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箐不太能受住别人这么叫她。她看着对面背头发型的男人,不禁扯了扯嘴角。

    “刘先生,如果我刚才的话您没有听清楚的话,我可以再说一次。”

    “我觉得我们的合作可以结束了。”

    眼前的男人愣了愣,仿佛没想到有人会不容置喙的当面拒绝他,于是他正了正神色,清了清嗓子,用一种他认为女人拒绝不了的语气。

    “青青,其实你还是考虑一下,毕竟真的没有我这么条件好的人了,你和我在一起,你父母都会同意的,你之后和我好好过日子就行了。”

    贺箐受够了。

    “我和您并没有那么熟,合作只有一次,你也同意和我隐瞒双方父母,没必要捅破这层关系,我之前表现的不明显吗?我不想谈恋爱,更别说结婚。”

    “还有,那个字读菁,文盲!”

    说完,拿起桌上的包,转身就走。

    女人愤怒的身影正将伴随着踏踏的高跟鞋声音消失在门口,突然餐厅的门打开,迎面撞来一位男人。

    “哐啷!”

    贺箐根本来不及看清撞上自己的男人是谁,撞击伴随力道,将她猝不及防的摔倒在地,包包沿着完美的抛物线动作路径,降落在了一座客人的脚边。

    “嘶。”这一击的力度不小,贺菁被撞到在了地上。

    “你没事吧?”一双不甚白皙,也称不上细长的手朝贺箐伸来。

    “没事没事,是我不小心。”贺菁意识到是刚才自己没有看前方的原因。

    贺箐伸出手臂抓住了想要帮扶的大掌,但看到那双手的内侧一颗小痣时,突然晃了神。

    她猛地抬头,不是。

    他礼貌性的微笑,他也十分抱歉此次插曲的造成。

    贺箐点了点头,扶着腰也报以微笑回应。她随机转头寻找自己的包包。

    一双黑色的皮鞋映入眼帘,往上看,男人正抱着粉嘟嘟的小女孩,女孩手中正拿着贺箐的包包。

    女孩精致可爱,穿着粉色公主裙的女孩笑盈盈地看着她。男人一身精干的黑色西装,正脸被餐厅的射灯照的看不清脸,灯光下,他高大的影子投射到贺菁的脚下。

    好熟悉。即使看不清脸。

    一个名字陡然出现在了贺菁的脑海中。

    贺箐从没有想到会碰见他,她以为她一辈子都不可能在遇见杨澎,可就在她二十六岁五个月零七天,他们还是相遇了。

    十年,他们的故事停滞了十年,将在这十年后,继续书写。

    “阿姨,你的包包。”

    女孩软糯的声音打断了贺箐的思绪,贺箐迅速整理好了神色,伸出细长纤细的手接过了包包并礼貌的道了谢。

    不及把目光转到男人身上,她已飞快转身准备逃离这个地方,她想趁着对方没有反应过来,迅速溜走。

    “贺箐,好久不见。”一声低哑的嗓音暂停了贺菁的动作。

    重逢故事总是这么俗套的开始,一句好久不见,仿佛能跨越时间,忽略它的长度,但其实时间早已经阻隔两人的距离,并非简单一句话,就能回到最初。

    贺箐自认为这场重逢的戏码自己早已排练了许多年,许多次,早已烂熟于心。应该用怎样的微笑,怎样的嗓音早已剧本写好,处处拿捏就等演员到齐开唱。

    可为什么,她还是止不住的颤抖,她还是想立马逃走,但又急迫的逼自己留下来,因为重逢早已是她的梦寐以求。只要能再见到,就满足了。

    贺菁僵硬的转过身子,装作刚刚才意识到这是老同学的样子。

    “是你呀,杨澎!没看出来啊!”贺箐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变成一位遇见多年同学惊喜的状态。

    “我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你。”他的嗓音已经不复当年,变得醇厚低沉。男人放下了女孩,朝他走了过来。男人的侧脸被灯光照着,接着是正脸。他的脸仿佛素描画一般,每条线段都清晰勾勒出来。头发很短,高耸鼻梁,薄唇一张一合。

    “啊?我也没想到。”贺箐不知应该用什么话题结束或者继续,只能顺着他的话说。贺菁迅速低下了头,佯装在找东西。

    也许是看出两位大人的尴尬气氛,抱在怀里的小女孩转了转小眼珠子,准备打破寒冷的对话。

    “爸爸,这位阿姨是谁呀?好漂亮。”小孩好奇的盯着贺菁,贺菁在她的目光下更加无所适从。

    听到“爸爸”一词,贺箐一怔,年岁匆匆,韶华不再,他已经身为人父了吗?

    “你女儿啊,嘴真甜,姨姨喜欢你!”贺菁抬头,看着女孩子戳了戳脸蛋。贺菁目前只想逃离。

    “给你包包,姨姨。”女孩伸出手拿着包包朝贺菁晃了晃,贺菁接过莞尔一笑。

    一瞬间,她想通了很多,心里除了酸也没有别的感受,她和杨澎因为这别样的重逢并不会有任何交集,似一段小插曲在贺菁平凡的一天。

    就在贺菁发神之际,刚才餐厅谈话的男子追了过来。看他那模样,看来是因为刚才“无礼”举动惹的他怒火中烧。救命稻草一般,贺菁回神一瞥,立马朝杨澎微笑的说:“我得快点走了。再见。”

    她迅速转身,走的太快,步履匆匆。以至于,她看不到男人脸上的神情。

    ——

    翌日清晨,贺菁头两个到达公司,昨天的重逢,也许看到结果后,并没有让她感到彷徨,思考了多年来,自己的心结也许该也放下了。

    上班时间到后,大家都开始陆陆续续忙了起来。旁边桌上的同事小理,从主管那里到现在还没回来。突然门打开了,小理匆匆忙忙的拿着一堆文件朝贺菁走来。

    “怎么啦,去了这么久?”贺菁看到小理苦大仇深的样子一脸好奇的问道。

    小理边捏眉心边说:“哎呀别提了,前段时间树绿广告发布后,反响平平,后续营销没跟上,导致最初合同上要求的指数没达标,主管给我下达死命令,让我们小组必须在本季度前达标。”

    小理愁眉苦脸的吐了吐舌头,看向贺菁,突然想到什么,眉头舒展。

    “阿菁!你的韦小味零食的广告策划进度怎么样?”小理满脸期待的看着她。

    贺菁看出小理的小心思,没太在意。“快收尾了,怎么?想让我快回组里为你效力啊?”

    “好阿菁!你懂我意思就不要这么明显的说出来啊,本宫害羞。”小理伸手拉了拉贺菁的衣袖撒娇道。

    “本来你们策划小组就是临时成立针对韦小味的,现在也该回到你本组了吧,你都不知道这段时间,没有你的日子我和赖赖,飞飞有多想你!”小理立马顺着杆子往上爬。

    “得,我看都还好好着的嘛。”贺菁故意逗弄可爱的小理。

    “那是你看不到我们内心的伤痛!”小理义愤填膺,恶狠狠的说道。

    本来快结束韦小味项目了也该回到自己本组,贺菁应承了下来。

    贺菁任职一家广告营销策划公司,大多数的品牌会把自己的营销宣传任务外包给专业公司,以达到自己提高知名度的目的。品牌往往选择自己信赖,有创新性的公司。而贺菁任职的公司刚好是业内翘楚,与许多品牌都有深度合作的基础。

    结束了上个策划项目,已经快到下班时间了。贺菁看了看手机时间,伸了伸懒腰,收拾回家。

    周四限号,贺菁坐在地铁上,看着霓虹灯影随着窗外景色飞驰向后,不由呆住,这炫光华丽好像怎么也进不入她的眼里,她落寞的低下了头,久久不语。

    滋滋

    手机振动响起,电话打了过来。贺菁从情绪中抽离,看到周婉琪的名字接通了电话。

    “菁儿,下班了吧,哎呀,好不容易把我儿哄睡,周末有没有空?陪我去个地方。”周婉琪看着儿子睡着的模样,悄咪咪的踏出了房门。

    “嗯。”

    “成成他老师生病了,延后课程,他爸周末带他去赛车博物馆,我就不去了,好不容易有空闲一起和姐妹吃饭玩耍,我才不去呢。”来到客厅,周婉琪盘腿坐在沙发上。

    “嗯,好。”贺菁答应了下来。

    也许是多年的朋友,周婉琪一下就听出了贺菁的情绪不对,凭她多年对贺菁的了解,平时听到去玩绝对会兴奋的和她一起讨论去哪里,可今天短短几个字就应承了她,绝对不对劲。

    “你怎么了?菁儿?出什么事情了吗?”本来瘫坐在沙发的周婉琪立马直起了身子。

    听着朋友关心的话语,贺菁不太想她担心。“没,可能就是工作有点累吧。没事琪琪。”

    “说,什么事情?你不对劲。”周婉琪知道贺菁的性格,这显然藏了事情。

    贺菁叹了口气。没再言语。今天她以为自己看到他,他的状态,他的现状,自己也就满足了,虽然匆匆一面,但也了结了多年的夙愿,但不知为何结束工作后,情绪翻江倒海的朝她涌来,就像一片深海,自己一直在往下陷。

    “是不是,那谁的事情?”周婉琪小心翼翼的试探。

    贺菁叹了口气,果然婉琪明白了。

    “恩,我终于遇见杨澎了。”

    电话那头,周婉琪不禁愣了愣,一时也没说出来任何话,朋友们都知道,杨澎是贺菁的禁忌词,但今天,是贺菁亲口说了出来,没有一点犹豫,不停留,仿佛没什么大不了。

    但周婉琪知道这个时候的贺菁是最脆弱的,也是最会演的,以为能演过所有人。“你怎么样?”

    “我看起来应该很得体,但我知道,我快不行了。”贺菁看着窗外的流光溢彩,不由得眯了眯眼。

    那些未能宣之于口遗憾的痛苦,不会因为看到结局而随之消失,以为瞒过了自己,却还是在独自一人时默默开始腐蚀自己的内心。

    贺菁胸口发闷,拍了拍却无济于事。

    “菁儿,你听我说,这么多年了,咱们早就该放下了不是吗?遇见他,看到了他的近况,我们也该彻底放下了是吧?”周婉琪眉头紧锁,站了起来。

    电话那头没出声,过了一会儿,微不可闻的一声嗯。

    “周末我来你家,我们一起吃烤肉,你详细给我说说,别憋着。”

    周婉琪挂断了电话,明白这是属于贺菁久病不治的沉疴。

    ——

    贺菁回到了家,看了眼书架,抽出高中毕业的同学录,打开同学录,翻到最后一页。蓝色的矢车菊花纹在纸上,稀稀落落,但仍仿佛在生长。肆意豪放的字迹彰显出此人的飞扬,杨澎的名字印在纸上。贺菁的手指摸索上去,看着他名字旁边的矢车菊花纹,嘲讽一笑。

    矢车菊花语:遇见幸福。

    那么多种类花纹中,他挑选出了这一张,也许他也不知道有什么意义吧。

    叮叮,微信铃声响起,贺菁拿起手机。

    命苦打工7:菁儿!看□□班群!高中百年校庆邀请了杨澎!

    草青:怎么会邀请他?

    命苦打工7:好像是有传闻说,他是树绿集团的背后运作人。

    草青:树绿集团?

    命苦打工7:怎么?我没听说过,但我刚才查了查背后的产品还是挺热销的,怪不得学校会邀请他呢,毕竟是成功人士嘛。

    草青:没,我今天就是在哪里听过这个集团的名字。

    结束了微信聊天,贺菁皱眉思索了一会儿,猛然惊觉,今天让小理他们苦不堪言的广告策划项目就是树绿集团。

    贺菁打开浏览器,在搜索框内打上“树绿集团”四个大字。一瞬间,关于树绿集团的所有信息就出现在贺菁的眼中,其中最先映入眼帘的是“创始人:杨澎”。

    树绿集团成立于五年前,是一家专门生产家居产品的公司,旗下的产品以优质的产品质量,潮流实用的特质吸引着消费者,年轻人成为主要的消费群体。

    与传统的家居公司不同,绿树主打场景化生活化的表达,在新媒体营销方面近一两年做的很好,绿树名字本身不火,但他们的产品可以说在互联网无人不知,真正做好了想到沙发就想到绿树。小理她们本次负责的就是绿树旗下的动漫配色款家具套装。

    贺菁想到今天的相遇,男人西装革履,姿态板正。男人已经不是当年高高瘦瘦的少年。岁月是位巧手,将成熟一点一点画在他的身上,曾经单薄的身体早已肩负起了他的责任。不会有人永远是曾经的模样,不会有人还停留在当年。窗外的微风轻敲贺菁的窗棂,打破了屋内的宁静。

    学校邀请杨澎是因为他目前的成就,这点毋庸置疑。但贺菁的脑中突然乍现了几段景象。杨澎会回去吗?不可知。但贺菁清楚的知道一中的日子对于杨澎来说并非绝对美好。可能不会去吧。贺菁心中想着。

    接着翻看同学录,贺菁翻到第一页的毕业照片。不知道多久定格,摄影师把他最自然的样子拍了下来。

    他的模样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留着寸头的男孩歪歪斜斜的站在最后面,浅灰色的卫衣明显小了一点,将他的手腕露出一段。常年体育运动的身形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单薄,手肘微微突出的青筋在照片里显示不出来,但存在于贺菁的记忆力。小麦色的肤色在阳光下明显亮于阴影下的其他部分,也许是因为阳光的刺激,照片中的男孩眯了眯眼,照片定格在了他即将皱眉闭眼的前夕。

    回忆上了发条,就开始严实合缝的开始转动。齿轮一一嵌住的部分就是记忆重合的时段。让我们转动一下,回到最初的那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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