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暗深处,女人往往比男人更加可怕。

    这是老师曾在私下经常告诫我的话。

    “听好了,昆西,只因为对方是女性就轻视对手的男人往往会失败的更惨,柔弱与无辜是她们先天的杀人利器,而我们潜意识中的大意与怜悯更是致命的毒药。”老师每每这么说的时候,眼中都会闪现出充满决绝与懊悔的执念。虽然他不说,但我也能猜到老师的双腿大约是成为了学到这一道理的代价。而认为老师完全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也是大有人在。他们背地里说老师早年就是因为被某个海上的女人迷惑了心智,才痛失了双腿与大好前程,最终被放逐到南海的海军训练基地充当最不起眼的新兵教官。

    我从来没有忘记过老师的话,可在这个群魔乱舞的混沌年代,需要戒备对抗的事物多得数不胜数。大海贼时代的来临,并不容许我这样的海军新兵悠哉游哉地历练学习,每天都会有新的追捕目标,每天都会有刀口舔血的战斗,每天都会有被淘汰的失败者。尤其是在这个最最危机四伏的北海,穷凶恶极的大海贼和黑暗势力头目更是层出不穷。在这样的环境下,就算是号称四海之内最强干的北海海军也不得不顺应了“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这句俗语。

    就是因为这样,在那个名为施格兰的黑市商人第六次找上门来要求海军出手之后,我才被上司派遣到这里充当施格兰的替身,同时捉拿所谓的连环杀手嫌犯,一个穿梭于众多娱乐场的当红舞女。

    其实早在三个月前,这名嫌犯的踪迹就已经被我们海军记录在案了,只是一直没有特别派人处理此事而已。一方面是因为被害人都是黑市里的角色和海军中行为不干净的官员,在不损害平民与政府利益的情况下这种制衡总是利大于弊,另一方面,嫌犯似乎只是个单独行动的女人。这种情况在炮火连天的北海很常见,相较于那些每天杀人放火,无所不至的大型罪犯,这样只是在风月场所施行谋杀的女人根本不值一提。若不是施格兰这次花了大价钱要求海军派出人手保护他这个自诩的“潜在被害人”,恐怕不会有人去理会这档子事。

    按照计划,施格兰会以他的名义拍下这名舞女的夜晚,之后由我代替他进入贵宾房,与潜伏在娱乐场周围的海军里应外合,一举将嫌犯拿下。其实要想保住性命,远离这种是非欢场才是更明智的选择,可施格兰一口咬定嫌犯不会放过自己。“必须要成功逮捕,生死不论”,这是那位金主一再要求的。

    十二点的钟声刚敲响不久,伴随着些许空灵的余音,性感热辣的表演终于拉下了帷幕。我换上提前准备好的衣服,乔装成施格兰的样子,朝建筑顶楼的贵宾房走去。说真的,这是我第一次在这种场合抓捕罪犯,若不是我的上司实在不想为这点小事耗费军力又受不了施格兰的死皮赖脸,他本该派一个老练些的干部完成这项工作的。不知怎得,老师的教导如同幽灵般飘入了我的脑海,这让我心底更加焦虑失措。

    我对这项任务实在不算得心应手。

    我推开贵宾房的门,一股浓郁到呛人的甜香扑面而来。老天,这些荒淫无度的有钱人真实奢侈到令人发指:圆顶的阁楼间被无数花纹繁复的丝绸绒缎包裹成了充满异域风情的华丽卧房,象牙桌上堆砌着无数珍馐美酒。金色的墙壁、天鹅绒的地毯、红木的床榻,一切都仿佛浸泡在奢靡与浮华的幻梦之中。

    就是在这样金色与酒红色交织缠绵的幻境之中,那个女人出现在了我的面前。她挽着松松的复古发髻,穿着红色的华丽长袍,有点像传说中伟大航路上一个名为“和之国“的岛屿国家的风格,长袍末端是大面积的五光十色的金色刺绣。丰满的胸部与修长的美腿在布料的阴影中若隐若现,白皙的香肩则是全然裸露在外,一缕乌黑的碎发随意地从额角垂下,为那充满异域风情的妖艳妆容更添一丝慵懒与魅惑。

    我全然是看呆了。

    “晚安,施格兰先生。“她缓缓走到我面前,抬起手轻柔自然地抚过我的左肩,”您比我想象的要年轻。“

    “她只是一个罪犯。“谢天谢地,要不是老师的告诫,我这样初出茅庐又没有经验的新兵恐怕真的要沦陷于此了,我不断地在脑海中警示着自己,“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罪犯就是罪犯,这一点是确确实实的,其余的都只是无畏的假象而已。”

    我故作镇定地坐了下来,她则从容地走到桌旁,拿起了一只高脚杯:“香槟还是葡萄酒?“

    “香槟。“我随口应付道,当她拿着酒款款走到我身前时,我终于决定趁早结束这一切,这里,实在让我喘不过气。一拖再拖只会节外生枝,逮捕这种事情还是开门见山来的有效些。

    “你身后藏着的刀子,还是拿出来为妙。”处于谨慎,我率先掏出了藏在腰带下的□□,“很抱歉,我并不是施格兰。而你已经因连环杀人罪而被海军通缉了,粉钻小姐。”

    “你是……海军?”

    我点了点头。虽然竭力地劝告自己□□所指的只是海上众多罪犯中的一位而已,但眼看着她那小鹿一般温柔如水的眸子被惊愕失措所占据,厚重的华服下纤细的身躯从僵硬转变为轻轻地颤栗,我的内心还是萌生出一丝于心不忍。她或许会跌坐在地,流着眼泪乞求能被放过,这样的场景在我就职的5年内时有发生。但我所能做的。就只有秉持着维护正义的责任将她们送入监狱,这事她们罪有应得。

    我从没忘记过老师的话。

    一抹笑容。意料之外的,我看到的是一抹得到救赎般的笑容。

    “终于出现了吗……我,终于可以结束这一切了吗?”她颤抖的声线中夹杂着无法抑制的兴奋与喜悦,与混合着红色眼妆的泪水形成了一副光怪陆离的画面。

    “将刀子扔到地上,踢过来。”我的枪依旧瞄准着她。这种凭借着眼泪让人放松警惕的花招我已经大约预料到了,尤其是在这种嫌犯情绪极不稳定的情况下更加不能大意,天知道他们下一步会做出什么违反常理的举动。“外面已经被海军戒严了,你是不可能轻易逃出这里的。”

    “放心吧,我是不会逃的。”她轻声答道,抹了一把眼泪,同时将刀子扔在地上,毅然决然地踢开了,“我已经,不想再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了。”

    我缓慢朝她靠近,随即快速将她的双手反扭到身后。她穿的这件长袍单薄且宽松,唯一能够隐匿的就只有背部猩红色的曼珠沙华纹身,虽然只有一部分,但看得出纹身的整体面积很大,除此之外再无任何能够藏匿凶器的地方。我在脑海里检索了一番,没有想到有什么能与这纹身关联的□□组织或海贼团。

    “我会被送到海军的监狱去,对吧?”

    “没错,固若金汤的监狱。”

    “那真是太好了。”

    我迟疑了。抛开这个女人反常的回答不谈,这一切进行的似乎也太顺利了些。以往的受害者不是被毒杀就是被尖利物品刺中要害。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方才递过来香槟里大约就混合了毒药,而身后的刀子则是备用方案。这样简单地伎俩虽然在我们这类人眼中不值一提,但对于脑满肠肥又满是□□的商人和海军寄生虫来说,可谓是绰绰有余。说到底,可能就只是这个女人单纯地凭借□□和出其不意才解决了一个又一个受害人,仅此而已。

    可还是有哪里不对劲,一切似乎都太过容易了。

    “你还有同伙吗?”我问道。

    那女人迟疑了片刻,缓缓地点了头。

    “是谁?他现在在哪?”

    “……对不起,我不能说。如果说了,我的家人就会有危险。”

    我愣住了,不过很快便理清了思路:一家人做威胁让其为之卖命的手段,也算是屡见不鲜了。这样一来就好办的多了,只要我们承诺对其家人施加保护,那么嫌犯基本都会配合地全盘托出。“海军会负责保护你的家人的。”

    “真的吗?”

    “啊,你可以把地址写下来给我,我们会派人把你的家人带到安全的地方。”这种情况,任凭是谁都不愿意看到的:受人威胁,充当任其摆布的傀儡,做着违心的勾当,尤其是对她这样无所依靠的女人来说更是艰难。“只要能够好好配合,海军会对你从轻处理的。”我这样安慰她道。

    “不,这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监狱对我来说已经是最好的归宿了。”她摇了摇头,突然转过身看向我,“可以拜托你最后一件事吗?我想去换回原来的衣服,我……不想以这样妓.女的姿态结束这一切。”

    虽说对方是杀了十人以上的连环杀人犯,不过到了这个时候,我想满足一下嫌犯最后的一点要求也不算过分。我靠在墙上静静地等待着她换好衣服从屏风后面出来,那里已经被我事先检查过了,没有任何藏匿的凶器,距离大门和窗户也有一定的距离。“真实缜密啊!去做专业的探员应该会很有前途吧,”这是那个女人在被捕之余给我的评价。面对即将接受海军审判与牢狱之灾的她,似乎更平静地欣慰于从连续杀人的人生中解脱出来。看到她眼中满是得到救赎一般的期待而非对审判的恐惧迷茫,我的心底不免萌生的怜悯之情。

    她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穿着普通的T恤和牛仔短裤,散着头发,也没有浓艳的妆容,与方才华丽美艳的性感女郎简直判若两人。“关于我的家人,真的非常感谢你。”她忽然握住了我的手,我心中一惊,她似乎察觉到了似的慌乱地快速松了手:“啊……对不起,请不要误会。我只是单纯地想表达谢意。能遇到您这样通情达理的海军,我真的很庆幸,也算是对我这样糟糕人生的最后一点安慰吧。”

    这一次,她缓缓上前,抱住了我。我没有拒绝。

    “你也不要有太大的心理压力,”为了缓和这种令我不知所措的气氛,我只好赶紧转移话题,“如果真的是受人逼迫,我们一定会酌情处理,还你一个公道的。”

    她将我抱得更紧,抬起头,楚楚可怜地盯着我。

    “你,愿意相信我是无罪的吗?”

    “你,愿意相信我是无罪的吗?”

    “……相信……无罪……”

    “……无罪……”

    缥缈缭绕的语言仿佛一滴鲜血落入清水之中,在我的脑海中荡漾起猩红色的涟漪。

    有人在轻声低语,像是诅咒。

    我看到了一双猫儿般的眼睛。

    “有罪的是……”

    有罪的是……

    施格兰。

    我听到有人这样说着,用我的声音。

    我看到了一片混沌的光。

    我终究还是遭遇了事与愿违。不过好在,我就已经非常及时地修正了问题所在。

    那名海军军官晃晃悠悠地离开了房间,只有在他宣布行动暂停,然后在众目睽睽下杀死躲藏在阴暗中的施格兰之后,他才会真正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什么。不过,那就不关我的事了,我的最后一项刺杀任务已经完美落幕。

    “抱歉了,好人先生。”我一个人倚靠在象牙桌旁,抿了一口被搁置很久的香槟,“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呀。”

    电话虫响了。

    “我这边已经解决了,虽然出了点小插曲,不过一切顺利。”我开门见山地说道,免得电话虫另一头的家伙担心。

    “我也是才发现附近潜伏了很多海军。本来想冲进去帮你的,不过听你们一直说话,没找到合适的时机。”

    我苦笑: “你就别调侃我了!这简直是史上最烂俗狗血的戏码,浮夸得我自己都要吐了……再也不想玩这种丢人现眼的把戏了!”

    “你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去B地点碰头,要是天亮之前我没赶到,你就先向少主复命。”

    “哎?可是……”

    “照我说的做。这次情况特殊,放心吧,一切都会了顺利的。”

    凯布犹疑了片刻,最终还是决定找我说的做,挂断了电话。虽然他绝对察觉到了我下达命令时的异常,但按他的性格还是会按照命令行动,这是难得的优点。我长出一口气,在这种情况下,若我真遇到什么不侧,至少他还能向少主报个信,从悲观的角度来看,能活一个,是一个。

    “呵,你倒是很懂得替属下着想嘛。”

    我看向坐在窗台上的男人。冷风顺着大开的窗子冲进来,一时间,房间内沙土的气味更重了。

    每一次使用蝎子尾都会让我的尾骨处出现剧烈的疼痛,我不得不咬着牙强装镇定,同时悄无声息地将尾巴缠绕在大腿之上。如果事态真的发展到最糟的地步,早点一展攻势兴许还有存活的余地。

    今夜注定是不会如我所愿,一切顺利了。

    “不知克洛克达尔阁下,有何贵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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