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酱这就要走了,大姐我好舍不得你啊。”路斯利亚颇为伤感,手里攥着张小丝帕,不住轻擦眼角,“还没带你去参观我的收藏品呢……要不然大姐带你现在去看看怎么样?”

    “人妖前辈请停止你的变态行为,不要继续迫害无辜的树小姐了。”弗兰举着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大喇叭,把扬声筒对准路斯利亚的耳朵,少年平缓的声音在喇叭里面无限循环播放“回头是岸回头是岸回头是岸……”

    “吵死了,臭青蛙。”贝尔摘下一侧的蓝牙耳机,面露不悦,抬起脚蛮横地踩在青蛙头少年的后背上,“把你的破玩意儿关掉。”

    我和贝尔坐得不远,依稀能听见他的耳机里传出“爱你孤身走暗巷”的旋律。

    在瓦里安待的这些天,我同他们的守护者也能称得上熟稔,虽然看上去个个都凶神恶煞的,但是深入接触后就会发现净是些小孩子心性的人,这大概就叫杀手的纯粹吧。

    比如说贝尔,一开始我很不喜欢他,尤其是刚来那两天,几乎到了看到他赶紧绕道走的程度,因为那家伙见了我就要到处乱扔小刀。

    尽管贝尔的银色小刀总会巧妙的在紧要关头忽然失去准心,不过我还是经常会被他突如其来的袭击吓成尖叫鸡,而罪魁祸首每每看到我那副担惊受怕的模样就会嘻嘻嘻笑得十分开心。

    弗兰不在的时候还好说,小刀只会往墙壁和地板上扎,但如果弗兰在的话,那些小刀十有八九最后会飞到他身上去。

    嘶,太恶劣了,欺负未成年同事搞职场霸凌,所以我干脆拉着弗兰一起绕道走。

    贝尔也会缠着要我唱歌给他听,他对我随口哼的TIKTOK 爆款小曲展现出非凡的兴趣。

    我问他平常都喜欢听什么,他告诉我最近是德沃夏克和小约翰施特劳斯,我说打住打住,能念叨点我听过的名字吗?贝尔又想了想,说,柴可夫斯基你总该知道吧。

    成吧,从古典交响乐转到华语流行音乐,也算是特立独行。

    有一回斯库瓦罗带了弗兰出去做任务,路斯利亚也不在城堡,我正想安静的加快工作进程,结果贝尔又闯到了财务室来,拉着叫我陪他看电影。

    “你没事做的吗?”

    “嘻嘻嘻,没有哦。”

    我揉了揉太阳穴,扶额道,“……但是我有啊!”

    他惬意的把胳膊枕在脖子后,即使听完我的话也丝毫不觉得良心上有任何负担,“可是王子现在很无聊,留在总部的高级干部只有你了。”

    摁下回车,在下一行的表格里输入几串数字,我抬起眼皮瞥了他一眼,“我记得列维应该在吧。”

    贝尔立即啧了一声,语气里满是嫌弃,“我是绝对不会和那种大叔扯上关系的。”

    “啊啊、我也绝对不会和大叔扯上关系。”我学着他的语气,头也不抬的继续敲着键盘。

    贝尔的“嘻”只持续一声就戛然而止,他气急败坏地开口,“你说王子是大叔?”

    我耸耸肩无辜道,“我从没这样讲过。”

    银色匕首代替贝尔作出回应。哈,这种迎面而来的袭击已经吓不到我了。

    只可惜我们都忽视了一点,这间堆满物品的办公室远不抵外面的走廊宽敞,他的小刀一如既往在射中我之前调转了方向,却还是击中了我手边那只盛满水的杯子。

    水杯咔的一下被切成两半,里面的水一丁点儿也没浪费,尽数洒在了笔记本电脑上,后者也十分争气的立马就黑了屏。

    霎时间,我宛转悠扬的国骂声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贝尔可能也没料到我小小的身躯竟会隐藏着大大的能量,能一口气都不换、声情并茂的表演了三分钟什么叫博大精深的中华语言艺术。

    “……你叽里咕噜的说完了吗?”他问的有些犹豫,大概是看出来我还在气头上。

    “嗬,你什么你。”椅子往后一推,我抱着肩膀冷视着他,“真是大德祥改祥记,缺了大德了。”

    后半句贝尔自然又是没听懂的,不过也从我的表情里猜到多半不是什么好听的话,该说不说杀手的心理素质就是好,他顺了一把耳侧的碎发,笑容再度回到唇边。

    “多大点儿事,王子十分钟就能解决。”

    他拆开了我的电脑,挨个把零件卸了出来,擦干上面的水珠,又把缝隙里渗进去的液体一一烘干,没错就是烘干,贝尔用指节悬在空中一划,那些湿漉漉的痕迹就不见了。

    西西里黑手党嘛,有几个变种人也很正常。

    “屏幕亮了!”电脑成功复活让我松了一口气,瞄了眼墙上的时钟,刚好十分钟,“没想到你还会修电脑。”

    “王子可不需要掌握这种平民的技能。”他嘻嘻的笑了几声,“我只是在拆开它的时候记下了每个零件的位置而已。”

    我对他的解释表示怀疑,“怎么可能一下子记住那么多零件嘛,说谎的人是小狗。”

    “因为我是天才,理由就这么简单。”他说得轻描淡写。

    迫不及待的打开本地磁盘,很好,工作文件都在,又点在今天一直在做的那份表格,鼠标直接划到最底下,还是有一部分数据没有被保存,不过相比什么都不剩,现在这样已经是顶好的结局了。

    作为一个合格的社畜,我早已经在无数次文档意外关闭的惨痛教训中在养成了提前把工作文件设置成每五分钟自动保存一次的习惯,真是救了大命。

    “你现在应该没事了吧,我命令你陪王子找点乐子。”

    “谁说的,你害得我丢了好多数据。”我把椅子拉回原位,“除非……”

    “除非什么?”

    我有点相信了关于贝尔说他自己是天才这件事,看贝尔坐在桌前埋头苦干的模样真真令人心情愉悦,修改了几个小问题之后,我兑现了陪他找乐子的承诺。

    在电影的选择上我们又出现了分歧,贝尔坚持要看血浆片,而我更倾向于文艺片。

    “怎么会有人非要强迫女孩子陪他看《德州电锯杀人狂》呢。”

    “嘻嘻嘻,因为王子想看。”

    “既然如此你自己一个人看不就好了吗!”

    “听好了庶民,能陪一个王族看电影是你的荣耀。”

    “又开始了,堕落王子……果咩纳塞!请放下您的武器,我尊敬的王子大人!”

    最后我们折中,选了一部集血浆浪漫于一体的《死亡录像3》。

    虽然从剧情上看这是部砸招牌的烂片,但依旧没有阻止我被结局两个人的死亡拥吻感动到热泪盈眶。

    “好糟糕的剧情逻辑。” 贝尔撇撇嘴,“我猜编剧在写它的时候大概是喝了太多白兰地,你喜欢白兰地吗?”

    “不喜欢,我对酒品鉴不来。”我抽抽鼻子,“但是抖包袱的时候你明明笑的像抽风了一样。”

    “真可惜,列维那还藏了几瓶好酒。”金发男子语气略显遗憾,“砸碎活死人脑袋那部分还是稍微有点儿意思的。”

    “你的重点居然只是胡瓜碎颅杀吗!”我转过头看向贝尔满脸的不可思议。

    “不然呢?”他也望向了我这边,“你不会是因为那个结尾才哭哭啼啼的吧?”

    我们互相盯着对方,也许是互相,贝尔的头发太长了,我其实拿不准他的视线到底在哪里。

    他搭在腿上的手转移到了沙发,支撑着身子倾靠了过来,重量让绵软的沙发中间凹陷下去,我们两个坐在同一张沙发上,中间隔着一个抱枕的距离……现在是半个了。

    当一个人忽然缩短身体界限,另一个人会因为那一瞬间大脑产生的对危险的认知而感到紧张。

    头脑里存在一种名为恐惧回路的东西,它会在被激活后主动辨别哪些刺激是无害的哪些又是需要躲避的,身体因此做出反应。为了在即将可能到来的威胁中占据上风,心脏泵动的更加剧烈,血流速度加快,带动血液上涌,开始变得面红耳赤。

    牙白……氛围微妙起来了。

    我很确信贝尔发现了我的紧张,他像只慵懒的金色大猫,拉进距离的举动充满了危险讯号,你知道的,猫科动物总喜欢戏弄一下猎物。

    思维飞速运转,古堡、外来女子、神经病、不止一个……知道了,我是活在大菠萝恋人里面的小森嘉树。

    选项A、凑上去

    选项B、慌乱的别开视线

    我选C,看着他并用弗兰的语气说:“这个是另外的价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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