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这几日陆陆续续被接入府中安顿的姑娘，挤挤挨挨进了院中，有十来个。
那日从木屋带出来的，就有三十来人，加上芳园关着的，足有五十来人。
府上住不下，又另在前门巷赁了个院子，打了通铺，才勉强让其余人安顿下来
廊庑上灯笼挂起，水玲珑散着头发立在灯下，见人到齐了，她当即把事情敞开了说完。
待末了她加上一句，“没有更多证据，王云鹤治不了多大罪，你们若是知道什么，不必害怕被牵连报复，有我在一日，必保你们平安。”
姑娘们有些紧张，虽说水玲珑说了能给她们自由身，可她们在京中无亲无故，大理寺与刑部盘问时，没有人敢说出那些上芳园作乐的人的身份。
姑娘们都清楚，一旦开了这个口，那些去过芳园的人，为了不暴露自身，一定会用尽手段让她们闭嘴。
此时听水玲珑提起，如此再三保证，大家相互交换了眼神。
拼了！
她们那日在宋南风面前那般告了瓦肆，要是王云鹤出了大牢，日后她们恐怕难逃一死。
有个姑娘率先站了出来，“大人大恩，我等无以为报，说到底，这也是为我们自个报仇。”
“我还怕什么！” 她说着扒拉起身上衣衫，从里衣口袋中翻出个拇指大小的扇坠，双手奉给水玲珑身侧的弟兄，“这是上月，有位客人在...时落下的坠子，奴捡到之后偷偷藏了起来。”
“言语间，恍惚听他说起自家兄长是光禄大夫，家里很是风光。”
水玲珑示意阿大媳妇收好扇坠，她取了纸笔来，就着灯笼昏光一笔笔纪录。
有人带了头，后头立马又有人开口，“奴家伺候过国子监司业，记着他右侧腰后，有颗铜钱大小的红色胎记。小娘子，这等腌臜消息能行吗？”
水玲珑当即抚掌，忍不住笑开了，“自然有用，好极了。”
她看向被夜色隐没的团团人影，郑重道，“往后不必自称奴，你们的身契，我已让人去同官衙协商，过几日赎回来你们便是自由身。”
“世道对女子本不公，如若可以，便要自己立起来，方不受他人欺凌。”
姑娘们沉默片刻，先前拿出扇坠名为丽娘的舞姬，红着眼圈点头，“对，往后咱们再不受他人欺辱！”
对上黑暗中一双双忐忑惶恐的眸子，最大不过的十六七岁，水玲珑轻声道，“你们不必怕，一处安身之所，我还是能为你们寻摸到的。”
“日后都好好过日子。”
黑暗中有人轻声抽泣，“多谢姑娘大恩大德。”
阿桂婶瞪着眼，满脸的无奈，这说大话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姑娘，奴..不，我这里还有永兴候家五郎的玉簪。”
看着底下七嘴八舌围上来的姑娘，水玲珑不由勾唇，看来过今晚过后，京城有好些人要睡不好觉了。
她又突然想起，这几日归德侯府上来了几回人，说他家侯爷催她上宣德门当差去。
“去看看不亏。”水玲珑伸手摸着下巴，笑的有些幸灾乐祸，好戏当然要去现场看。
*
这日，晨曦微露，星子零落。
大理寺卿何有铭今日出门有些晚了，最近桑家的案子让他焦头烂额，在大理寺忙了好几天，昨晚好不容易回府上换了身衣衫。
没想到竟然起晚了，等他到宣德门时，宫门已大开，前头诸位大人陆陆续续进了门。
何有铭找准了自己的位置，手扶着官帽忙挤到队伍里，不小心踩到后头礼部侍郎陈远的鞋。
他回头正想辩解两句，却见陈远只是板着脸扫了他一眼，竟然没有开口刺他。
有蹊跷，作为混迹官场近二十年的老油子，他敏锐地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何有铭小声问他，“发生什么我不知道的事了？”
陈远连个眼神也欠奉，他也只知晓今日要有大动作，最好是闭紧嘴谨慎些，他道，“一会便知晓了，快些走。”
这时前头宫门处，突兀传出声清脆地问候，在一片寂静中显得尤为响亮，“萧尚书，您早啊，您府上公子最近过的不错吧？”
何有铭挑眉，声音听着有些耳熟啊，他踮脚探出身子去看，宫门处模糊瞧见个人影，伸着手热情同礼部尚书打招呼。
那萧老头似乎有些诧异，又好似不曾听见，径直进了宫门。
这不是那小土匪吗，竟真的来皇城看门了。
最近案子审的不顺利，牵涉其中的势力多，当真忙的他团团转，连这等热闹事，他何有铭竟没第一时间赶上。
人生啊，这破差事什么时候，到底能到头啊。
“廖大人，好些日子没见您了，前些日子还在桑家瓦肆见过您家小舅子呢，他如今可好啊？” 水玲珑十分热情地朝着廖明招呼，随口就胡诌，她哪里又认识什么廖家小舅子。
廖明目光犀利的看过来，“陛下命你守卫皇城，可不是让你如此嬉皮笑脸，皇城重地岂容你放肆！不知所谓，一会上了朝堂，我定要参你一本。”
水玲珑穿着禁军甲胄，如一株挺拔的白杨，站在皇城门前，瞧着廖明神色气恼，她却笑容更甚，“行，我等着您参我呢。”
何有铭路过水玲珑时，忍不住多打量了她两眼，这小土匪今日怎么也是怪怪的。
待朝会进行到一半，赵庭祯突然问起桑家瓦肆的案子查的如何了。
朝堂上又好些人替王云鹤求情，礼部尚书萧成河老神在在开口，“王云鹤乃朝廷重臣，仅凭一本不辨真假的账册，就断定他是瓦肆背后之人，恐有偏颇。臣以为，此番不妥。”
底下好些人出列附和，廖明甚至扯上了水玲珑，“萧大人说的是啊，陛下切莫轻信那等子蛮夷之人的说辞。”
倒是齐国公仍旧安静站着，好似没有要为王云鹤说话的意思。
这时，宋南风出列从袖中拿出本折子，面色沉肃，“昨晚被关押的瓦肆掌柜招了些人名出来，这是去过芳园的名单，事涉众多同僚亲族，臣不敢妄断。请陛下定夺。”
何太平眉心重重一跳，来了来了，原来在这等着呢。
宋家这臭小子，竟然也不同他通个气。
他转头去看宋郓，见他面色不改，显然早已知晓。
底下好些臣子，听了宋郓这话，心却一下提了起来。
赵庭祯看过折子，面上顿时乌云密布，折子重重摔在御案上，“朕着实是想不到，还有这许多混账事，是朕不知道的！！”
他此话一出，大殿内鸦雀无声，无一人再敢出声。
“萧爱卿，你倒是养了个好儿子！”
萧成河原本胜券在握，猛然听到这么一句，吓得战战兢兢，猛地跪下，“陛下...臣实在不知...”
赵庭祯面沉如水，沉声怒喝道，“这些混账东西日后若是上了朝堂，还何谈江山社稷，大夏如何能昌盛下去！”
廖明听着一阵心惊肉跳，猛然想起宣德门上，水玲珑分外刺目的笑容。
却见赵庭祯目光已然利剑似的看向他，恨声道，“还有你，罔你还掌着开封府衙，却治不住家里的小舅子，朕倒不知你是如何断一府之事的！”
这话如一记响亮的耳光，甩在廖明脸上，让他心胆俱裂，跪在地上说不出一句话。
群臣无一人敢接赵庭祯的怒火，他们自家事情自家知，家里子孙是什么德行，多少心中有数。
此时听了皇帝的话，不由心中打鼓，难不成自己的不肖子孙真在那名单之上？
听陛下这话，莫不是要断了家里孽障的仕途？！
众人忐忑间，赵庭祯再次开口，“此番朕也不想令众位爱卿为难，人吃五谷，孰能无过。”
朝臣一听，心下一松，又听赵庭祯接着道，“朕给诸位机会，众卿三日内，凡是家中有子弟踏足过瓦肆芳园，皆上交份忏过书来。”
“若是诚心悔过，朕或可从轻发落。”
“如若不然，三日一过便依律处置，所涉之人，终生不得入仕。”
重位大臣被赵庭祯一番话，说的心口上上下下，哪里还说得出个不字。
“如此，诸位爱卿觉得如何？”赵庭祯以肘撑着御案，扫视大殿中的朝臣。
齐国公不由抬眼打量赵庭祯，皇帝真是长进了。
三言两语拿住了人心，如此一来，那些怕牵连自身，想要遮掩此案的臣子，经此一番必定要和赵庭祯站在同一阵营了。
他手中的名单不管是真是假，如今只凭赵庭祯高兴，他说你在名单上，你就在名单上。
且那些去过芳园的人，若是交了忏过书，便是名单上没有名字，赵庭祯这下也知道了。
这次王云鹤，怕是要折进去了。
真是一箭双雕的好计策。
“陛下仁心，臣等遵命。”众位朝臣已齐齐叩首。
朝会结束，百官涌出宫门，不少人今日脚步格外沉重。
水玲珑老远瞧见廖明蔫头耷脑地走过来，她笑的露出八颗牙，朝廖明挥手，“廖大人，您这是下朝了，朝上可参了我没有？”
廖明面上青一阵白一阵，怒瞪着双眼，又见周围不少官员偷眼打量他，很是没脸。
想到赵庭祯的训斥，他不敢再多说，脚步匆匆出了宫门，上了马车逃也似的走了。
水玲珑瞧着他这心虚样，乐得不行，
待官员陆陆续续出了宫门，却没见着宋南风出来。
水玲珑百无聊赖同身旁不远处的禁军唠嗑，“你们禁军待遇怎么样，一月俸禄有多少？平日里如何休沐？”
“我看你们好像也不用操练啊。”
那几个禁军年岁不大，本不想搭理，听她这么说忍不住道，“谁说不用操练，得看领多少军俸，像我们这等领五百钱的日日都得操练。”
“唉，要不是我爹非把我塞禁军里头，谁愿意来当这个差，累死累活的。”
水玲珑还未接话，外头传来道娇俏的声音，“可不是嘛，爹爹总说禁军里头，多的是被塞进去的纨绔子弟。”
她转眸去看，见外头走过来两人，前头是位穿着鹅黄衫子的少女，生的明媚娇憨。
水玲珑才与她对上眼，便见少女眸子一亮，快步走过来。
水玲珑左右看看，发现少女貌似正冲着自己来的，身旁那禁军好心提醒一句，“归德侯府上三姑娘王妙隐，最是不讲理，我看你是要倒大霉了。”
只见那王妙隐走到她面前，眸子亮晶晶打量她，“爹爹说的就是你吧。”
她脸红扑扑地朝身后招手，“二哥哥快来，发挥你美貌的机会来了。”
水玲珑嘴角一抽，这姑娘脑子没事吧？
而后，王妙隐身后走上来一位少年。
那人一双眸子望过来，水玲珑便觉自己犹如被月下谪仙凝视，连身周的风都驻足停留。
不只是她，就连那几位禁军都张大了嘴巴，愣愣的盯着来人。
只叹，世上...还当真有人长得如同天上仙？
那日从木屋带出来的，就有三十来人，加上芳园关着的，足有五十来人。
府上住不下，又另在前门巷赁了个院子，打了通铺，才勉强让其余人安顿下来
廊庑上灯笼挂起，水玲珑散着头发立在灯下，见人到齐了，她当即把事情敞开了说完。
待末了她加上一句，“没有更多证据，王云鹤治不了多大罪，你们若是知道什么，不必害怕被牵连报复，有我在一日，必保你们平安。”
姑娘们有些紧张，虽说水玲珑说了能给她们自由身，可她们在京中无亲无故，大理寺与刑部盘问时，没有人敢说出那些上芳园作乐的人的身份。
姑娘们都清楚，一旦开了这个口，那些去过芳园的人，为了不暴露自身，一定会用尽手段让她们闭嘴。
此时听水玲珑提起，如此再三保证，大家相互交换了眼神。
拼了！
她们那日在宋南风面前那般告了瓦肆，要是王云鹤出了大牢，日后她们恐怕难逃一死。
有个姑娘率先站了出来，“大人大恩，我等无以为报，说到底，这也是为我们自个报仇。”
“我还怕什么！” 她说着扒拉起身上衣衫，从里衣口袋中翻出个拇指大小的扇坠，双手奉给水玲珑身侧的弟兄，“这是上月，有位客人在...时落下的坠子，奴捡到之后偷偷藏了起来。”
“言语间，恍惚听他说起自家兄长是光禄大夫，家里很是风光。”
水玲珑示意阿大媳妇收好扇坠，她取了纸笔来，就着灯笼昏光一笔笔纪录。
有人带了头，后头立马又有人开口，“奴家伺候过国子监司业，记着他右侧腰后，有颗铜钱大小的红色胎记。小娘子，这等腌臜消息能行吗？”
水玲珑当即抚掌，忍不住笑开了，“自然有用，好极了。”
她看向被夜色隐没的团团人影，郑重道，“往后不必自称奴，你们的身契，我已让人去同官衙协商，过几日赎回来你们便是自由身。”
“世道对女子本不公，如若可以，便要自己立起来，方不受他人欺凌。”
姑娘们沉默片刻，先前拿出扇坠名为丽娘的舞姬，红着眼圈点头，“对，往后咱们再不受他人欺辱！”
对上黑暗中一双双忐忑惶恐的眸子，最大不过的十六七岁，水玲珑轻声道，“你们不必怕，一处安身之所，我还是能为你们寻摸到的。”
“日后都好好过日子。”
黑暗中有人轻声抽泣，“多谢姑娘大恩大德。”
阿桂婶瞪着眼，满脸的无奈，这说大话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姑娘，奴..不，我这里还有永兴候家五郎的玉簪。”
看着底下七嘴八舌围上来的姑娘，水玲珑不由勾唇，看来过今晚过后，京城有好些人要睡不好觉了。
她又突然想起，这几日归德侯府上来了几回人，说他家侯爷催她上宣德门当差去。
“去看看不亏。”水玲珑伸手摸着下巴，笑的有些幸灾乐祸，好戏当然要去现场看。
*
这日，晨曦微露，星子零落。
大理寺卿何有铭今日出门有些晚了，最近桑家的案子让他焦头烂额，在大理寺忙了好几天，昨晚好不容易回府上换了身衣衫。
没想到竟然起晚了，等他到宣德门时，宫门已大开，前头诸位大人陆陆续续进了门。
何有铭找准了自己的位置，手扶着官帽忙挤到队伍里，不小心踩到后头礼部侍郎陈远的鞋。
他回头正想辩解两句，却见陈远只是板着脸扫了他一眼，竟然没有开口刺他。
有蹊跷，作为混迹官场近二十年的老油子，他敏锐地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何有铭小声问他，“发生什么我不知道的事了？”
陈远连个眼神也欠奉，他也只知晓今日要有大动作，最好是闭紧嘴谨慎些，他道，“一会便知晓了，快些走。”
这时前头宫门处，突兀传出声清脆地问候，在一片寂静中显得尤为响亮，“萧尚书，您早啊，您府上公子最近过的不错吧？”
何有铭挑眉，声音听着有些耳熟啊，他踮脚探出身子去看，宫门处模糊瞧见个人影，伸着手热情同礼部尚书打招呼。
那萧老头似乎有些诧异，又好似不曾听见，径直进了宫门。
这不是那小土匪吗，竟真的来皇城看门了。
最近案子审的不顺利，牵涉其中的势力多，当真忙的他团团转，连这等热闹事，他何有铭竟没第一时间赶上。
人生啊，这破差事什么时候，到底能到头啊。
“廖大人，好些日子没见您了，前些日子还在桑家瓦肆见过您家小舅子呢，他如今可好啊？” 水玲珑十分热情地朝着廖明招呼，随口就胡诌，她哪里又认识什么廖家小舅子。
廖明目光犀利的看过来，“陛下命你守卫皇城，可不是让你如此嬉皮笑脸，皇城重地岂容你放肆！不知所谓，一会上了朝堂，我定要参你一本。”
水玲珑穿着禁军甲胄，如一株挺拔的白杨，站在皇城门前，瞧着廖明神色气恼，她却笑容更甚，“行，我等着您参我呢。”
何有铭路过水玲珑时，忍不住多打量了她两眼，这小土匪今日怎么也是怪怪的。
待朝会进行到一半，赵庭祯突然问起桑家瓦肆的案子查的如何了。
朝堂上又好些人替王云鹤求情，礼部尚书萧成河老神在在开口，“王云鹤乃朝廷重臣，仅凭一本不辨真假的账册，就断定他是瓦肆背后之人，恐有偏颇。臣以为，此番不妥。”
底下好些人出列附和，廖明甚至扯上了水玲珑，“萧大人说的是啊，陛下切莫轻信那等子蛮夷之人的说辞。”
倒是齐国公仍旧安静站着，好似没有要为王云鹤说话的意思。
这时，宋南风出列从袖中拿出本折子，面色沉肃，“昨晚被关押的瓦肆掌柜招了些人名出来，这是去过芳园的名单，事涉众多同僚亲族，臣不敢妄断。请陛下定夺。”
何太平眉心重重一跳，来了来了，原来在这等着呢。
宋家这臭小子，竟然也不同他通个气。
他转头去看宋郓，见他面色不改，显然早已知晓。
底下好些臣子，听了宋郓这话，心却一下提了起来。
赵庭祯看过折子，面上顿时乌云密布，折子重重摔在御案上，“朕着实是想不到，还有这许多混账事，是朕不知道的！！”
他此话一出，大殿内鸦雀无声，无一人再敢出声。
“萧爱卿，你倒是养了个好儿子！”
萧成河原本胜券在握，猛然听到这么一句，吓得战战兢兢，猛地跪下，“陛下...臣实在不知...”
赵庭祯面沉如水，沉声怒喝道，“这些混账东西日后若是上了朝堂，还何谈江山社稷，大夏如何能昌盛下去！”
廖明听着一阵心惊肉跳，猛然想起宣德门上，水玲珑分外刺目的笑容。
却见赵庭祯目光已然利剑似的看向他，恨声道，“还有你，罔你还掌着开封府衙，却治不住家里的小舅子，朕倒不知你是如何断一府之事的！”
这话如一记响亮的耳光，甩在廖明脸上，让他心胆俱裂，跪在地上说不出一句话。
群臣无一人敢接赵庭祯的怒火，他们自家事情自家知，家里子孙是什么德行，多少心中有数。
此时听了皇帝的话，不由心中打鼓，难不成自己的不肖子孙真在那名单之上？
听陛下这话，莫不是要断了家里孽障的仕途？！
众人忐忑间，赵庭祯再次开口，“此番朕也不想令众位爱卿为难，人吃五谷，孰能无过。”
朝臣一听，心下一松，又听赵庭祯接着道，“朕给诸位机会，众卿三日内，凡是家中有子弟踏足过瓦肆芳园，皆上交份忏过书来。”
“若是诚心悔过，朕或可从轻发落。”
“如若不然，三日一过便依律处置，所涉之人，终生不得入仕。”
重位大臣被赵庭祯一番话，说的心口上上下下，哪里还说得出个不字。
“如此，诸位爱卿觉得如何？”赵庭祯以肘撑着御案，扫视大殿中的朝臣。
齐国公不由抬眼打量赵庭祯，皇帝真是长进了。
三言两语拿住了人心，如此一来，那些怕牵连自身，想要遮掩此案的臣子，经此一番必定要和赵庭祯站在同一阵营了。
他手中的名单不管是真是假，如今只凭赵庭祯高兴，他说你在名单上，你就在名单上。
且那些去过芳园的人，若是交了忏过书，便是名单上没有名字，赵庭祯这下也知道了。
这次王云鹤，怕是要折进去了。
真是一箭双雕的好计策。
“陛下仁心，臣等遵命。”众位朝臣已齐齐叩首。
朝会结束，百官涌出宫门，不少人今日脚步格外沉重。
水玲珑老远瞧见廖明蔫头耷脑地走过来，她笑的露出八颗牙，朝廖明挥手，“廖大人，您这是下朝了，朝上可参了我没有？”
廖明面上青一阵白一阵，怒瞪着双眼，又见周围不少官员偷眼打量他，很是没脸。
想到赵庭祯的训斥，他不敢再多说，脚步匆匆出了宫门，上了马车逃也似的走了。
水玲珑瞧着他这心虚样，乐得不行，
待官员陆陆续续出了宫门，却没见着宋南风出来。
水玲珑百无聊赖同身旁不远处的禁军唠嗑，“你们禁军待遇怎么样，一月俸禄有多少？平日里如何休沐？”
“我看你们好像也不用操练啊。”
那几个禁军年岁不大，本不想搭理，听她这么说忍不住道，“谁说不用操练，得看领多少军俸，像我们这等领五百钱的日日都得操练。”
“唉，要不是我爹非把我塞禁军里头，谁愿意来当这个差，累死累活的。”
水玲珑还未接话，外头传来道娇俏的声音，“可不是嘛，爹爹总说禁军里头，多的是被塞进去的纨绔子弟。”
她转眸去看，见外头走过来两人，前头是位穿着鹅黄衫子的少女，生的明媚娇憨。
水玲珑才与她对上眼，便见少女眸子一亮，快步走过来。
水玲珑左右看看，发现少女貌似正冲着自己来的，身旁那禁军好心提醒一句，“归德侯府上三姑娘王妙隐，最是不讲理，我看你是要倒大霉了。”
只见那王妙隐走到她面前，眸子亮晶晶打量她，“爹爹说的就是你吧。”
她脸红扑扑地朝身后招手，“二哥哥快来，发挥你美貌的机会来了。”
水玲珑嘴角一抽，这姑娘脑子没事吧？
而后，王妙隐身后走上来一位少年。
那人一双眸子望过来，水玲珑便觉自己犹如被月下谪仙凝视，连身周的风都驻足停留。
不只是她，就连那几位禁军都张大了嘴巴，愣愣的盯着来人。
只叹，世上...还当真有人长得如同天上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