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二一大早,方家老宅便热闹起来。来回打扫的佣人,浇水移植的花匠,准备食材的厨娘,协调全局的管家…包括方董本人,都早早起床,沏上一壶浓茶,神采奕奕地说笑。

    他放下茶盏,不满地看一眼楼上:“然然怎么还没起床,快去叫她。再不起来收拾打扮完就要迟了。”

    呼呼大睡的方尧然被薅起来,崩溃捶床:“不就是虞渊行上门拜访,至于嘛!”话是这么说,隔一会她老爸就派人上来看看,她也睡不下去了,于是趿拉着拖鞋去洗漱。

    方董不高兴地说:“这丫头,什么叫‘不就是虞渊行’,这可是她第一个上门拜访的生意伙伴,还是重量级的,我当然得重视。尤其是公司那些老家伙们,之前对你颇有微词。自从干出几个大项目,还和创海建立长期合作后,什么都不说了。”

    他得意洋洋冷哼。

    这次虞渊行特意在过年期间上门拜访,摆足了后辈的样子,更叫方董扬眉吐气。他督促道:“快,趁着客人上门前,所有都要归置到位。”

    方尧然一边刷牙一边碎碎念,内容不过是诅咒虞渊行,揣测他是不是故意想折磨自己。

    临近中午时,虞渊行的宾利开进了方尧然家的大门,她隐隐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今天怎么是他自己开车过来?

    虞渊行从驾驶座上下来,方家的司机赶忙上前接过车钥匙,他彬彬有礼地道谢,整了整领带走到方尧然面前。

    ”你今天怎么亲自开车?”方尧然狐疑。

    “司机放假了。”他的表情还是那么礼貌。

    “你还真是个体恤下属的老板。”方尧然皮笑肉不笑。

    虞渊行猛然凑近,在外人看来是在和方尧然友好交谈,实则低声询问:“我这身怎么样。”言谈中还有些紧张。

    方尧然觉得他真是奇怪:“挺好的。”

    不仅好,是格外郑重,比他平时参加酒会的衣着更昂贵,应当是手工西装。不就是过来拜年吗,他如此大动干戈做什么。

    但该叮嘱的不能忘,方尧然也同他耳语,低声警告:“一会不许露出马脚。”

    她爸到现在还认为他们是纯洁的合作关系,创海这么大公司愿意和晨星合作完全是因为虞渊行的赏识,毕竟他是个英雄不论出处的人,之前启用过不少毫无经历的艺人,想来对合作伙伴也是如此。

    对于如此慧眼识英才的老板,方董觉得自己的态度应该郑重些,能看出自家女儿潜力无限的人可不多,在外人看来,她一向是不学无术的富二代形象。

    所以当一个外形出众,态度有礼,且频频夸赞方尧然的年轻人出现在面前时,方董认为他简直是人中龙凤、万里挑一,和虞渊行相谈甚话,把方尧然都扔到一边去了。

    方尧然冷哼几声,去厨房看午饭的进度。她随意拾起一块水果吃,侧耳倾听,还能听到方董爽朗的大笑和虞渊行低沉的附和。

    她不屑地撇撇嘴,没想到虞渊行还有如此狗腿的一面,瞧瞧把她爸哄得多高兴,马上要拜把兄弟了。

    厨娘正在炖汤,也瞟见了客厅其乐融融的场景。她凑过来小声说:“只听说这位虞总年轻有为,没想到还这么帅。”

    “帅吗?”方尧然瘪嘴,瞄了一眼,好吧,是挺帅的。

    午饭时间到了,方尧然帮着厨娘把饭端上桌:“吃饭了!”

    方董和虞渊行有说有笑地往餐桌走来,看到方尧然正在端一盘鱼,虞渊行快走两步接了过来放到桌子上,她也很自然地递了过去,并没有客气。

    虽说两人保持的是床伴的关系,但是日久天长总会有生活上的交集。一开始是在家洗澡,后来一起吃饭,再后来事情结束后相拥睡一晚上也是有的。

    因此此刻虞渊行帮忙的动作在方尧然看来再随意不过,他不仅帮忙端菜,平时两个人一起吃饭,饭都是他做的。

    但是在旁人看来就不对劲了。尤其是人老成精的方董,眯着眼打量两人的互动。

    虞渊行把菜放到桌子上后动作顿了一下,下意识心虚地看向他,一脸‘我怎么没忍住这样做’的懊恼,还试图弥补:“平常在家我也这样帮忙,顺手了。”

    看起来更加是在掩饰了!

    但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方董神色如常地坐下,在餐桌上和虞渊行谈论最近的市场。方尧然不想在吃饭的时候说这些,感觉好好的菜肴都不香了,于是只埋头夹菜。

    “然然你也听听,以后总要接手家业,多听听虞总的高见没有坏处。”方董不满地瞪着女儿。

    虞总的高见她平时听的可太多了,方尧然只扯了扯嘴角:“我平时经常能听,现在还是老爸你多听听吧。”

    “这丫头!”方董先是生气,又无奈摇头:“能和虞总合作真亏了你大人有大量,麻烦你了。也不知道这孩子以后给我找个什么样的女婿回来,我们这一大摊子可都指着她,千万别找回个中山狼回来。”

    方尧然一时不慎被这话呛到,咳嗽个不停。虞渊行赶忙倒水递过去,还要伸手给她顺气,手臂刚动了动就被瞪回去了。

    方尧然也没喝他的水,而是自己倒了一杯,埋怨道:“这话干嘛和虞总说,人家不愿意听你们家这些家长里短。”

    虞渊行立刻为自己辩白:“我和…方总也认识很长时间了,不说这些见外的话,伯父尽管说,没准我还能帮上忙。”

    方董白她一眼:“你瞧瞧,你和虞总没差几岁,怎么境界差这么多。”

    方尧然默默运气,在桌子下狠狠踩了虞渊行一脚。

    他不以为忤,反而笑得更加得体:“伯父太见外了,叫我渊行就好,我们家人都是这么叫我的。”

    方董笑得更加灿烂:“渊行啊,你会下棋吗,咱们吃完饭过两手?”

    象棋围棋五子棋,没有虞渊行不会的,更何况他正思考以什么样的理由留下来,这个建议简直正好撞到心坎上,他欣然应允。

    吃完饭后虞渊行陪着方董下棋,方尧然被迫在一旁观战。她知道虞渊行水平高,想看自己老爹吃瘪。

    没想到平日大杀四方的虞渊行今日四平八稳,还常常失手,被方董提醒后才发现自己的失误,感慨还是长辈棋艺更胜一筹。

    眼前这父慈子孝的场面简直让方尧然鸡皮疙瘩掉一地,这下着还有什么意思,方董赢了几局,胡子都快飞到天上去。

    她站起身告辞:“你们先下,我上去休息一会。等会虞总要走的时候叫我。”

    方董想呵斥她没有礼貌,虞渊行笑容温和:“没关系,方总有午睡习惯,还是让她去休息吧。”

    方尧然眯起眼睛,怎么总觉得这厮不怀好意,今天每句话都另有深意似的。

    等她走了,方董装作不经意地提问:“虞总这么优秀,平时一定很受异性欢迎吧,不知道令尊有没有中意的儿媳妇。”

    虞渊行正襟危坐:“我家尊重我的决定,而且现在创海已经交到我的手中,父母早已颐养天年,不管这些琐事,只要我喜欢就好。”

    “哦?”方董意味深长道,“拿虞总自己有没有喜欢的?”

    “不瞒您说,我已经有了交往对象,可是她——”说到这里,他的脸上显露出一抹忧色,接着咬咬牙坦白,“她的心还不是那么坚定,我也在等守得云开见月明的那天。”

    “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女孩能让虞总这样的人物为之日思夜想,她既然心不坚定,说明还没想好,这样和我说不要紧吗?”

    方董慢条斯理落下一颗棋子。

    “您是我很尊敬的长辈,又有大智慧,我愿意和您说这些。”虞渊行的目光很恳切,甚至带着些求助的意味。

    方董哈哈大笑。

    方尧然醒来的时候已近黄昏,睁开眼适应了一会才知道自己睡了这么久。

    她坐在床上纳闷,不是说好虞渊行走的时候叫她吗,怎么没人上来。难道是老爸不想打扰她睡觉?

    她穿着睡衣往楼下走,厨房里飘出厨具交碰的声音。走到一半,她站在原地目瞪口呆。

    ——虞渊行还坐在沙发上,和背对着她的方董仍在聊天。虞渊行说话的声音戛然而止,看向后面,方董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发现方尧然穿着睡衣站在楼梯中央,把她往回赶:“家里还有客人在,快回去换衣服。”

    回到房间的时候方尧然怀疑是不是自己怎么还没醒,不然怎么会看到虞渊行还在她家。

    方尧然下楼的时候,方董招呼她:“正好,你来和渊行说会话,我去找酒。”

    “他晚上还在这吃?”她脱口而出。

    “这叫什么话,这是咱们家的荣幸。你这臭丫头越来越不会说话了,快坐下。”说完,方董就去酒柜里挑选自己珍藏的好酒。

    “你是不是给我爸下迷魂药了?”方尧然一脸狐疑。

    平时一年到头方董都很少喝酒,除了平时在外应酬的情况下,他不是非常高兴都是不会喝酒的。今天怎么突然来了兴致?

    虞渊行笑得很纯良:“怎么会,我和伯父投缘,他想和我喝两杯。”

    “你这种男狐狸精可说不准。”方尧然撇嘴。

    “就算是下药我也要给你下。”虞渊行突然靠近,呼吸打到她的耳廓,“也能让你更快乐点,不是吗?”

    方尧然环顾四周,生怕被人看见,她挪了挪位置,距离他远些:“别忘了我白天和你说的。”

    虞渊行只是笑,不点头也不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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