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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阴戾的女声在郁淼脑海里炸开。

    郁?

    所有事情好像在这一刻都被连接了起来。

    郁淼苍白的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玫瑰眼角上扬死死瞪着她,红唇微咧,笑得肆意。

    忽然一道身影从巷口闯入,穿着牛仔外套,却不是她想见的祁年。

    “住手!我已经报警了!”

    蒋森撞开重重人群,挡在郁淼身前,甩开了掐在她脖子上的手。

    眼前的女孩滑靠在墙边,湿漉漉的头发胡乱贴在额上,脖颈处的掐痕清晰可见,小腿处的擦伤触目惊心,白裙染黑,目光涣散。

    他蹲下身,用身上的外套遮挡住撕裂的衣领,绷着脸关切道:“没事吧?还好吗?”

    混混们根本没把这个看着文文弱弱的学生放在眼里,为首的卷毛青年眯缝着眼睛,晃了晃拳头,刚比划了两下。

    却听见警笛声划破了安静的巷角。

    “他妈的,这小子真报警了啊?”

    一伙人乱了阵脚,慌忙爬上摩托车,卷毛青年也拉着面目狰狞的玫瑰赶紧跑。

    “你还真是跟你妈一个德行,贱货!”

    玫瑰临走前,撂下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然而这却更加证实了郁淼的猜想。

    绝对和郁向国有关!

    蒋森瞅见了巷口缓缓停下的轿车,抬手挥了挥。

    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只见一个中年男人穿着皮夹克从车上下来,小跑着朝他们走来。

    这便是蒋森的父亲,清溪市刑警大队队长——蒋建军。

    “爸!那伙人刚跑,你快叫人去追!指定能抓住他们!”蒋森一边扶起郁淼,一边着急的喊着。

    蒋建军没搭理他,扫了一眼这四通八达的巷子,沉声对着郁淼说:“丫头,家在哪儿?”

    车内温度升高,郁淼微微颤抖的身体终于暖和了些,蒋森坐在副驾驶,不时的从后视镜偷瞄着受伤的女孩。

    把着方向盘的蒋建国抬眼看了眼后视镜,又看看身侧的儿子,忽然开了口:“丫头,刚刚那群人,你认识吗?”

    “认识,是以前的同学,之前闹过点矛盾。”郁淼垂着眼帘,咬着苍白的嘴唇,撒了谎。

    “丫头,咱们是不是见过?”

    听到他这话,郁淼的心猛然提起,瞳孔微张,将头埋得更深了些,默默摇了摇头。

    倒是一边的蒋森,撇了嘴:“怎么可能见过?你送过我上学吗?怎么见?到哪儿见?”

    自知疏忽儿子的蒋建国无言相对。

    秋雨淅淅沥沥的下着,敲击在玻璃窗上,滴答作响。

    恍惚间,郁淼好像回到十年前的那个雨夜。

    那是他们一家搬来清溪的第一天,郁向国终于离开了那个让他丢尽颜面,失去一切的小镇。

    那天晚上下着暴雨,他开了一瓶又一瓶的酒,荡漾着内心的欢愉。

    酒过三巡,人已恍惚,皮带鞭笞,奄奄一息。

    郁淼逃跑了,七岁的她在一次又一次的暴打之下选择了抛弃母亲,逃离这个家。

    夜晚冷风嗖嗖,闪电照亮云层,一声闷雷作响。

    她不知道跑了多久,身上的疼痛与疲倦让她沉重了脚步,重重倒下。

    再次睁眼时,她已经被人送进了警察局。

    她哭肿了眼睛,对着那位好心人诉说着父亲的残忍与暴戾,却只得到了冷漠的回应。

    好心人通知了郁向国,在警察局所有人的漠视下,恶魔扛走了拼命挣扎的她。

    而她,永远记住了那个给了她希望又亲手掐灭的警察——蒋建军。

    -

    墨色浓云挤压着天空,没多久天就黑透了。

    徐婉在小饭馆老板那儿得了消息,早早就在家楼下焦急的等着。

    轿车缓缓停靠在路边,徐婉红着眼快速跑过来,见到郁淼后,心疼的抚了抚她毫无血色的小脸,手语打得飞快。

    [出什么事了?受伤了吗?还好吗?]

    郁淼拢紧了外套,遮住脖子上的伤痕,柔声安慰她:“放心吧,我没事,不疼的。”

    见蒋建国和蒋森也从车上下来了,徐婉强忍着泪水,拉着郁淼一个劲儿的弯腰道谢。

    蒋建国赶紧扶住她的双臂,摆摆手说:“这都是应该的,等会还得下雨,带着孩子赶紧回家吧。”

    车子启动,郁淼忽然动了身子,走到副驾驶车窗边,难得对蒋森露了好脸色,闷声道:“衣服明天给你,谢谢。”

    “不用谢。”

    蒋森别扭的回了句,今天在校门口的事历历在目,他没法儿做到像往常一样插科打诨。

    回到家后,徐婉硬是要扯开郁淼遮遮掩掩的脖颈,虽说早有了心里准备,但看到伤痕的那一刻,她还是没忍着,泪水沿颊滚落。

    郁淼没办法解释,只能默默抱着她,一个劲儿的说没事。

    最终还是没拗过她,郁淼只能乖乖去坐着,任凭妈妈拿着碘伏、酒精小心翼翼的上药。

    “妈,你还记得结婚前,他那个女朋友叫什么吗?”

    徐婉上药的动作顿了顿,不解的望着她。

    郁淼怕她多心,随口扯了个谎:“他这么多天没回来了,我想了想,说不定和那个女人有关系。”

    闻言,徐婉继续了手里的动作,思索了片刻才回答道。

    [记不清了,好像是姓黄?]

    [听说她当年去了南方,再没回来过了。]

    她手里拿着药,打手语的动作有些笨拙,郁淼认真看着,生怕错过一个字。

    姓黄?

    脑中那个疯子的话再度响起。

    “我以前姓黄,现在姓郁!”

    可怕的猜想在郁淼脑海中渐渐成型,表情渐渐僵硬,她感觉浑身血液都凝固了。

    屋外树木疯狂摇晃,横斜的雨丝抽打着窗户,玻璃上雨水横流,一片水泽。

    郁淼躺在床上,腿上的伤口隐隐作痛。

    满怀心事,一夜无眠。

    -

    翌日一早,郁淼佯装不适,让徐婉帮她请了半天天假。

    在徐婉出门上班后,偷溜去了录像厅。

    录像厅早上几乎没什么人来,半掩着门,陆洋坐在破旧沙发上,翘着个二郎腿,哼着小曲儿,惬意的边嗑瓜子边算账。

    之前郁淼给他们画了个新账本,算起来又方便又清楚,省事多了。

    黄褐色的大门突然被推开,陆洋吓了一跳,以为又有人来找事,扔下手里抓着的瓜子便想冲上前去干架。

    抬头见是郁淼,抖抖身子,假装淡定的再度坐下。

    还没等她开口,便自如的回答道:“我哥不在,我说你俩啥时候能不拿我当传话筒啊?”

    忽然想起今天并不是周末,满头问号盯着她:“不对啊,你不上学的吗?”

    “我找你。”

    郁淼满脸憔悴,披散着头发,眼下的淤青清晰可见,套了件米色高领毛衣遮住了脖子上的勒痕,整个人看起来都蔫巴巴的。

    她这不对劲都写脸上了,陆洋纠结了半天,还是有点担心的问:“你没出啥事吧?”

    女孩晃了晃脑袋,从口袋里掏出来一张纸,上面画了玫瑰的草稿小像,略有七八分相似。

    “我想请你帮个忙,帮我打听个人。”说便着把画像递给陆洋。

    陆洋抬手接过,仔细瞅了半天,搜罗了一下脑子,摸着下巴琢磨着回答:“行,我帮你问问,但是真不一定能有消息啊。我在清溪混了这么久,这人好像还真没见过。”

    郁淼心中了然,沉默着点点头。

    他们的消息最是灵通,且不说还有祁年这么层关系在,陆洋嘴上说着不一定,但肯定会上心。

    望了一眼通向二楼房间的楼梯,她敛下眼底的着急,转身正准备离开,却被陆洋叫住。

    “那个,我多嘴说两句啊。”郁淼还是第一次他这么正经。

    “你是好人家女孩,有前途有大好人生,但是我哥也不差!你要是对他没意思,就自己跟他说清楚,让别人来讲,然后现在还纠缠不清,过分了吧?”

    “别人?谁?”郁淼握在门把上的手微微停住,皱着秀眉抓住了重点。

    见她一脸疑惑,陆洋心中有疑,但还是耐心解释道:“就那个跟你一块来过的,白白净净个头挺高的那个。”

    “就前几天晚上,他过来跟我哥叨叨半天,说得那叫一个难听,你们这些学生有文化,嘴皮子厉害,就欺负我哥不会说话呗!”

    陆洋说得正激动呢,楼梯上忽然出现一道黑色身影,却在见到郁淼的那一刻,慌张换了方向。

    “祁年!”

    女孩声音轻软,染了些急切。

    祁年的脚步忽然顿住,他很想装作听不见,就像上次那样,可这声音像是有魔力,死死的拽着他,无法动弹。

    害怕他再和之前一样躲着自己,郁淼也顾不得腿上的伤,强忍着痛意,奔上二楼。

    轻轻拉住他的衣角,委屈着闷声道:“你别躲我了。”

    有眼力见的陆洋匆匆留下一句“你们好好聊”,便自觉出了门。

    狭窄的楼梯上,祁年站在上方,瘦削的身影背对着她。

    一下又一下,郁淼也不开口,就那样轻轻拽着他的衣角。

    最终还是祁年败下阵来,他板着脸转身看着她,抽回衣角,默默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为什么不去上学?]

    “我想见你。”

    [没什么好见的,快去上学。]

    “祁年,我走了,就不会回来的。”

    女孩那双又亮又逼人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一字一句认真地敲击着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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