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羽同凌訄配合的十分默契,一左一右,不一会儿那专门用来装猎物的竹筐就装满了三分之一。

    打猎的同时他们倒也没有顾此失彼,也同其他人互相聊着天。

    长安城中权贵众多,但是能进他们这个圈子里的人,也的确不多。

    哪怕身份尊贵如惊羽,也不可能真的由着任由喜好来做事,最多做到划圈而治罢了。

    成三小姐没有跟着自己哥哥在惊风那一队的原因主要是惊羽这边实在是缺人,哪怕她一点弓马功夫都不会,但是有个人在那里,总比惊羽这边肉眼看过去就少了两个人的情形好看。

    再加上这队伍里她也不算唯一一个女子,她留在惊羽这边,对她和惊羽互相都好。

    成家也是书香世家,成三小姐的祖父如今是国子祭酒,掌国子监,虽无朝政实权,但德高望重,乃一等的清贵人家。

    皇后这些年将成家当作娘家走动,自然也是给成家增添了不少光彩。

    但是到底也是隔了一层的亲戚,不比真正的皇亲国戚,惊风惊羽不亲近他们也不足为奇。

    大族之间多有姻亲,崔弘谦和成三小姐拐弯抹角的也能称一声表亲,只是这表亲比成三小姐和惊羽的都要远了。

    不过挂着人情好说话,崔弘谦和成三小姐见的不多,难得见面,便称着表兄表妹,谈些家长里短,倒是也相谈甚欢。

    惊睿今日受了点打击,现在满脑子都是今日怎么蹭只兔子腿儿好将惊羽给出去的匕首给要回去。

    完全没有考虑过他们队在缺了一个人的情况下如何打败惊毅惊风带领的实力十分强劲的队伍,他们一输,惊羽那匕首自然就归别人了。

    他们三个指望不上,凌訄和惊羽作为扛过打猎大旗的人,倍感责任加身,越发努力。

    当然了,惊羽努力只是因为她想发泄一下在皇宫中一连憋了这么些天的郁气,凌訄则是有一种天然的他得带着大家一同胜利的责任感。

    作为一个从小就明白自己身上得扛过国公府一门荣耀的人,他这种责任感仿佛是与生俱来的,当然也有些他自己的小心思。

    看他十分紧绷的样子,惊羽也笑了:“凌世子莫要太紧张,今日主要还是来玩玩而已。”

    “你看我三皇兄和惊风那队的人,邵世子长于边关,谢三郎武状元之才,咱们俩再怎么努力也是赢不了的,我刚才不过是在放大话罢了。”

    论在某些事情上的冥顽不灵,惊羽首当其冲,但是若是论起在另外一些事情上的审时度势,她也不遑多让。

    拿鸡蛋撞石头的事情不是坚持,只是蠢笨,惊羽能屈能伸,从来不做那傻到无法描述的事情。

    凌訄从小就被教导不能不战而溃,所以哪怕他对形势的估计同惊羽也差不了多少,此时也不愿意像惊羽这般消极。

    “公主过虑了,我既然应了这场比试,自然是要做到全力以赴的。”

    凌訄小小少年,倒颇有正直之气,怪不得小小年纪就被凌国公请封了世子,虽然当然也有他也没有别的选择的原因。

    不过这般严肃,倒让惊羽起了挪揄之心:“凌世子这般认真,莫不是今日有谁给出的彩头入了你的眼?”

    惊羽乃皇家公主,乃堆金砌玉养出来的人,眼界是被各种奇珍异宝养出来的。

    今日来的人家中都是非富即贵,同皇子公主一起玩,能拿出来的彩头自然不是寻常之物,哪怕是惊羽,也颇为看中了其中几件。

    只是她到底还有自知之明,也没有喜欢到非卿不取的地步,所以便没有那么上心。

    若是真的喜欢,她是无论如何都要去想办法得到的,就像惊睿小小的库房里面被打劫的种种一样。

    惊羽不过随口一说,但是凌訄听完后居然莫名其妙的停顿了一下。

    到底是少年人,面皮儿薄,惊羽这常年看母后脸色生存的人一下子就察觉到了他的迟疑。

    立刻趁热打铁:“呀,凌世子还真有看中的东西了,来说说看?”

    她性子十分活泼,小时候和惊风两个人能弄的整座皇宫惊慌不安,现在大了点,各种规矩压着,不能再用初生牛犊当借口了。

    她也不想只是做一个靠撒娇撒痴靠帝王宠爱活着的公主,她要做代表皇室的嫡长公主,身上有了责任,所以只能被规矩压着。

    现在皇宫对她来说就有些压抑了,尤其是惊风还不在皇宫的情况下,所以便千方百计的想要出宫玩,到底是自由许多。

    她年纪小,性子活,也不觉得这对于凌訄来说算是什么太过隐私的问题,一双眼睛熠熠发光。

    对着这个比自己弟弟还小的女孩子,凌訄一时半会儿差点没有反应过来这是身份顶顶尊贵的公主。

    凌国公乃儒家出身,书生气十足,教导孩子也是一直按孔孟克己复礼那一套来的,凌訄会下意识的觉得这样光明正大的说出自己心中的所求还是有点不好意思。

    不过他到底年纪还小,惊羽在马上侧过身来神采奕奕的看着他,被那目光鼓励,虽然带着些不好意思,但是好歹是说了出来:

    “是三皇子拿出的一个古玉埙,我弟弟上次看书的时候看到了,就问我古埙是什么样的,我就给他画了张画。正好这次三皇子说要拿出来当彩头,我就想着他可能会喜欢。”

    说的时候语气带着些轻,有些不好意思,跟之前一本正经的样子有些不同。

    惊羽听完之后思索,凌訄的胞弟是凌旭,去年宫宴上她也见过,后来通过母后也知道凌旭的情况有点特殊。

    那样基本不会开口说话的人突然询问,怪不得凌訄这么上心。

    “这样啊,那咱们先好好努力打兔子,实在若是输了我去问问三皇兄,说不定他有多余的呢。”

    凌訄十分不好意思:“怎么好让公主操心,胜败未分,就算是输了也只是我实力不足,公主莫要费心。”

    他只是觉得凌旭难得同他说一句话对一件东西表示好奇,既然碰到了,自然是想给他带回去的。

    惊羽摆摆手:“又不是什么费劲的事儿,一句话的事儿,三皇兄若是有肯定也是愿意给我的。再说了,万一我们最后还赢了呢。”

    话虽如此说出去了,惊羽看了看身后只放满了一半的竹筐,觉得以他们两个的本事,再打一天也不一定能赢过惊毅和惊风,已经做好了去找惊毅开后门的准备了。

    话都说到这里了,凌訄再推也不太好了。

    说实话也的确是惊羽一句话的事情,甚至如果实在输了,他也能去找三皇子问上一问,这种东西说值钱本身也没有那么有价值,但是胜在奇巧。

    于是凌訄便同惊羽道过谢:“那到时候就麻烦公主了。”

    惊羽点头,突然又想到除夕宫宴上那个从头到尾只说了一句话的男孩。

    他虽然是凌国公家的嫡子,但是因为天生条件限制心智有缺,那之前惊羽从来未见过他,那之后惊羽也一直未见过他。

    只是正月里心血来潮的描了两张一模一样的雪花送到了凌国公府,之后便很少想起来他。

    惊风给凌家下帖子,一般这种稍微私密的场合也不可能是给整个国公府下帖子,所以便点明了是给凌訄的帖子,凌旭自然是不会来的。

    但是哪怕这帖子是下给整个凌家的,凌旭也是不会来的。

    他在长安城的权贵子弟中是一个特殊存在,一般的场合都是不见他的。

    “话说你弟弟在家也不怎么说话的吗?”惊羽突然问。

    因为说到的是有些敏感的凌旭的话题,惊羽驾马往前面走了几步,同一直跟在她身后几步准备捡漏的惊睿拉开了距离。

    凌訄也立刻会过意来跟了上去,领先于剩下的三人几步。

    惊羽虽然活泼直率,但是并不意味着大大咧咧,该细心的地方她自然会细心,在宫中没有七窍玲珑心的人是活不滋润的。

    凌家次子的情况大家都知道,但是大家都只敢私下里谈论谈论,从没有见谁敢在明面上说些什么。

    凌夫人护犊子的很,凌旭又是她心中永远扯不去的愧疚,平日里哪怕多听一句旁人说他的不好都有当场发火的可能性。

    再说了,凌家孩子可怜的紧,一年到头也不出府,没碍着其他人什么事儿,私下里嚼两句闲话也就罢了,闹到明面上,旁人还说他们欺凌弱小呢。

    凌訄知道除夕宫宴上的事情。

    当时他同父亲在蓬莱殿正殿参宴,听说头一次来宫中参宴的弟弟居然走丢了,一时之间心跳如鼓,生怕出了什么大事儿。

    他们父子急着找人,甚至还惊动了皇上,皇上刚想派人陪他们一起去寻找,就传来了凌旭找到了的消息。

    等回到家里,母亲将弟弟哄睡了之后哭了半晌,父亲在一旁沉默不语。

    他亲耳听到父亲小声说了句以后还是都让弟弟一直待在家里的话,但是母亲那时十分悲伤,未听见父亲在说什么,她再问父亲,父亲就不言语了。

    他知道除夕宫宴上是惊羽将弟弟给带回来的。

    后来母亲备了厚礼送去宫中,一方面是对公主找回凌旭的感谢,一方面则是为惊羽那件凌旭怎么都不肯还的氅衣赔礼。

    知道惊羽还是同弟弟有一点渊源的,而且听她语气并无丝毫对弟弟的嘲讽不堪,只是单纯的好奇而已,便据实相告:

    “阿旭说话说得晚,我听母亲说他一直到五岁上都没说过话。后来会说话了,也说的少,也就是母亲问十句他能答一句,我和父亲去,是说十句都听不到他说一句的。”话语中有着十分明显的失落。

    惊羽也听说了凌旭的情况:“那他平时在家干什么,会出门玩吗?”

    不会还是像上次那样,执着于找两片一模一样的雪花吧。

    “他,”凌訄想了想该如何描述,“他就是在家自己玩,看书写字什么的,很少出门的。”

    到底不是亲近之人,凌訄也没有将弟弟每天做的最多的就是在各种地方望天望地坐着站着发呆的事情告诉惊羽。

    惊羽听着有点可怜,她从小到大就没过过这么憋屈的日子,连皇宫都被她想方设法的给逃了出来,乍然一听有人从小到大就怎么出过家门,瞬间有点可怜起凌旭来了。

    于是立下豪言壮语:“行,今天我还非要三皇兄那个古埙了,等会儿你看着,不管是谁赢了,我定去给你弟弟讨了来。”

    毕竟在她的世界中,只要她想要的东西,那都是想方设法都必须要得到的。

    凌訄看着信誓旦旦的惊羽,想了想自己没有告诉惊羽的事情:

    最近天冷了,惊羽给他的那件好容易被母亲收起来的氅衣,又被阿旭给翻找了出来,哪怕还没到需要穿氅衣的天气,也是日日不离身。

    阿旭天生心智有缺,认定的事情比谁都顽固,是真的能生生的连觉都可以不睡都要去看燕子来来去去搭巢的性子。

    但是他又什么都不会说出口,也就是这次他将氅衣给翻了出来,他们才知道凌旭并没有忘记皇宫中那个一面之缘的小公主。

    很明显,阿旭对这位金尊玉贵的嫡长公主生出了亲近之意,哪怕他们只是匆匆的见过一面。

    他这般举动,大人们自然看在眼里。

    母亲前段时间还在想要不要找个什么借口请这位公主来国公府做客,好哄凌旭开心一下。

    但是实在是师出无名,公主长在深闺,同凌家连跟崔弘谦同成三小姐这样拐弯抹角的亲戚关系都没有。

    哪怕是国公府有什么大宴小宴,请到在宫外的几个皇子也就够了,实在是没有连公主都请来的由头。

    只是刚好惊风给凌訄下了帖子让他来狩猎,给他的帖子上倒是没有像给惊睿的帖子那般藏头藏尾,明确说明了三皇子和大公主也会来。

    母亲知道了,赶忙说让他将凌旭也带去,她总是这般无条件的想要让凌旭开心。

    但是狩猎之地,他定然无暇分神照顾弟弟,若是在这里阿旭也像是在皇宫中那样突然走失,那真的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同母亲说了利害关系,到底还是阿旭的生命安全最为重要,母亲放弃了。

    但还是挣扎着问他,若是有机会,能不能叫公主来国公府做客。

    此时时机再好不过,凌旭挣扎了又挣扎。

    凌国公为四国公之一,若是师出无名,贸然接近太子的胞妹,众人会怎么想。

    但是又想到弟弟身上那件明显是小姑娘穿的,穿在他身上小了许多的氅衣,还有那十分空洞的眼神,他最后还是开口了:

    “那我先替阿旭谢过公主了。公主若是哪日有空,不妨同四皇子一起来凌府玩玩,母亲膝下无女,见到公主必然十分开心。”

    凌国公府子嗣凋零,嫡庶加起来也只有三个孩子,除了凌訄凌旭两兄弟之外只剩一个庶子,是真的没有女孩。

    惊羽虽然也奇怪凌訄怎么突然邀约。

    毕竟国公府邸一向注意避嫌,不与他们这些皇子公主过分亲近,若无亲戚关系,很少私下邀约。

    不过也不甚在意,自从她可以随意出宫以来,大家也都得到了消息,时不时的就邀请她去府中做客,凌訄可能也只是礼貌询问一下。

    便说:“好啊,等哪日有功夫了,我就去府上叨扰。”

    凌訄松了一口气,心里安慰般的想着,惊羽虽然身份高贵,但是只是一个公主,自家同她来往,应该不会引起什么猜忌吧。

    他们话说的差不多了,后面的惊睿突然一声惊呼。

    他刚才射出一箭,虽然未看到最终去向,但是他坚定的认为一定射中了什么,嚷嚷着让人过去查看。

    此话一出,连惊羽都起了些许兴趣。

    一直落在后面的崔弘谦和成三小姐也驾马前来,四个人都凑在他身边,等着侍卫过来报告,好看看最终结果到底是怎么样。

    本以为是个乌龙,结果侍卫居然真的提着只后腿中箭的兔子前来。

    惊羽一阵震惊,不相信的上前查看,怕是不是谁之前射中的但是没有捡回去的猎物。

    但是惊睿早就在自己的箭上做了记号,细细的查看之下居然真的是惊睿射杀的,一时间惊羽眼睛都瞪大了。

    再看惊睿,那表情就跟打了一场翻身仗的大将军没有什么两样。

    兴奋的直接从马上跳了下来,也不将那死兔子放到筐子里去了,宝贝的直接将其抱了起来,放在马背上。

    自己再重新上马,得意洋洋的对惊羽说:“看,那匕首你今日是必定要给我还回来的。”

    惊羽撇撇嘴:“那得我们赢了才行,你再打上百来只兔子才能拿到呢。”

    瞬间激的惊睿目露凶光,摩拳擦掌,跃跃一试,惊羽发誓这林子里的野物但凡是聪明到能感受到点杀机的估计都已经溜之大吉了。

    队伍里面现在有两个人都迫切的想要赢得这场比试,连成三小姐都被这气氛带的有些兴起,央了惊羽教她射箭。

    她没有带弓箭过来,惊羽索性让成三小姐弃了自己的马,让她与她共乘一马,她好手把手的教她如何射箭。

    成三小姐年纪比惊羽大两岁,但是惊羽自小习武,身体比她好多了。

    之前成三小姐自己骑马的时候根本走不快,全靠侍卫牵着马,如今她们俩共骑一马,惊羽坐在她后面,将手上的弓箭交到她手上。

    欲速则不达,惊羽这弓马功夫也是从小练着,皇帝将她抱在马背上一点点教出来的。

    成三小姐这一下午的功夫自然是不可能一蹴而就的,惊羽就先帮着她调整调整姿势,能将箭先射出去几米远就行。

    等找到了一个稍微宽阔的地方,惊羽松开马绳,手上帮着成三小姐调整姿势,见差不多了,就从背后的箭篓里抽出一支羽箭,交给成三小姐。

    成三小姐从小到大就没有尝试过搭弓射箭,突然来这一下子,格外激动,惊羽教的又细致,还将自己的扳指借给了她用。

    虽然在马背上,但是惊羽刚才教她的时候已经教了她如何调整,她接过羽箭,按惊羽说的搭在弓上。

    这把弓是惊羽用的,她和惊风天生力气大,所以他们俩用的弓同寻常同龄人的不同,是秦修特地找人去定做的。

    个头不大,但是乃实打实的半石大弓,赤棕色,十分漂亮结实。

    半石的弓,寻常少年人都拉不开,更何况成三小姐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

    惊羽先是看着她搭弓,发现她怎么努力都拉不开满弓,才意识到不对劲。

    虽然在马上拉弓有一定的困难性,对于成三小姐来说算是没学会走就先学跑了,但是惊羽试了试她的上臂肌肉,知道哪怕她在地上站着什么都不做也是拉不开她这把弓的。

    这只箭已经是箭在弦上了,惊羽看她拉的都有些咬牙切齿了,就主动上手,拉住她的手,一路往后拉,拉到将近满弓的状态,说:“放。”

    成三小姐闻言,下意识一松手,就看那只羽箭瞬间离弦,带着簌簌风声飞快向前,直勾勾的冲着前面林深处而去。

    直到那只箭都落地了,成三小姐眼神还带着些愣,不敢相信自己这就射出去第一支箭了。

    却听惊羽对着身边的侍卫说:“去看看,应该是射到了只野鸡。”

    这也是为什么惊羽一定要射出这一箭的原因,成三小姐或许根本都没有看到,但是惊羽是早就盯着那只花里胡哨的野鸡了。

    那只野鸡那么花里胡哨,还有些傻乎乎的,这边停了那么多人居然还呆在那里不走。

    惊羽看到了,旁边的凌訄也看到了,但是眼见着惊羽已经带着成三小姐搭弓射箭了,他自然就不会再去抢这个功劳。

    成三小姐听着更兴奋了:“真的吗真的吗?”

    第一次射箭就是在马上,还能射到猎物,放在今天来之前她都不敢相信自己能这么厉害。

    不一会儿侍卫就真的提着只野鸡过来,这个问题的答案已经是不言而喻了。

    成三小姐见着那只血糊糊身上还带着只箭的野鸡,要不是实在是太过于血腥,她此时都恨不得像惊睿那样抱着这只野鸡不撒手了。

    大家小姐的风度如今在成三小姐身上只剩下了不到两分了。

    到底是才十岁出头的孩子,平时端端如何正经,碰到这般可以肆意玩耍的时候身上的端庄还能剩下几分,一张脸都激动的满脸通红,眼睛都带着激动的光。

    “公主真厉害!”这句话听着充满了真诚,惊羽现在在她的心中比她那几个兄长厉害多了。

    惊羽示意侍卫将这只傻的估计只剩下毛的野鸡给放进筐子里:“这还得算在成三小姐身上,今日已经比崔少爷都厉害了。”

    说这话的时候还看这不远处的崔弘谦,全是调侃之意。

    好在崔弘谦常年在惊风身边待着,这小半年里面托惊羽能随意出宫找惊风的原因没少见惊羽,知道她的性子,对她的调侃不以为意。

    她再激他那箭也射不出去,笑的十分随意:“公主莫激我,凌世子若带带,我说不定也能蹭只兔子腿儿。”

    见他那已经破罐子破摔的样子,惊羽知道他是没有什么希望的,连惊睿这种激一激都能往前进一进的都比不上。

    说起惊睿,惊羽立刻想起来对旁边那盯着旁边再蹭一波儿的惊睿说:“堂哥,我们换换弓,成小姐用不了我的弓。”

    惊睿心里想:那你的弓我也用不了啊。

    不过不看僧面看佛面,成三小姐一个闺阁小姐,难得这么高兴,惊睿还是看着她的面子上将自己的弓给递了过去。

    惊睿的弓就是寻常人用的弓,并没有多重,成三小姐这种从来没有受过训练的人使出全力也是可以拉个半满的。

    她刚开始尝试射箭,自然便想着能多精进一点,恨不得每时每刻都要射出几箭。

    惊羽也是从这个阶段过来的,估摸着时候差不多了就夺下了她手中的弓。

    等成三小姐转过头来莫名其妙的看着她,她才笑着说:“欲速不达,今日到这儿就差不多了,不然明日你胳膊都要抬不起来的。”

    成三小姐从小到大就从来没有做过这么耗体力的事情,现在一时半会儿的身体还反应不过来,等明天就知道痛了,要知道惊羽刚开始习武的时候那段时间基本上手脚都没有抬起来过。

    凌訄也是有经验的人,在旁边帮腔:“成姑娘,公主说的对,弓马之事需要日积月累的,慢慢来比较好。”

    成三小姐也不是不听劝的人,她只是玩上了瘾,听惊羽和凌訄两边在劝,就点点头放手了。

    她也过了过弓马骑射的瘾,突然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这闹着要学射箭惊羽要花时间教她,搞了半天就只阴差阳错的射到了只野鸡,拖累了他们整个队伍的进度。

    就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我是不是拖后腿了?”

    惊羽不以为然的摆摆手:“没有没有,大家都是出来玩的,尽兴就好了。”

    成三小姐就笑笑,说要去自己的马上坐,不打扰惊羽打猎了。

    于是惊羽自己先下来,也不要侍卫帮忙,自己帮着成三小姐下了马,也帮着她上了那边的马。

    待到她坐稳了,侍卫牵好了她的马才重新回到自己的马边,抓着马绳,一纵身一抬头便稳稳的坐上了马,顺手还将刚才从惊睿那里换回来的弓摆正了姿势。

    她一身大红骑装,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不见丝毫凝滞,刚刚连上马都需要人帮的成三小姐眼睛都看呆了。

    惊睿深受她迫害,但是他也同惊羽格外亲近,所以有些话说起来毫无负担:“幸好惊羽你不是男儿,不然还有我们这些世间男儿什么事儿。”

    他说话时带着笑意和调侃,却成功的让刚才看直了眼的惊羽的成三小姐红了脸。

    心里下意识的想着,若是惊羽真的是男儿会怎么样呢。

    这般相貌人才身份才华,放眼整个长安城都不见几人,又这般细心体贴,连她上下马都亲自扶着,若她是男儿,怕是世间女子泰半的心都要落在她身上了。

    更何况长安公主才名已动天下,皇帝将她作为约定交出的百篇策论集结成册,亲自题赐名《长安百策》,命人分印成书,翰林院弘文馆皆有存档,民间亦有流传,不知拜读者凡几。

    这般才华横溢,还有这般弓马武功,世间男儿于文于武或有一样成就便离功成名就不远了,更何况惊羽文武都是这般优秀,身份还如此高贵。

    惊羽颇为豁达:“若是男儿便做大秦最文韬武略的皇子,若是女子便做大秦最惊才绝艳的公主,男儿女儿,并不影响。”

    如此嚣张掷地有声的话语,寥寥数语,道出偌大格局,等偏偏说这话的人的确有这样的底气,使人听了只觉心胸开阔。

    少年意气,挥斥方遒,弓马之上,只觉天方地圆,四海开阔。

    惊睿缓了一缓。

    他也出身皇室,知道皇室子女身份虽高,但是荣华底下大多是颇多无奈。

    惊睿虽然喜欢躲懒,但是他只是一个亲王世子,他有没有野心对他的前途着实影响不大,甚至,他有太大的野心,反而对他不好。

    但是惊羽的身份比他还要特殊,便是她有天大的野心,她一个深宫公主,能做什么。

    不过惊羽有这般抱负格局,哪怕知道具体情形,也很少有人能不被她打动的,怪不得皇帝能允她至此。

    眼见着不管是成三小姐还是凌訄崔弘谦都被惊羽一番豪言壮语震惊的无以复加,惊羽本人脸上也是一脸意气,此时场景颇为舒畅。

    惊睿到底年纪大一点,在这种场合,慌神了几秒就缓过神来。

    心里想着,还好惊羽不是皇子,不然此刻这场景,传到外人耳朵里,还以为她在结党营私呢。

    他插科打诨:“追求不小呢小姑娘,话说你跟惊风谁的功夫更好啊?”

    惊羽说:“不知道,自我们七岁之后,小皇叔就不让我们俩对打了,就算是要切磋也是他或者谢师傅亲自给我们喂招。”

    惊羽说的这是事实,从惊风入皇子府之后,惊风和惊羽就再也没有切磋过了,而且秦修严禁他们两个私下里切磋。

    他们俩从小学到大都是一样的招数,直到七岁之后,秦修和谢师傅两个人给他们教授不同的招数,连每日训练的东西,除了扎马步梅花桩那般的基础功夫,基本上都是不同的。

    他们不解其意,秦修也没有怎么详细的解释,只说他们两个根骨天赋有些许不同,对武器的偏好也不同,适合的武功招数如今也有所不同了。

    小时候打基础的时候都无所谓,现在需要开始精进了,对他们两个的训练就需要分开来了。

    整个秦皇室,从皇子公主到亲王家的孩子,只有他们两个是专修武术的。

    毕竟都是一些金尊玉贵的人,习武需要太多精力功夫,而且危险性太大,大部分人都是学一些弓马和基本的防身术就足够了。

    惊睿也是这一群普通的孩子中的一员,也就是能做到简单的骑射,能用几招简单的剑招,用秦修之前见到他的话形容,再来两个他也打不过惊羽。

    秦修除了是惊风惊羽的小皇叔之外也是惊睿的小皇叔,惊睿对秦修的话深信不疑,由此越发任惊羽蹂躏了,实在是武力差距过于明显,尤其是在这种惊羽手上有武器的情况下。

    惊睿悻悻的低了头:“反正你们两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天天就知道欺负兄长。”

    很明显,被欺负的很了的惊睿已经无差别的惦记上了惊风惊羽,同样作为惊风的受害者的他才不相信惊风在惊羽对比下的天真无邪。

    惊羽切了一声:“小气吧啦的。”

    这一声切的,气的惊睿就想直接去教育一下这个不尊重兄长的小家伙,要不是马术不好追不上惊羽,他还真的能去实施了。

    最后经过整整一下午的努力,他们这一队也是整整塞满了一筐。

    多是兔子,这种生物软弱无力,唯一的优点就是数量多,还有几只野鸡狐狸,大型野物是一样没有。

    等到按照规定的时间回到集合点的时候,惊风那一队人已经回来了,正休息呢。

    惊羽一看他们堆在正中央的筐子就知道他们必输无疑了。

    不说具体有多少数量,他们连筐子都比他们要多了一个,里面盛满血淋淋的动物尸体。

    惊风见她过来了,还给她塞了个毛茸茸的小玩意儿:“在兔子窝旁边杀了只兔子,这一窝还活着一个小的,你拿着玩。”

    手上被塞的正好是个只有巴掌大的小兔子,带着温度的东西拿在手上是十分不一样的触感,她好奇的顺顺毛。

    他们俩小的时候猫嫌狗厌的,动物也有趋吉避凶的本能,整个皇宫的活物看到他们就跑,所以从小到大养的最久的是个乌龟。

    哪怕是这个乌龟,他们两个天天去喂,每天换三次水,差点给乌龟都给喂死了。

    还是皇后看不下去,让人将乌龟给放到太液池去了,也算是救了条命。

    成三小姐一下马就跑到哥哥旁边,同他炫耀着今日自己也在马上搭弓射箭了,甚至还射中了一只野鸡,眼睛亮亮的。

    惊睿倒是没啥,他一下午光骑马也没累着,下马喝了口水就缓了过来。

    凌訄看到放在中央那两个装的满满的筐子,就知道今日自己获胜无望,不管三皇子那队到底打到了多少猎物,他们是输定了,瞬间有些垂头丧气。

    崔弘谦今日毫无进项,不过他心态好的不行,下马就去找谭国公家的四少爷和周家三少爷玩了。

    成三小姐到底是闺阁弱质女子,玩了一天体力也有点不支,同哥哥说过话之后就进去去跟谢家的五娘子聊天了。

    惊羽知道自己今日获胜无望,所以现在专心致志的玩着小兔子。

    小兔子应该刚出生没多久,眼睛都刚睁开,待在惊羽手中,连跑都不会跑。

    惊羽跟惊风凑在一起,头碰着头,在那里逗兔子,手上十分克制的控制着力气,生怕一个不小心给捏死了。

    他们没等多久,惊毅也带着他那一队人回来了,一群人立刻翘首以待,恨不得生出千里眼来,来看清惊毅他们到底打到了多少猎物。

    结果非常震惊,都甚至不用看到那放猎物的筐子了,因为老远就看着有一只马背上驮了只鹿。

    打猎的比试中,小型猎物才算数量,若是有中大型猎物,从来都是不战而胜,这只鹿一出,今日大胜负便直接定了。

    果不其然,等到他们一行人近前,就看到他们每个人都是十分得意自豪的神色。

    惊毅更是直接,连马都不下,一路冲到在最前面玩兔子的惊风惊羽面前:“惊风惊羽,今日看样子是我赢了呢。”

    惊羽已经看到那只鹿了,不服气的连兔子都不玩了,“哼”了一声,全是傲娇。

    惊毅也不以为意,带着一行人一起下马,本来各自休息的人也都迎了出来,见他们居然在这小小的猎场里打到一只鹿,都颇为震惊。

    “这多亏了邵三郎,他有经验,稍微看了眼就说深处应该有鹿,最后更是一举将其射杀。”说着将邵翎推到了人前。

    邵翎长于边关,长到十四岁第一次来长安,深邃眉眼和小麦般的肤色同这些长安贵族儿郎们形成了鲜明对比,让人眼前一亮。

    平西王是如今大秦唯一一位异姓王,地位自然超然,邵家兄妹自回长安以来就没少过各式聚会。

    他们两个虽然年纪尚小了点,不能当家作主,好在外家杨家还在京城,几个舅母帮衬着,也到底没出什么大错。

    惊毅归功于他,邵翎也不推辞,坦坦荡荡的接了这份功劳,抱拳直称运气。

    惊风惊羽尽管眼馋,但是人家实力在这里,赢的光明正大,他们这输的人也认的坦坦荡荡,胜败乃兵家常事嘛。

    一行人坐下来论成败,惊毅这队因为那只鹿赢的毫无压力,惊羽这队很明显输了个彻彻底底。

    可以预料到的事情,惊羽也没气,只是懊恼的狠狠揉了手心里的兔子一把,揉的那兔子眼眶子都到脑门上了。

    接着开始“分赃”,惊毅这队人毫无压力的将所有彩头都赢了过去,大多都是没带在身上的,就将他们出发之前写的纸条给拿了出来。

    论功行赏,邵翎功劳最大,惊毅十分大方的将所有的纸条摆在他面前让他挑。

    他倒也没有客气,随手挑了一个顺眼的,剩下的惊毅也没有挑,让他们有喜欢的都先挑了去,最后惊睿惦记了好久的那把本来是他的后来变成惊羽的再现在被拿出来供人挑选的匕首最终落到了惊毅手里。

    为了这把匕首,他今天都走大运的杀了只兔子,此刻自然不会放弃,屁颠屁颠的又跑去磨惊毅了。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哪怕惊毅想还给他,也不能这么光明正大的,不然他们这一整队人辛辛苦苦一整天是为了啥,所以当场就拒绝了他。

    不过他倒是打算,若是惊睿能拿出什么其他东西来换的话,改天他就把这匕首还给他,他也听说了这个堂哥今日超常发挥的事情了。

    惊羽玩着兔子,余光瞥到有些跃跃欲试的凌訄,知道他是惦记那个古玉埙,惊毅赢了,自然也不用拿出来当彩头了。

    答应了凌訄的事情,惊羽也不会推脱,凌訄可能当她的话是玩笑话,但是她说的时候可是很认真的。

    加上隐隐约约的,她还是不想让凌訄欠惊毅的人情,毕竟凌訄是国公府的世子,是下一任的凌国公。

    于是惊羽将手上的兔子往惊风手上一放,跑去找惊毅了。

    惊毅听她说要那个古玉埙,还以为是她自己想玩呢,毕竟她一直都喜欢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本来都打算直接给她了,结果一听她是要给凌国公那个次子讨的,就有些不乐意了,让她拿东西来换。

    惊羽十分大方的说:“你想要什么都行。”

    惊毅一时半会儿没想好要什么,就说让她先欠着,他想好了再说。

    玉埙他也没有带在身上,改天给她送去。

    惊羽得到准信,也不着急了,去找了凌訄,同他说得了玉埙就给送去国公府,凌訄这才轻松了许多,又生起些期待。

    毕竟,由她送给阿旭的玉埙,应该比他送给阿旭的会更让弟弟高兴吧。

    秋高气爽,天色也渐晚了,将大部分猎物留给了围场,之后一行人分别回家。

    这是近郊,天子脚下,又都有侍卫护送,十分安全。

    惊羽是不能在宫外过夜的,她今日是骑马过来的,自然也要骑马回去。

    惊毅和惊风送她回宫,到皇子府的时候惊羽便说让他们先回去,剩下的路程不远,而且她身边有凌云,安全的很。

    惊毅和惊风拗不过她,她跑来跑去的也惯了,便也应了,让她赶紧回去,注意安全,别让母后担心。

    惊羽应了,快马加鞭,赶在宫门落锁的最后一刻,带着今日唯一收获的小兔子终于回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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