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子虚如今身体虽然虚弱,但毕竟是长年征战擂台的拳手,一身战斗经验不容小觑。

    双方争执之下,乒乒乓乓地打砸了桌椅,却都奈何不得对方。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吵嚷声,却是花子虚的便宜大哥花子由来了。

    花子由进得门来,看到花子虚死而复生,又与西门大官人厮打在一起,顿觉惊骇,黄表纸钱掉了一地。

    他与花子虚都是花太监的侄子,前段时间为了家产,伙同花三花四把花子虚告到官府,二人本来就是场面兄弟,又不敢招惹西门庆,因此只敢在旁劝架:

    “大官人,快别打了。你与这葫芦货色纠缠,没得辱没了自家身份!”

    西门庆回头一看,除了花子由之外,众丫鬟小厮甚至送冥具的伙计都进来院中,垫着脚尖往里瞅。

    心道:背地里杀人与众目睽睽之下杀人毕竟不同,况且有这许多人在,也不一定杀的了,倒不如今日且放了他,以后另寻机会,在这清河县,不怕弄不死他。

    想到这里,便叫停了玳安、来旺,又着人抬了潘金莲往家里走。

    路上便着人取了一筐生鸡蛋,叫潘金莲服下。

    到了家里,又有小厮去用碗盛了绿油油的液体,捏着她鼻子强灌到嘴里!

    潘金莲只觉刺鼻,便问:“这是何物!”

    “是……金水!”

    “呕……”

    潘金莲顿觉胃里翻滚,哇哇呕吐。

    她本来吃的毒药不多,这一番救治,竟然也保下了一条命!

    稍稍缓了口气,便嘴里骂道:“天杀的贼秃鲁,老娘与武大喂药是怕武二找来索命,你却把老娘当成了惯常杀人的刽子手,豺狼心肠也没你这般狠毒……”

    西门庆本来脸色阴沉,又听她骂骂咧咧,把毒杀花子虚的事当中说了,更是恼怒,便取来马鞭,叫人把前后门锁了。

    “不中用的贱妇,连个药都喂不了!坏我大事,不打你打谁!”

    潘金莲兀自肚疼难忍,又被西门庆不由分说地抽了几鞭子,只得强撑着跪在他面前。

    “说,你为何不让他吃药!”

    “奴与他吃,他只不肯,反倒……”

    “啪啪啪!”

    西门庆也听不下她这个话,只憋着一口气,死命地抽了几十鞭子,将她打的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气也撒了,西门庆看着潘金莲的凄惨模样,又觉得不忍,便将她抱到床上。

    “疼也不疼?”

    “奴的魂儿被打丢了!”

    ……

    ……

    花子虚得知了来人是花子由,便懒得理他。

    这花子由,是个忒没骨气的种。

    他合伙花三、花四,将花子虚告到衙门,这才让李瓶儿有机会把一应财物转到西门庆家里。

    后来花子虚死了,他非但不学武松给兄弟报仇,眼睁睁地看李瓶儿带着巨万家财,嫁到西门庆家,反倒以“大舅”自居,时常到人家府上宴饮!

    没得说,是个软骨头!

    但现在面对他兄弟花子虚,却很硬气,骂道:

    “我只听说你死了,就来吊孝,你这不成器的怎么反倒跟大官人打起来了,你与他斗是嫌命长?”

    花子虚充耳不闻,就当没看见他一样。

    花子由却更是来了气:“与你说话,你是聋还是哑?”

    花子虚转过身来,眼神冰冷、杀气腾腾。

    花子由被这么一瞪,顿时脊背发凉,汗毛倒竖,噗通一声竟然跪在了地上,回过神来又自觉失了面子,说道:

    “你……与我逞凶,有种……”

    “滚!再聒噪打死你!”

    花子由不敢吭声了,瑟缩着走出门,刚跨过门槛便又喊叫起来:“你连我这大哥也要打死!我咒你明日就被大官人夯死!”

    花子虚一抬头,这货便两脚抹油跑了去,在院外兀自嚷嚷。

    这边乱糟糟一片,花子虚便开始赶人。

    可那棺材铺的伙计却不依了,说道:“我四人天不亮就开始张罗,几百斤的喜材抬来抬去,你耍猴呢?我管你要死不死,这棺材你若不要,少不得二两银子辛苦钱!”

    花子虚差点被气笑。

    “西门庆让你抬来的,你找他去!”

    四个伙计听了这话,便上前一步,面色不善。

    “大官人也是张罗你的丧事!”

    “实话与你说了吧,我大哥是张胜,你须听说过,今日你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

    花子虚兀自冷笑!

    里面两个丫鬟配冯婆子,把李瓶儿抬到床上,掐了人中又喂水,将她唤醒。

    “大官……那贼厮可是走了?”

    迎春愣了片刻才知她说的是西门庆,便道:“大官人气冲冲地走了,很是暴躁!”

    李瓶儿道:“走了好,以后万不可让他再登门!”

    迎春不敢吱声。

    李瓶儿听到外面喧哗,便让冯婆子给送银子去,却被花子虚拦下,挥舞着剪刀将棺材铺的人打跑。

    这动静传到屋里,李瓶儿眼中便有了些异样,她知道花子虚以前懦弱无能,没想到今日竟如此霸道威猛。

    些许静了一会,便要起身去寻花子虚,可刚站起来就觉得头重脚轻,又栽到床上。

    “绣春,你去寻你花爹来,就说我有事与他商量!”

    花子虚把外面看热闹的人遣散,正巧也走了进来,便问:“你找我何事,说吧!”

    李瓶儿挣扎着起身,直接跪在地上,睁开丫鬟婆子的搀扶,说道:

    “奴做下那等昏聩之事,自知千错万错,可你我二人毕竟也是拜了堂的正经夫妻,奴给你磕头,可饶过这一回吧!”

    花子虚冷笑一声道:“你若不去西门庆家,就找个牙行另买宅子去,我这儿断然容不下你!”

    李瓶儿眉目黯然,颓然歪倒。

    冯婆子道:“她如今恶了大官人,你又叫他去哪里?怎生如此狠心?”

    花子虚兀自不理,直把屋里的箱子柜子全部撬开,不觉傻了眼。

    他本以为家里真的没了钱,以至于他被活活病死,没想到柜子里藏着的除了衣裳布匹之外,还有些首饰珠宝,现银二百余两。李瓶儿从梁中书家带来的西洋大珠和鸦青宝石还在,属于她的“婚前财产”。

    花子虚本想按照“婚前各自算,婚后各一半”的原则来分,可想起李瓶儿干的那些事儿,婚后的便只是给了些许金银首饰布匹。

    不消一会,便把分给李瓶儿的东西一应放到院子里,说道:

    “休书已下,你我恩断义绝,以后要死要活与我再无干系!”

    “至于财物,我料你也要不回来,等我亲自取回,也不会少了你的!”

    李瓶儿声泪俱下,直把肠子都悔青了,花子虚却是不理睬,最后只得让冯婆子买了个宅子,次日便搬了过去。

    那宅子也在狮子街上,与花子虚住的不远。

    谁知道她心里存的是什么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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