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嘉树姐。”

    蓝波大咧咧的打了个招呼,举到肩膀平齐的双手一边拎着一个纸袋,里面正幽幽的往外散发出食物的香气。站在他旁边的山本大人脱下了竹寿司的羽织,围系在腰间,左手同样也拿着外卖袋子,右手拎了一提印有外文的不知名饮料。

    “不好意思,我又来打扰啦。”

    话虽如此,山本大人脸上完全没表现出的不好意思,反倒还带着些轻车熟路,仿佛几小时前那个因为误打误撞敲开我家房门而大感震惊的家伙不是他一样。

    小透像只快乐的小鸟,嘴里一边问着“是武哥来了吗”一边急切地从屋里跑出来,热络的样子叫我瞬间产生了一种错觉——这俩人才是一家的吧?

    天气已经开始转冷了,蓝波还趿拉着他那双人字拖到处走,毛茸茸的小卷发支楞八翘,看样子好像是刚被人从家里拽出来的。

    小透接过他们拎来的食物自觉地都搬到了厨房去,蓝波紧随其后,踩着他的人字拖用力在地垫上蹭了蹭,跟着小透大步往屋里走,还在换鞋的山本大人见状抄起手,抓住了卷发少年的后脖领。

    “蓝波——又不换鞋就乱跑。”

    被喊到名字的小鬼头瘪瘪嘴,两条腿一踢,甩开人字拖,赤着脚啪嗒啪嗒的踩在地板上,所到之处皆留下两道脚印。

    ……好像还不如让他穿着呢。算了算了,天大地大吃饭最大,这回谁也别想阻止我填饱肚子!

    千呼万唤,终于把饭搭子们一个一个摁到了餐桌前。望着摆满各式快餐的桌面,我一阵恍惚,这顿外送究竟是怎么变成了聚餐的?

    “阿武哥,帮我拿个勺子。”

    “武哥你也会做寿司吗?”

    “嘉树姐——杯子里没有冰了。”

    “武哥武哥,吃块蜜瓜。”

    ……

    我机械的咀嚼着嘴里的玛格丽特披萨,听小透和蓝波两个人对着唧唧喳喳,心想十来岁的男孩子可真吵啊。

    长方形的餐桌他俩各占一条长边,隔着最远的距离,我望见山本大人正托着腮笑意盎然盯着他俩看。

    十五岁的山本武是什么样的。

    和蓝波一样爱闹腾吗?还是会像小透似的,乖巧中带点别扭?十五岁的山本武一定很擅长运动,兴许可能还是个校园风云人物什么的,毕竟他长了一张青春校园日剧的男主脸。

    打住打住,不可以继续想入非非了!

    黏糊糊的芝士和番茄酱蹭了满手,鉴于家里还有外人在,我自然也是不能像平时那样随意的靠嗦嗦手指就解决。

    “武哥可以麻烦帮我把纸巾递过来吗。”

    小透猛地转过头,眼神凝重,表情犹如走马灯般五彩缤纷。而坐在他对面的蓝波,门齿上还大咧咧地挂着半块炸鸡,却只是张着嘴,全然忘记了咀嚼。

    山本大人先是一愣,旋即抿起嘴角,连同眉梢都一起不可抑制的上扬起来,最后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まあ、当然可以。”

    干嘛,不就是弄脏了手,很奇怪吗?他俩的目光盯得我后脖颈直发麻。

    回瞪了小透一眼,我低头用纸巾搓搓被番茄酱染红的指尖,忽然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刚才自己对山本大人脱口而出的称呼是什么。

    ……都是被那两个小鬼头拐的!左一句武哥右一句武哥,害得我也顺嘴叫了起来!私下里把上司叫到家里吃饭,还学小孩子喊人家昵称什么的,总觉得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行为啊!

    “那个,不是、武……山本……”

    不容我做任何解释,山本大人立刻压低了眉头,像只委屈的大型犬似的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我还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听到嘉树喊出我的名字呢。”

    蓝波导播和小透导播的镜头切换到了山本大人身上。

    “明明早就亲切的称呼过狱寺为‘隼人’了,只有我一直被‘雨守大人’、‘山本大人’的叫着。”他颇为无奈的摇了摇头,“有时候不由得也会冒出‘诶呀,我是不是被排斥了’的想法……都是成年人了,却还有这么幼稚的念头,很不应该吧。”

    ——拜托了,别再提起我入职第一天的黑历史!除了那一次,之后我都有好好地用姓氏称呼各位守护者大人的。

    “不应该。”小透义愤填膺地把目光转向我,同时恨铁不成钢道,“嘉树太不应该了。”

    耶?你究竟是谁的好弟弟啊!

    蓝波喝了口可乐,也加入了话题,“明明都那么熟了嘛,可是嘉树姐每次和武哥他们说话的时候都一副很紧张的样子,总是‘XX SAMA’这样叫……可恶啊,为什么单单只有我没被称作蓝波大人或者雷守大人呢!”

    小透白了卷毛少年一眼,“……蓝波你的算盘打得我在中国的姨妈都能听见了。”

    “你们……你们日本人的上下级观念不是很重的吗……”我弱弱的解释道,“而且总部的其他人也都是SAMA、SAMA的称呼你们来着……”

    “好,那就先说一句蓝波大人给我听听吧。”

    【玩家蓝波,收获正义铁拳×1】

    山本大人转了转自己刚制裁过蓝波的手腕,语气有些认真的开口,“但是朋友和下属总归不一样的吧,还是说难道只有我单方面的认为我们是朋友了呢?”

    “没、绝没那回事。”听到他的话,内心忽得涌出一股强烈的自我谴责感,我连声否认他的猜测,“我们当然……”

    卡壳了。

    小透还没完全明朗起来的稚气脸蛋泄出几分沧桑感,“我们家嘉树一直都是这样的慢热性子,明明心里在意的很却还要顾虑这顾虑那的,老实说我一直都在担心她能不能交到朋友,不过现在有武哥你们在了。”

    笨蛋,明明自己才是小孩子干嘛要帮我操心这些啊。

    其实小透说的一点都没错,我就是一个慢热、啊不对,也许是自私的人,严格恪守着安全距离。

    对于那些展现出来的善意和友好我其实从来都不迟钝,反而是到了一种相当敏感的程度,可偏偏社交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我总是分不清什么是虚与委蛇什么又是真情实意。正因如此我很害怕某一天会发现,那些被自己视若珍宝的那些温柔在其他人眼中不过是众生平等的一文不值,害怕从头到尾只有我在上演一腔热枕的独角戏。

    我和他们之间隔着的,除了建立在谎言之上的开端,还有深厚岁月的沉淀。

    可一块去过的游乐场是真的,一起看过烟花也历历在目,在竹寿司一起吃过的许许多多顿夜宵,也是独属于我们之间的回忆。

    最后那点儿仅存的迟疑被冲破,我语气笃定地说,“当然是朋友!”

    山本大人用手捋了捋胸膛,黑曜石一般的眼睛流转着温暖的光芒,“Nice!所以之后也再多叫叫我的名字吧?”

    我承认,把安全区再扩大一点也没那么可怕。

    “不行!”蓝波犹如头一次见女儿带男朋友回家的岳丈一般,重重把手拍在桌上强行打断山本的话,“我还没被嘉树姐喊过蓝波大人呢!就一次也好!快喊给……”

    他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就被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大片粉色烟雾所笼罩。

    “发生什么事了?”

    小透蹙着眉和我对视了一眼,我俩都是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模样,眼见着蓝波的身影消失在浓雾之中。

    “蓝波?”

    我试探的喊了一声,粉色烟雾传来回应,只是那声音听起来怪得很。

    于是小透站起身,胡乱的挥动胳膊想把浓雾驱散,一边挥舞一边低声抱怨,“你到底在弄什么东……噶”

    坐在一旁沉默了半天的男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记手刃斜敲在小透肩膀,我弟弟就这样软绵绵的晕倒在了地板上。

    “山本武你疯了吗?!这是要做什么!”

    我被山本大人的举动吓了一跳,赶紧跑到小透旁边检查他的情况,又伸出指头试了试他的鼻息。

    很好,还在喘气,是活的。

    我紧紧搂着昏迷不醒的小透,眼神中满是戒备,刚骗走我真挚的友情立马就准备白日行凶了吗,你们杀手还真是想一出是一出啊!

    “偏偏是这个时候……”山本大人的表情有点难看,他似乎想解释什么,几经欲言又止,最后轻声叹了口气,“马上嘉树就会知道了。”

    我不懂他到底在打什么哑谜。

    粉雾终于完全散去,本该站在那里的蓝波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流着大鼻涕、脸蛋脏兮兮的小男孩,顶着乱蓬蓬的爆炸头目光呆滞地盯着桌上的食物。

    小男孩一开口,亮晶晶的涎水就顺着嘴角流了下来,一路淌到他身上穿着的奶牛连体衣上,他歪着脑袋用手背蹭了蹭鼻子,奶声奶气问:

    “这些,都是给蓝波大人吃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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