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都是司机接送他，但那天却是父亲来了。
这一路并不漫长，父亲一边开车，一边不时地回头，一边比划着，一边讲着有趣的故事。
一个小男孩在后座听得手舞足蹈。
突然一阵刺耳的急刹车，父亲用力转动方向盘。
一片刺眼的白光在小男孩的眼前快速蔓延，直到覆盖他的全身。
就像整个人掉进了太阳里，那光芒刺得双眼完全睁不开。
原来是初秋的暖阳，直射进窗子。
陆萧然足足睡了19个小时。
他又做了那个梦。梦里的他还是那个十岁的小男孩。
手机响了。
“喂，然然，打扰你休息了吗？”电话那头是陆母。
“妈，没什么，不打扰。”陆萧然擦了擦自己一头的冷汗。
“我知道你一到医院就得开始忙，所以想赶着你上班之前给你打电话。”萧虹说话声音一直都很温柔。
“嗯，有什么事吗？
“然然，妈妈好久没见你了。这周末咱们吃个饭吧。”自从萧虹再婚后，陆萧然就很少回去那个家了。
确实很久没见了。“好的，妈，时间地点你安排吧，没有急诊的话我就过去。就我们俩。”陆萧然补充道。
他的意思很明显，他并不想花精力去应付继父那过于热烈的亲情。
“我知道，他不来。但是我还邀请了另一个人。”陆母试探的口吻说道。
“你还记得你小时候，你爷爷提过的那个老朋友吗？”
陆萧然当然记得。爷爷在患了阿尔兹海默症之后，唯一记得的，就是他的老战友，苏求恩。
六十年代，苏求恩是随军军医。陆爷爷在战场上受了重伤，是苏大夫不顾枪林弹雨，将陆爷爷拖回了战壕，救了他一条命。
此后，陆爷爷和苏大夫拜了生死之交，结了娃娃亲。
回到祖国很多年后，历经辗转，两位老战友终于相见，才发现两个人都生了儿子。
为了让两家人的友谊世代流传，两人相约孙子辈必要结亲，成为永远的一家人。
“你爷爷最后那些年，因为老年痴呆说不清楚话了，我们再也没找到过苏爷爷一家。只知道苏爷爷的儿子，离开江市回了老家，但这么多年一直杳无音讯。”
“巧的是，前几天苏爷爷的儿子主动联系我们了。”萧虹话风一转，从遗憾，又变成试探。
陆萧然知道母亲要说什么。
“然然，苏爷爷的儿子现在在老家工作，只有一个女儿，刚研究生毕业。他爸爸跟我说，女儿来到江市了，希望我们能帮忙照顾照顾。”
陆母停顿一下，听对面没直接挂电话，她接着说：“我想，不管有没有爷爷给你们安排的姻缘，作为前辈，我们都得尽地主之谊吧？”
萧虹静静等着儿子的答复。
沉默几秒，陆萧然答道：“好，你安排吧。我会去的。”陆萧然虽然冷静傲骨，但爷爷的遗愿，他会尊重。
“哎呀！太好了然然。我知道你最讨厌这种应酬安排了，我这想了好几天，要是你不答应的话，妈妈怎么回复人家呢。”萧虹终于松了一口气。
“爷爷的救命恩人，就是我们陆家的恩人。你放心，不管怎么样，我会尊重爷爷的遗愿。”陆萧然默默地安慰母亲。“但先说好，这可不是相亲。”
“好好好，不相亲。你就当个朋友，当个妹妹。人家父亲都开口了，你就当助人为乐，替爷爷照顾照顾人家小姑娘。”
听声音都知道陆母笑开了花。
------
苏伊再次来到启明医院，扎着高马尾，充满阳光四射的活力，完全没了昨天那个狼狈样。
来到保安室，她已经轻车熟路。
“你好，师傅。我要去六楼办公室。”说着苏伊正要签出入登记表。
保安老赵一听要去六楼，直接把表格抽走了。
“你是哪个单位的？”老赵警惕地问道。
保安部主任对老赵千叮咛万嘱咐，最近正在参与全国先进医院的评比，很可能有竞争对手趁机来搞破坏，也可能有检查组便衣调查。
“哪个单位？”苏伊懵了，没听说过到医院还得报单位名的。
她突然想起来什么，说：“哦，我找陆萧然主任。”
老赵一听要找陆萧然，更警惕了。这到底是来搞破坏的？还是来求办事的？
“你找我们陆院长干什么？”老赵操着一口浓重的西北口音问道。
“陆，陆院长？”苏伊惊讶道。
虽然没见到陆萧然的正脸，但是从身材和气质上看，陆萧然应该很年轻，顶多不超过35岁。
这个年纪做到主任医师已经很厉害了，没想到他竟然是院长。
“对啊。我跟你说，小姑娘。每天来找我们陆院长办事的人都要排到东江的，你不报单位，又不说来由，你你你，是不是来卧底的？”
苏伊见状，只好跟老赵说，自己是来还门把手的。
说完，她把门把手从包里拿出来放到桌上，叫他交给陆萧然，就先走了。
老赵一脸懵，拿起门把手左看右看。心想：真是搞破坏来的？
“老赵，看什么呢？”一阵机车轰鸣声，陆萧然停靠在保安室门口。
“哎呀，陆院。你来的正好。你看，刚才有个小姑娘，也不认识你就说要去六楼找你。我没让进，她就直接留了这个门把手，说让交给你。你看。”说着，老赵递给了陆萧然。
陆萧然突然想起来那天那个高马尾女孩。
他还记得自己叩在她大脑门上，那响亮的一击。
“她留下信息了吗？”陆萧然问。
“没有，陆院。我看她可疑的很，领导跟我说了，这种人要特别留意！”老赵骄傲地说。
陆萧然：“那你记不记得，这个女孩昨天来过医院？应该是中午十一点到十二点之间，科室大概是消化科或急诊的。高马尾，穿灰色运动服，她当时应该是接近虚脱状态，比较紧急。”
老赵快速翻阅昨天的门卫记录，“我想起来了，这个姑娘来的时候头发都乱了，特别难受的样子。喏，在这。”
老赵指着那一行字：苏伊一一一一一一….
那天上午的苏伊已经极度虚弱到拿不住笔了。
把伊字的那一横，不小心拉长了。
陆萧然默念着她的名字。
心想：「人如其字，乱七八糟。」
这一路并不漫长，父亲一边开车，一边不时地回头，一边比划着，一边讲着有趣的故事。
一个小男孩在后座听得手舞足蹈。
突然一阵刺耳的急刹车，父亲用力转动方向盘。
一片刺眼的白光在小男孩的眼前快速蔓延，直到覆盖他的全身。
就像整个人掉进了太阳里，那光芒刺得双眼完全睁不开。
原来是初秋的暖阳，直射进窗子。
陆萧然足足睡了19个小时。
他又做了那个梦。梦里的他还是那个十岁的小男孩。
手机响了。
“喂，然然，打扰你休息了吗？”电话那头是陆母。
“妈，没什么，不打扰。”陆萧然擦了擦自己一头的冷汗。
“我知道你一到医院就得开始忙，所以想赶着你上班之前给你打电话。”萧虹说话声音一直都很温柔。
“嗯，有什么事吗？
“然然，妈妈好久没见你了。这周末咱们吃个饭吧。”自从萧虹再婚后，陆萧然就很少回去那个家了。
确实很久没见了。“好的，妈，时间地点你安排吧，没有急诊的话我就过去。就我们俩。”陆萧然补充道。
他的意思很明显，他并不想花精力去应付继父那过于热烈的亲情。
“我知道，他不来。但是我还邀请了另一个人。”陆母试探的口吻说道。
“你还记得你小时候，你爷爷提过的那个老朋友吗？”
陆萧然当然记得。爷爷在患了阿尔兹海默症之后，唯一记得的，就是他的老战友，苏求恩。
六十年代，苏求恩是随军军医。陆爷爷在战场上受了重伤，是苏大夫不顾枪林弹雨，将陆爷爷拖回了战壕，救了他一条命。
此后，陆爷爷和苏大夫拜了生死之交，结了娃娃亲。
回到祖国很多年后，历经辗转，两位老战友终于相见，才发现两个人都生了儿子。
为了让两家人的友谊世代流传，两人相约孙子辈必要结亲，成为永远的一家人。
“你爷爷最后那些年，因为老年痴呆说不清楚话了，我们再也没找到过苏爷爷一家。只知道苏爷爷的儿子，离开江市回了老家，但这么多年一直杳无音讯。”
“巧的是，前几天苏爷爷的儿子主动联系我们了。”萧虹话风一转，从遗憾，又变成试探。
陆萧然知道母亲要说什么。
“然然，苏爷爷的儿子现在在老家工作，只有一个女儿，刚研究生毕业。他爸爸跟我说，女儿来到江市了，希望我们能帮忙照顾照顾。”
陆母停顿一下，听对面没直接挂电话，她接着说：“我想，不管有没有爷爷给你们安排的姻缘，作为前辈，我们都得尽地主之谊吧？”
萧虹静静等着儿子的答复。
沉默几秒，陆萧然答道：“好，你安排吧。我会去的。”陆萧然虽然冷静傲骨，但爷爷的遗愿，他会尊重。
“哎呀！太好了然然。我知道你最讨厌这种应酬安排了，我这想了好几天，要是你不答应的话，妈妈怎么回复人家呢。”萧虹终于松了一口气。
“爷爷的救命恩人，就是我们陆家的恩人。你放心，不管怎么样，我会尊重爷爷的遗愿。”陆萧然默默地安慰母亲。“但先说好，这可不是相亲。”
“好好好，不相亲。你就当个朋友，当个妹妹。人家父亲都开口了，你就当助人为乐，替爷爷照顾照顾人家小姑娘。”
听声音都知道陆母笑开了花。
------
苏伊再次来到启明医院，扎着高马尾，充满阳光四射的活力，完全没了昨天那个狼狈样。
来到保安室，她已经轻车熟路。
“你好，师傅。我要去六楼办公室。”说着苏伊正要签出入登记表。
保安老赵一听要去六楼，直接把表格抽走了。
“你是哪个单位的？”老赵警惕地问道。
保安部主任对老赵千叮咛万嘱咐，最近正在参与全国先进医院的评比，很可能有竞争对手趁机来搞破坏，也可能有检查组便衣调查。
“哪个单位？”苏伊懵了，没听说过到医院还得报单位名的。
她突然想起来什么，说：“哦，我找陆萧然主任。”
老赵一听要找陆萧然，更警惕了。这到底是来搞破坏的？还是来求办事的？
“你找我们陆院长干什么？”老赵操着一口浓重的西北口音问道。
“陆，陆院长？”苏伊惊讶道。
虽然没见到陆萧然的正脸，但是从身材和气质上看，陆萧然应该很年轻，顶多不超过35岁。
这个年纪做到主任医师已经很厉害了，没想到他竟然是院长。
“对啊。我跟你说，小姑娘。每天来找我们陆院长办事的人都要排到东江的，你不报单位，又不说来由，你你你，是不是来卧底的？”
苏伊见状，只好跟老赵说，自己是来还门把手的。
说完，她把门把手从包里拿出来放到桌上，叫他交给陆萧然，就先走了。
老赵一脸懵，拿起门把手左看右看。心想：真是搞破坏来的？
“老赵，看什么呢？”一阵机车轰鸣声，陆萧然停靠在保安室门口。
“哎呀，陆院。你来的正好。你看，刚才有个小姑娘，也不认识你就说要去六楼找你。我没让进，她就直接留了这个门把手，说让交给你。你看。”说着，老赵递给了陆萧然。
陆萧然突然想起来那天那个高马尾女孩。
他还记得自己叩在她大脑门上，那响亮的一击。
“她留下信息了吗？”陆萧然问。
“没有，陆院。我看她可疑的很，领导跟我说了，这种人要特别留意！”老赵骄傲地说。
陆萧然：“那你记不记得，这个女孩昨天来过医院？应该是中午十一点到十二点之间，科室大概是消化科或急诊的。高马尾，穿灰色运动服，她当时应该是接近虚脱状态，比较紧急。”
老赵快速翻阅昨天的门卫记录，“我想起来了，这个姑娘来的时候头发都乱了，特别难受的样子。喏，在这。”
老赵指着那一行字：苏伊一一一一一一….
那天上午的苏伊已经极度虚弱到拿不住笔了。
把伊字的那一横，不小心拉长了。
陆萧然默念着她的名字。
心想：「人如其字，乱七八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