地上,居高临下地盯着她。

    夏绘晓不想理他。

    “说话。”

    “……”夏绘晓冷着脸,转身想走,被两面宿傩按住了肩膀。

    想骂又不能骂,想走又不能走。

    两面宿傩强硬地把她按在怀里,眼前一白,两个人回到了家里。

    不想看见他。

    夏绘晓抹了一把脸上的泪,大跨步回了房间,“嘭”的一声把门反锁,又把空调打开,钻进了被窝里。

    两面宿傩吃了闭门羹。

    两面宿傩看着紧闭的房门,选择坐在沙发上,开始思考今日发生的事情。

    有人布下了「帐」,面对如此粗劣的陷阱,他懒得放在心上,也就依着性子陪着对方玩了一会。

    但是幻境里看到的东西让他感到了不悦。

    分明应该是有趣的事,他却感到了烦躁。

    “你还挺好玩的嘛。”那时面前的少女毫无惧意,带了一点无伤大雅的口音。

    两面宿傩看着她,也看向远处的景色,这里一切是那么熟悉,连身体也是。

    这里是平安时代。他断定。

    “你不属于这里。”两面宿傩听见自己说。

    他试图操控身体,很明显失败了,他被强行留在这里观看这情景。

    于是他打量起少女,对方有一头顺滑的长发,棕黄的瞳孔此刻如珍宝般夺目,脸上始终是得意的笑容,如夏日里的野菊,有着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朝气。

    夏绘晓的脸。

    “果然是诅咒之王呀——”少女笑了笑,“我是特意来找你的,记住喽,我叫——”

    就在名字将要脱口而出的那一刻,幻境被获得了身体操控权的两面宿傩斩开了。

    幻境极为真实,直觉告诉他,他忘了什么。但两面宿傩在搜索数十次记忆后否定了这个答案。

    他没有这段记忆,更没见过夏绘晓,若非如此,他或许真会怀疑上这幻境几分。

    这种感觉说不清楚,很烦躁,很恼火,却带着一丝孤寂,又仿佛像在里梅追随前,一人月下独酌的感觉,望着清冷冷的月光,将一切压于表面的平静之下,但终不能爆发。

    ——不爽。

    他把这一切归于被不见踪影的咒术师愚弄所带来的不悦,因幻境中的那张脸,他甚至对夏绘晓也产生了一丝烦躁。

    这种情绪在夏绘晓哭后飞速被平静取代了,作为最看不起人类的诅咒之王,在他看来眼泪不过是弱者才有之物,但这东西诡异地平息了他的怒意,就连少女让他吃了闭门羹,他也没感到丝毫恼意。

    实在奇怪,若是按他以往的性子,就算有束缚在,他也不会让夏绘晓好过。

    束缚在他的咒力冲击下仍在一点一点地松动,只是过程极为缓慢。

    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

    也罢。

    房间内。

    夏绘晓蜷在床上,用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两面宿傩身上好闻的气味裹住了她。

    她把被子丢到了床的角落,换了自己平时盖的那张。

    她很普通,没经历过什么大事。她就是玻璃心,她没用,她胆小,她怕疼,怕两面宿傩真真实实的压迫感。

    说白了,二次元里的人突然跑出来,本来就不是她的意愿啊。

    这么直接地冒犯了两面宿傩,夏绘晓开始在心里倒数两面宿傩多久会破门而入,并默默地思考哪家装修公司重新安个门更实惠。

    ——结果就是她数着数着就睡着了。

    两面宿傩瞬移进了房间,这种木制的房门,对他而言形同虚设,只需他想,这扇门,不,这栋房子,随时都可以化为齑粉。

    他没必要这么做。

    夏绘晓睡得浅,这点两面宿傩早在之前被吵醒时就体会过,为了避免之后发生各种麻烦的情况,两面宿傩决定稍稍放轻脚步。

    少女的长发在枕上散开,紧紧地攥着睡衣,即使难得没做噩梦,也睡得并不安稳。

    麻烦。

    两面宿傩扯过她扔到床角的被子,在夏绘晓平时睡的地铺躺了下来。

    次日一大早,夏绘晓迷迷糊糊地刷牙洗脸,出了房间时愣住了:

    桌上摆着的是被人准备好的早餐,那是典型的日式料理,看得出来是用冰箱里为数不多的食材做的,不过光从卖相上来看就知其味道不凡。

    她一下子精神了。

    被吓精神的。谁给她做的早餐?她和他什么关系,能让这位爷做到这种地步?这未免太吓人了。

    脸不能崩。她面无表情地坐在桌前,一边毫不惊讶地拿起筷子吃起早餐,一边悄悄地注意着两面宿傩。

    不吃白不吃。

    虽然很不想承认,不过还挺好吃的,所以两面宿傩是厨师实锤了吗?

    两面宿傩正坐在沙发上撑着脑袋看电视,也不在意夏绘晓是什么反应,想必对于他来说,电视节目相当无聊吧。

    两个人都不说话。

    沉默地吃完早餐后,夏绘晓收拾好桌子,回到房间。

    她搞不懂两面宿傩在想什么,他要是真那么好搞懂,两面宿傩也就不会成为当之无愧的带恶人了。

    总之,这位爷居然容忍她发脾气,光是这点来看就很奇怪。

    仔细想了想,还是好怪。

    她悄悄地把房门推开一条缝,蹲下身子朝缝隙往外看两面宿傩。

    男人健壮的身形即便是在宽松的现代服装之下也能隐约可见,黑色咒纹在后颈处延伸,如蛇般从衣领处盘入,清晰的下颚线如两面宿傩本人般锋利,眼下的复眼如璀璨的红宝石,又如无垠的赤色血海,盛满尊贵与肆意。

    不得不说,两面宿傩的脸真的挺帅的。

    复眼朝她望来,夏绘晓得知自己被发现,不知是怎的心一惊,飞快地把房门关上了。

    “夏绘晓。”她靠着门,听到门后传来两面宿傩低沉的声线。

    “干嘛。”

    对面的人没了回话。

    “你要说什么?”

    “两面宿傩?”夏绘晓有些急了。

    她打开房门:“我说——”

    至于后半句,被她生生咽进了肚子里。

    两面宿傩拉过她的手臂,举过头顶,就这样少女毫无防备地跌进了她的怀里。

    “你在不爽什么。”他又把这话说了一遍,没有上次的压迫感,有的只是平静和不解。

    粽金与赤红碰撞,少女震惊地和两面宿傩对视,随后喊道:

    “放开我!”

    挣不开!

    夏绘晓恶狠狠地瞪向他:“你听不懂人话吗?!”

    她和两面宿傩挨得极近,从远处看,整个人几乎是贴在他的胸膛上,男人的热意顺着手掌传递到她的手腕。

    如血的眼眸微微垂下,望向夏绘晓满是怒意的棕黄双眼。

    夏绘晓看着他的眼睛,突然冷静了下来。

    “我和你讲,你会听吗?”夏绘晓有好声没好气道,“如你所见,我就是一个普通人类,你眼中的蝼蚁,我玻璃心,怕痛,你对我做什么,我根本没有还手之力。我本来就没指望你做什么好事,但是次数多了,我也是会难过的。”

    “我不知道你今天给我做早餐是什么意思,与其让我认为你是为了让我消气才做的,我倒是觉得真的有田螺姑娘出现还靠谱一点。”

    胡乱地说了一大通,夏绘晓紧抿下唇,愈发紧张起来。对两面宿傩吐苦水,她这种行为无异乎找死。

    “说够了吗,”两面宿傩淡淡道,“知道了,如果这就是你的不满。”

    “你可以把在我这的分量看得重一些。”他顿了顿,又继续道。

    “你……”夏绘晓有些震惊,“你不生气?”

    两面宿傩叹了口气,似是无语,道:“不。”

    “你……你不觉得我很蠢吗?”

    “蠢是蠢了点。”

    “……”她应该说两面宿傩真是个诚实的好孩子吗,“那你的意思是,你会改?”

    “我说过了,”两面宿傩弯下身子,温热的吐息喷薄在她的耳后,“你可以把在我这的分量看得重一些。”

    夏绘晓整个人瞬间僵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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