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叽叽喳喳”。

    小鸟们又在欢悦地啼叫。希克从它们的欢愉中走过,她抬头看了一眼鸟儿们,羽翼从她眼前掠过。她随即低下头,又回到她自己的世界里。

    她继续沿着无人的小径向前走,希望能在中午前找到可以落脚的村庄。

    “喂,那边的小丫头,当心点。”一道声音拦下了她,她转过头,一个高大的男人慢步走过来。他身着毛皮大衣、深色长裤和棕色靴子,手里握着的一把猎枪彰显着他的身份。

    猎人走到她身边,手指指地面上铺着的一层落叶:“这里放了陷阱,我要是没提醒你你就踩上去了。”

    希克看看他指着的地方,由于整个树林里都布满了落叶,她没注意到这里相比于其他地方凸出来一点。

    “您这样放的话不是很危险吗?”希克问道。

    猎人抓了抓头,略带不好意思地说“我也没想到这荒郊野岭的还有人来。不过,这就你一个人吗,你看着也就七八岁的样子。”猎人蹲下身,让自己和希克保持在同一高度。

    希克点头:“是的,我正在独自旅行中。”

    “独自旅行?你父母可真……算了,你要去哪?我送你吧。”猎人刚想批评她不负责任的父母,可是一想到面对着孩子,他下不去口了。

    “我想问问去附近最近的村庄需要多久。”

    “附近的村庄啊……最近的也要四个小时才能到。就是从这一直走出林子,还要沿着大路走两个小时差不多。”猎人估算着时间。

    “啊……”希克叹了一口气,她从早上五点一直走到现在,即使是她,也免不了疲惫的困扰。

    猎人也看出了她的窘迫,于是好心地邀请她:“你可以去我家休息一会儿,我家离这不远。”

    “感谢您。”

    “诶,这有什么好谢的。”猎人摇手。

    路上,他们攀谈了一会。

    “请问您为什么要在捕兽夹上放肉作为诱饵呢?”希克路过一个陷阱。

    “都是为了捕狼。”猎人淡淡地说。

    “捕狼?”希克看了一眼猎人,对方愣住了一小会,随后愤怒的神色浮现在脸上:“对,为了捕杀这群该死的畜生。”

    “你也得小心点,这帮杂种是会吃人的。”他举起手中的猎枪,“这把枪就是为了打爆它们的脑袋而生的。”

    “……”希克没再答复。

    猎人带着希克回到自己家,他的房子不过是老旧的木头屋子,有很多地方都是修补的痕迹。

    “进来吧。”猎人为她打开门,希克点点头,随即走进去。

    屋内的布置十分简陋,除了必要的类似于床的家具还有地上的皮毯子,就只有一张圆桌子和两张椅子摆在屋子的中央,其中一张椅子小小的,又涂成了粉色,看起来是给小孩子准备的。墙上还有一个展示栏,上面挂着一个狼头标本。

    猎人在圆桌子旁坐下,剩下一只小椅子就是留给希克的。

    希克坐上去,她发现猎人在看见她坐下的时候神色有些悲伤。

    “有什么问题吗?”希克关心道。

    “不,没有。”

    猎人脸色复杂地说:“只是看到你,又让我想起我的女儿了,她很喜欢你坐的这张椅子。”

    “您的女儿吗?”

    “是的,如果她还活着的话,就和你一样大了……”猎人仿佛陷入了回忆,在他的眼中,希克和另一个女孩的身影重叠在一起。

    “……非常抱歉。”

    “没必要道歉的。”猎人说完这句话后就陷入了沉默,他想说些什么,但到嘴上却是空空荡荡的。

    “请问我可以多了解一点您的女儿吗?”

    猎人没说话,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递给希克。希克接过,仔细端详起来。照片上是猎人和一个大概只有六岁的小女孩,女孩有着和她相似的金色头发,她靠在猎人的怀里,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而猎人则是用宠溺的目光紧紧包裹住了女孩。她拿起照片比较,今日的猎人衰老了许多,满面愁容,完全不比从前。

    希克把照片放在桌子上,细声道:“如果您有什么需要倾诉的话就请说吧,我只是个无关的听客。”

    猎人惊异地看想她,但希克没有对上他的视线,只是闭上眼睛,安静地等候,正如她说的,无关的听客。

    猎人回过头,思绪许久,终于下定了决心。他深呼一口气,缓缓吐出话语:“我们本来是很幸福的。自从我的妻子死去后,我们搬到这个无人的树林开始了新的生活。我的女儿很调皮,但也很听话,她从不会擅自跑出去玩耍。”

    “有一天,我要出去卖猎物,想到距离太远,不想让她受累,于是让她好好待在家里。她说她要出去玩,就在屋子周围转转而已。我知道晚上树林里有狼出没,很不放心她,就让她早点回来,一定不要在树林里逗留太久,她答应了。”

    “我去村庄里一趟,想到我女儿,就多停留了一会,买了一只她最爱的娃娃,想给她作为惊喜。”

    “我回来后已是黄昏,家里哪里都看不见她,我着急了,拿着灯去树林里找她,找啊找啊,找到了半夜,却仍一无所获。”

    “我最后终于找到了她,但那时候,我看见几只狼围着她,在撕咬她,我冲上去打跑了狼,而我的女儿,已经奄奄一息了。”

    “她说,她想帮我收猎物,只是……她没说完,就离开了我。”

    猎人说着说着,话中带上了哭腔,他捂住面孔,眼泪却不争气地从手缝间滑下。

    “我早知道就不会让她一个人待在这里,我就应该带她一起走的……我不是个好父亲,我对不起我的妻子……”

    “爸爸,不要哭了好吗?”恍惚间,他仿佛看见了自己的女儿站在他的眼前,他以为是自己出幻觉了,只是更加悲伤的哭泣。

    “爸爸,是我不对,我不该自己一个人出去,爸爸不要哭了,爸爸哭,我也会伤心的。”

    “幻觉”抱住了他,金色的发丝拂过他的面庞,真实的触感刺激了他。他呆住了。他伸手,他观察,他抚摸,他也抱住了面前他魂牵梦绕之人:“小婕,真的是你吗?真的吗?我不是在做梦吗?”

    “嗯!爸爸,我是小婕啊!”身体逐渐变得透明的女孩带着灿烂的微笑,她的一举一动,都好像她还活着一样。

    两人抱在一起许久,猎人不愿放手,生怕他的女儿再次离开他。

    但是,女孩的身形依旧在一点一点的消失,她笑着落下眼泪,只留给她的父亲最后一句话。

    “爸爸,我爱你。”

    随着女孩的消失,猎人跪倒在地上,他双手撑地,眼泪打湿了地板。

    “这是真的吗?为什么……”

    “您的女儿一直都爱着您,她的灵魂依附在照片上,时时刻刻跟着您,守护您。”

    希克又拿起桌上的照片,看了一眼照片上的女孩。

    “谢谢你,大姐姐。”这是女孩留给她的话,她想起了女孩纯真的笑容,想起那稚嫩的嗓音,轻轻放回了照片:“她只是希望再见您一面,现在夙愿了结,她已经彻底安息了。”她感受到照片上残留的灵魂已然消失,转达给猎人。

    “谢谢你,谢谢你……”猎人不断重复着这句话,“你是我的恩人……”

    “这没什么。”希克回答,“愿您如您的女儿所盼一样,继续幸福下去。”

    她背起行囊,打开门,让门外的光芒透进来,照射在猎人的身上。

    她最后打了身招呼,随后出门。

    她给这位猎人留下了一个礼物——一支干铃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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