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瘟疫,男孩和女孩各自在自己的家乡,始终无法见面,就这样隔空聊到了酷夏,他们从历史聊到了文学,从舞蹈聊到了音乐,从政治聊到了宗教人文,从悉达多聊到了摩诃婆罗多,终于也从天气聊到了蚊虫。

    女孩不悦的表示自己太容易招蚊虫,没心没肺的她还特意配上自己的光腿照。而男孩似乎已经对女孩这种似有心却无心的挑逗行为见怪不怪,他还沉浸在对女孩家乡常德,陶渊明笔下著名的武陵桃花源的神往。

    “我给你寄点蚊不叮,或者熏香吧”男孩下意识的讨好女孩,显然这也不是他第一次给女孩寄东西。

    “不用啦,不用啦,我准备回上海啦,疫情也应该差不多好了,我也要开学了,如果时间来得及,说不定还能陪你过一个生日。”女孩咯咯的笑到。“你有什么想要的生日礼物,与生日心愿吗”

    “当然是能做你的男朋友啦”这样的一句话在男孩脑中回荡,但依然开不了口。

    “好啦,那天你再告诉我呗,现在说出来说不定就不灵验了哦”女孩笑着打破了男孩的沉默。“你知道吗,有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就像一尊神像,好多人都来求我,告诉我他们的心愿,后来都灵验了呢,我师父说这就叫灵性”

    “要真这样,我一定好好还愿谢你,供养你并尊你为女神”这种神叨叨的言论估计也只有男孩和女孩能厚着脸皮说出来“或者写一本书记录你所有真言法语,为你著书立传。”

    然而在六月底,男孩生日的前一天,疫情并没有像政府预期那样的好转,两个人依然是隔绝在世界的两边。男孩向女孩抱怨自己又要大一岁,却依然成家立业均未实现。但心思却在痛惜明天注定不可能的赴约。女孩安慰男孩始终都要抱点希望吧。

    “万一成功发生了呢,这个要看运气。感情也好,工作也好,总会有属于你的,慢慢来吧,安于当下。毕竟你已经付出了这么多,一切都会有的,结果总会满意的。找到了一定要给我报喜呀,提前祝你生日快乐,小伙儿,心想事成啦”

    男孩心想如果真的能和女孩在一起,那他立马就和老天和解了,他该是会有多幸运啊。

    “正式祝你生日快乐啦,小伙子”第二天中午女孩认真的发来祝福短信,这也是男生在2020年唯一收到的生日祝福。因为毕竟在那个特殊时期,每个人都在自己家中,能照顾好自己与家人就已是万幸,无暇顾及他人,更何况男孩也并没有几个朋友。

    七月末,瘟疫尚未结束,女孩一反常态,消失了一阵。男孩心灵感应般的问起女孩现状。一打听才知道女孩外公突然去世。那一个晚上女孩又聊了很多,完全没在意她昨天守灵只睡了四个小时。聊起她守灵期间,家乡葬礼做法的仪式,道士打醮关于奈何桥的歌声,以及外公去世前希望埋在家门口树下的遗愿。这个习惯大都市生活的男孩第一次,通过女孩疲惫中带有一丝空灵的传述中,感受到那远隔千里之外,却已历尽千年,传统楚文化的古老与神秘。同时,也深深的感触到这个女孩子似乎背负了太多的东西。男孩很想去帮女孩做些什么,不愿意再听到她的声音里充满如此哀伤,但远在万里之外的他只能劝她好好休息,先别想太多。

    隔日,男孩很真诚的对女孩说:“我有的时候觉得,时间真的过的太快了。像今年都快八月了。我们在外面拼搏,父母长辈却飞速变老。”这确实是男孩最大的担心,男孩的父母结婚太晚,接近四十才生男孩,以至于实际上女孩的外公外婆只比男孩父母大十岁不到。这也正是男孩一毕业突然渴望快速成家立业的第二个重要原因。第一自然是遇到了女孩。

    “今年让我觉得时间特别快”女孩突然打开了话匣子:“我的思想也发生了质的变化,各方面,特别是世界观。今年真是特殊一年”。

    “我也是,我面试求职到现在工作确定,学到了很多学校里完全学不到的东西,也算是一种成长吧”男孩回应到。

    “真好,改天向你请教。”女孩说。

    “我觉得我过去好多想法太幼稚了,象牙塔呆太久有的时候真的会把人弄得很狭隘。”男孩认真的说。

    女孩表示赞同:“我也觉得,如果不读这个博士,我在外面会成长的不错。”

    “早点毕业吧,争取先去实习。你大概啥时候回上海啊”男孩关切的问。

    “恩,估计要等到九月才能再碰个头,家里太无聊了。你杭州的工作也定下来了咯,到时候去杭州玩还可以去找你吃饭”女孩有点调皮的说。

    男孩故作惊讶,心里却笑嘻嘻:“你居然把我下次见面才敢问你的话现在就和我说了”

    女孩开心的表示:“哈哈,这就叫心有灵犀,朋友就要多联系吗”

    终于,时间跨越到九月中旬,两个人相约在市中心一家著名的印度餐馆见面。女孩全然没有第一次见面那样拘束,而男孩却依然有些紧张。看着饭桌前女孩惊人的食量,男孩拿出了从云南旅游带来的花茶与孔雀羽毛耳饰(黑天的挚爱,同时也是女孩的象征,因为她常常神神秘秘地说自己前世就是一只孔雀),鼓足勇气决定表白。

    “能做我女朋友吗”无数次的演练,而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我喜欢上一个姑娘,不知道要不要和她去表白”男孩发出细若蚊蝇的声音,说完却感到四肢无力。

    “恩,恩?喜欢就表白啊说不定成了呢。”女孩吞下一个炸糖球含含糊糊的说。

    “那个人就是你...”男孩声音越来越轻。

    女孩停下了吃东西的左手,平静的说到: “嗯,我一直都知道……你的礼物我很喜欢……真的。”

    男孩紧张的感觉心脏都要跳了出来,如同接受审判,什么都不敢吃,什么都不敢说。而女孩则是默默的吃完了手中的咖喱,再也没有说一句话。

    “我还能约你出来吗”在走出饭店后,猛吸几口新鲜空气的男孩终于用这句话打开了之前长达数小时的沉默。

    “当然可以哈哈,我有好多地方想和你一起去呢,有机会可以一起去印度玩”女孩爽朗的笑容扫去了男孩之前所有的阴霾。

    “那就下次再约”男孩磕磕绊绊的说。

    “嗯”女孩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依然是在地铁上,当男孩想和女孩讲诉泰姬陵有多壮观,喜马拉雅山有多高耸的时候,女孩的短信却已经提前收到。

    “嗯,我想了想我觉得我们只适合做那种很好很好的朋友,未来还有可能会成为引导世人走向美好明天的战友。但并不适合成为男女朋友夫妻,不过我可以和你一起出去玩,希望你不要介意,不要难过,我们还可以像之前那样聊天玩吗。”

    虽然每个字依然充斥着女孩特有的调皮与活泼,但仍像大铁锤一样重重打在男孩的胸口。男孩不知道自己做错什么,或者没做什么,痛彻心扉。他可以越来越爱自己的选择,但始终不能选择自己爱的人。移山填海穿行世界在那个时代都已不难,唯有爱最叫人无可奈何。男孩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渡过那个难熬的夜晚,他们第一次没有在深夜聊天。但男孩还在期待着女孩回心转意,因此不断地翻看手机。手机桌面的画面里,睡梦中拉妲身边的黑天还端着笛子,在那盈盈的笑着。一道蓝光划过漆黑一片的男孩房间。瞬间整个世界仿佛霎那间安静了下来。

    女人的直觉让拉妲对这段故事的结尾早已有预料,但她也不清楚女孩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选择。然而联想到自己和黑天,一丝愧疚感袭来,但同样无可奈何。不,那个女孩和男孩还有机会,他们并不是她与他。拉妲望了望眼前的美少年,或许他也曾那样痛苦过吧。当拉妲想说些什么安慰刚刚说完故事的黑天,黑天却笑脸盈盈的告诉拉妲,正是女孩的这次拒绝才使得后面的故事能够展开,他将与拉妲给予男孩解决之道,而这事确实也只有拉妲和黑天办得到。

    可是女孩应该不怎么喜欢男孩啊,拉妲忧伤的说。虽然她非常同情故事里的男孩,但她深知爱情这个事情从来不是强就而成的。

    黑天并没有回答,他轻轻奏响了班苏里,笛声相比过去多了些许悲伤,却也更显得分外悠扬,仿佛能够穿越到千年以后,触及到那失恋者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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