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薮春抬头,见是一个穿着寻常军服的小兵,便问道:“你拦我做甚”那小兵行了礼,低着头也不看她,答道:“有人想见见阮都尉,还请您随我走一趟。”

    来的还真快,果然老话说的没错,打狗还得看主人,她这才杀了姚炳多久,人就找上门来了,林薮春挑了挑眉道:“前面带路。”

    她跟着那小兵来到了军营后边的一处空地,却并没见到什么她以为的“大人物”,她刚想出声询问,就见后边的林子里冲出来一群黑衣人,林薮春有些苦恼的舔了舔后槽牙,这些日子忙的应接不暇的,倒把这起子人给忘了。

    她瞟了眼后面的军营,却见他们吃一堑长一智的早就把她的退路给封,这不禁让她有些头疼。

    又是上次领头的那人,他出列向林薮春拱了拱手道:“我等无意伤害您,但今日,您必须跟我们离开。”

    林薮春跑了大半夜此时已经是累的狠了,比起这些场面话,她更想直接开打,于是她有些不耐烦道:“哪怕是上黄泉,你也得让我死个明白吧,你空口无凭的,怎么让我相信你无意伤害我?”

    那人想了想,觉得若是不说,林薮春必定要与他们大动干戈,到时候引来了安西都护府的人,就更加带不走她了。

    那人从怀中掏出了块鱼牌,丢到林薮春面前的空地上,林薮春捡起一看,面色大变,她还生怕是自己黑天墨地的没看清楚,她又揉了揉眼睛,那鱼牌上分明写着安北都护府几个大字。

    可是父亲是怎么查到自己在这里的?她分明已经改名换姓,异了面容啊。她有些怀疑的看向那只露出一双眼睛的黑衣人,却见那人缓缓拉下面罩,正是跟在他父亲身边多年的徐砚。

    “.....徐叔....”林薮春有些心虚的喊道,徐砚比林孝远小不了几岁,自小就跟着林孝远四处征战,又无儿无女,也算是看着林家两个姑娘长大的,林薮春小时候犯错,也没少往他那儿躲。

    徐砚看着林薮春那气短的样子,有些不忍心,他叹了口气道:“哎,徐叔知道你是怪你阿耶没回去,可是你阿耶也是有苦衷的....”

    停顿了片刻,他还是忍不住教训了林薮春两句,“可是茶茶,不是徐叔说你,你这次闹的也太过了,你可知你阿耶和姊姊有多担心你吗?!”

    林薮春缩了缩脑袋,徐叔说的,她自己何尝不知道,虽说一开始确实是负气离家,可离家这么久,经历了这么多事,如今她是真的想凭自己干出一番事业来。

    不仅是为了给阿娘争一口气,而是她为了自己,见过了大漠孤烟,见过了黄沙血战,她再也变不回曾经那个游戏人间的林家二娘了。

    林薮春噗通一声重重的跪在地上,向着徐砚磕了三个清脆的响头,再起身时,原本白璧无瑕的额头,一片红肿。“徐叔,茶茶也知道自己太过荒唐了,“

    正当徐砚以为林薮春要缴械投降跟他们回去时,却听她正色道:“劳烦您给阿耶带句话,就说茶茶不孝,让他老人家担心了,等来日再相见时,他要打要罚我绝无二话!”

    “可今天....我不能跟您走,”林薮春轻轻摇了摇头:“人在这世上,总得循着自己的心意活一次,临了才不会后悔。”

    徐砚从没见过她这般的认真固执,他印象里的林薮春总是嬉笑淘气的模样,他不禁有些愣神,但尽管如此,他还是始终记着林孝远的交代。他摇了摇头,又重重的叹了口气,他向后退了一步,身旁的人立刻就围了上来。

    徐砚冷声道:“茶茶,你也别怪徐叔,我也是有军令在身的。你还是束手就擒,也免得受那皮肉之苦。”

    说话间那群黑衣人就朝着林薮春攻过来,他们虽不是奔着取她性命来的,可也都知道她身手不错,一招一式也都是下了狠手的,林薮春本就旧伤未愈,再加上双拳难敌四手,渐渐显出劣势来。

    苏朝策躲在暗处,旁观了全程,见林薮春只拿着一柄短刀,就快要支撑不住,他叹了口气,向后招了招手,一时间上百名带着火把的安西军从四面八方冒了出来,把徐砚一行人围在了中间。

    打斗声戛然而止,黑衣人们都转身严阵以待,星星点点的火光将愿本漆黑的空地照的亮如白昼,军士们让出一小径,苏朝策背着手信步而来,他彬彬有礼的朝着徐砚拱了拱手,毕竟若论军职,徐砚还比他高出了整整一级。

    徐砚皱着眉头看着他,苏朝策淡淡一笑道:“徐叔,阮都尉是我手下的兵,您这样怕是有些不合规矩吧。”

    徐砚抱臂于胸前,暗含威胁的答道:“我只是带她回到她该回的地方去,朝策你此番做派,可是执意要将事情扛到底了?”

    苏朝策接过副将递过来的成蹊剑,转手扔给林薮春:“徐叔,你们现在走,我全当此事没发生过。”他言语间态度清晰的回答。

    在徐砚眼里,不管是苏朝策还是林薮春,都还是个小孩子呢,所以他还是有些不死心的道:“你这样,可想过后果?”

    苏朝策脸上微笑不变,环顾了下四周明火执仗的安西军:“我既为人友,自然要尽朋友之义。您对林伯伯不也是如此吗?徐叔,我直说了吧”

    他直视着徐砚的眼睛道:“今夜,你们带不走她,日后,你们也带不走她。”

    此话一出,周围的安西军都大喝一声,整齐的向前向前踏了一步,苏朝策还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只要这安西都护府还姓苏一日,别的不敢说,但我自是要保我从小玩到大的朋友,随着她的本心来去自由的。”

    徐砚和苏朝策,林薮春对视着,看着少年人们眼中的坚毅,他不知怎么的就想到了自己年轻时候的快意恩仇,良久,他才偃旗息鼓般重重的叹了口气。

    苏朝策便知他已生去意,他趁热打铁道:“来人,给徐将军备马。”立即就有兵士为他们牵出马匹来。

    徐砚有些好笑的看着那马匹上齐全的干粮包袱,哪里看不出苏朝策这是早就给他们备好了的,他翻身上马,林薮春恭敬的上前将刚才他丢出那枚令牌呈了上去。

    他看着林薮春犯了错不敢抬头的模样,不禁在心里感叹,这些小家伙们什么时候不知不觉的就长这么大了,看来回去他得好好同将军说道说道才是。

    徐砚伸手摸了摸林薮春毛绒绒的小脑袋瓜,笑道:“拿着吧,本来就是给你准备的,什么时候在外边儿疯累了,至少还得要记得回家路不是。”说完,他就大手一挥带着人打马离去了。

    林薮春看着他们一行人越变越小的身影,豆大的泪珠止不住的滑落,她拿起那鱼牌细细端详,这才发现“安北都护府”旁还刻着一行小字“都尉林薮春”,一时间哭的更凶了。

    过了大概一盏茶的时间,她才吸吸鼻子,止住了眼泪,这时,一只手递过来一只手帕,她一抬头,才发现周遭的人不知什么时候都已经撤的干干净净了,只留下她跟苏朝策两个人。

    她接过手帕,十分讨好的冲着苏朝策笑道:“嘿嘿,今日之事,多谢朝策兄了。”

    苏朝策不屑的哼哼一声,他们二人同岁,林薮春就只有在闯祸或者有求于他的时候才会喊他一声“兄”,虽说他也是一样吧,但此事明显是他占着理儿,他也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林薮春。

    他一边往回走一边阴阳怪气的揶揄道:“得了吧,从小到大哪次上房揭瓦掏鸟蛋不都是我帮你善的后,你今日倒想起来谢我了?”

    林薮春在他身后悄悄地撇了撇嘴,在心里腹诽:“屁,明明自己也帮他抗了好多雷呢,俩人半斤八两的难兄难弟,怎么到都成了他的功劳了?”

    但是一想到好朋友刚才的仗义援手,她还是乐呵呵的凑上前去,拱了拱手,语气夸张的拍起了马匹:“是是是,多亏了朝策兄啦,要是没有你我可怎么办呐!”

    她拍了拍胸脯,一脸的笃定:“你放心,日后回了京城我绝对帮你在我阿姊面前狠狠美言美言。”

    她不提林夭桃还好,一提苏朝策就想到了那封如今都还没能下笔的回信,瞬间一个头两个大,他重重的一掌拍在林薮春的背上,恶狠狠的道“你还帮我美言美言,等你回了京城,她还指不定怎么罚你呢,你还是先担心担心你自己的屁股会不会被夭桃打开花吧,阮都尉!”

    他嘲讽完还是觉得有些不解气,伸脚就要踹过去,却被林薮春敏捷的躲开了,两人就这么一路打打闹闹的向苏朝策的营帐走去。

    二人的声音渐渐远去,沈临漳和沈垣才从一营帐后现身走了出来,沈临漳眉头皱的恨不能夹死一只苍蝇,他一身的冷冽之气,就连身旁的沈垣都忍不住暗暗的打了个哆嗦。

    他们本是要来给林薮春送药的,却不曾想撞见了这样一幕,沈垣看了看自家王爷铁青的面色,小心翼翼的开口道:“林二娘与苏公子是京城里有名的竹马兄弟,苏公子心悦的是林娘子的姐姐,林国公府的那位嫡长女。”

    也不知道沈临漳听没听进去他的话,但至少他不站在原地当石头了,沈垣长呼一口气,拍拍胸脯,赶忙追上自家主子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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