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浮云如白衣，斯须改变如苍狗。古往今来共一时，人生万事无不有。”
………………………………………………
“是谁的心啊，孤单地留下……”
秦璐璐在后座闭着眼睛摇头晃脑跟着车载音乐轻哼，沈程川隔一会看一下后视镜，终于忍不住了：“不是，我们到底为什么要带着她啊？”
秦璐璐睁开眼睛，脸上表情丝毫没变：“因为她能帮你们。”
沈程川语气冷冷的：“是吗，我们怎么知道你不会再坑我们一次？”
秦璐璐：“你不知道，但是季姜同意了，你不愿意相信她的判断吗？”
季姜瞬间感觉三道来自不同方向的目光同时炙烤着她，她甚至能清晰感觉到，其中两道目光准确直接地传达着同一个问题：你到底为什么要同意？
季姜自己也回答不出来。
真要细说，那应该是脑子抽了。
日出时分，当她在车边蓬头垢面两眼无神刷牙时，秦璐璐走到她身边，没有寒暄直入主题：“我要和你们一起去。”
季姜委婉地拒绝：“你脑子没问题吧？不行！”
秦璐璐不气也不恼，语气却比平时正经严肃不少：“我可以帮你们，你们需要我，我是认真的。”
听见秦璐璐少见严肃的语气，季姜有些动摇。
随后，她清楚地看见，秦璐璐的眼神软下来，又露出刚见到她还没有被戳穿时那种小白兔一般的眼神：“求你。”
一向吃软不吃硬的季姜：“……好吧，但你不许再动歪心思。”
秦璐璐忙送不迭点头。
所以当季姜头脑清醒想后悔的时候，已经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只能眼睁睁看着秦璐璐跟着他们上车，在沈程川和叶空青疑惑的眼神中摊了摊手。
………………………………………………
极目远眺，满目苍凉，只有一条车道划破单调寂寞的黄，在这样的寂寞之地，连车道也是孤独的，伫立良久也难看见一辆车。
一辆红色三轮车从远处开过来，瞬间鲜活了画面，随后稳稳当当停在一个上山的路口边。
开车的人连忙跳下车，去扶后座上正在下车的老人。
那老人却一把打开他的手：“走开，我还没老到这个地步。”
那人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收回的手尴尬地在空中停留了一会，实在找不到落处，只得挠了挠头。
老人下了车，将车门关上后嘱咐道：“记得，药一天两次煎着吃，不能间断，吃完了再来找我。”
那人由衷地说道：“谢谢您贾医生，没有你真不知道该这么办。”
贾书良摆摆手：“没事，有什么需要都可以来找我，好了你快回去照顾你母亲吧，注意安全。”
那人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要不我还是送您上去吧。”
贾书良脸色一沉：“都说了不用不用，别在这扭扭捏捏纠缠，再说我要生气了，快走吧快走吧。”
那年轻人深知贾老的倔脾气，没办法，只得目送贾医生瘦削的背影越行越远。
走到斜坡下贾书良突然觉得有些疲惫，停下脚步歇了歇。
如今他的腿脚还算灵便，也没什么病痛折磨，然而还是清晰地感觉到年老侵袭而来，这玩意儿不像那些来似山倒的病症，只是无声无息又势不可挡地来，在你不注意的时候悄悄又持续地抽走你的一部分，让你变得疲惫、迟缓。
贾书良不得不承认，自己是真的老了。
过往激昂岁月已经恍如隔世，让他时不时怀疑，是不是只是在梦中见过。
就在贾书良停下歇脚的时候，瞥见一辆黑色汽车停在道口边，底盘很高，适合在沙漠中开，没见过这辆车，是那些嚷嚷着穿越无人区的背包客？还是谁家的客人？
贾书良有些疑惑，但也没太在意，因为这时住在斜坡上没几步远的的一户孤独的人家中，一个将衣袖高高扎起、皮肤晒成小麦色的女人走出家门，看见他后猛地挥了挥手，然后推开门前栅栏快步走下来。
贾书良不明所以向前迎了几步。
那女人风风火火地开口道：“贾医生，你怎么才回来啊？”
“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不是我，是有人来打听你，都是汉人，两个年轻的漂亮小姑娘两个挺帅的小伙子，问你住哪，我给他们指了路，现在应该在你家门口等你吧。”
贾书良想起不久前接到的那个电话，脸色一沉。
他没回答，自顾自快步上山，留下滔滔不绝的那女人一脸疑惑留在原地，她看着贾书良在山路上拐弯，又踮起脚尖望了望，想着贾医生这脾气真是说来就来，摇了摇头回家接着做自己活计了。
贾书良越走越快，含着细沙的风扑到脸上，倒是让他勉强冷静了一点。
和那些小辈有什么关系呢？他想。
可是要让他对他们有什么好脸色，他也确实做不到。
贾书良觉得脚步越来越沉重，拐过最后一道弯，到了他修在坡顶的家。
很多人都劝他要不搬到坡下住，这边的人多多少少受过他的帮助，都愿意出钱出力帮他重新盖个房子，刚刚跟他打招呼那女人的男人，还说要把自己家的前几年盖的一个房子借给他免费住，可是别人越劝，贾书良越倔，原本还想着倒腾着搬家，一劝二劝，让他直接选择扎根在这里，大有与这一片地方万古同寿的意思了。
眼下，他那垮了一段拿铁丝勉强拧起来的栅栏前，不出所料站着两男两女。
真年轻啊，就像当年………
岁月的钝刀猛地在他心口划了一道，沉重的痛瞬间如涟漪一般弥散开来，他尝到口中的微苦味。
那个披着长发，眼角带着一丝邪气的女孩最先看到他，轻轻拍了拍身边那个扎着高马尾的女孩，那女孩回头，正好对上贾书良打量的眼神。
几乎瞬间贾书良就可以确定，那个高马尾女孩就是电话里的季承义的孙女。
那双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眼睛，那个永远自信淡定目空一切的眼神。
不会错的。
贾书良深吸了一口气，步伐反而缓下来，一步一步上前，他越走越慢，内心沉重中夹杂着一点终于到了这一天的微妙期待。
仿佛即将揭开落满灰尘的大幕，看新人旧人重上戏台，当局之人，无论愿不愿意，都将被纠葛裹挟，直至末路。
………………………………………………………
季姜一眼看见了那位沿着坡道缓缓上山、满头银丝却依旧步履稳健的老人，背后是大漠黄沙、尘烟骤起，他抬头看向他们，却又似乎不是在看他们，只是兀自立于世间，享受片刻孤独。
季姜三步并作两步向下迎去，待到老人面前：“您就是贾书良老先生吧？我是之前给您打电话的………”
谁知老人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随后不再搭理她，自顾自往家中走，季姜只好跟在他身后。
追到半路的叶空青三人见这不太妙的架势也不敢动了，立于旁侧，等贾书良目不斜视走过后，叶空青给季姜递了一个眼色，刻满疑惑，季姜摇了摇头。
无论再怎么疑惑，既然他没开口赶人，四人还是假装看不懂脸色厚着脸皮跟着一起上了山。
贾书良从包里摸出钥匙，有些微微颤抖地打开了栅栏围成的门上的锁，将锁挂好，钥匙照样放进内兜，走到土墙边，移开柴火，拿出斜倚着墙的竹扫帚，扶着墙直起身转向季姜他们，走向他们，然后………
然后贾书良挥舞着扫帚，瞬间健步如飞起来，一面打一面喊着：“滚，滚出去，我这不欢迎你们，滚！”
季姜他们莫名其妙，对方是个老人，又不敢还手，一时真招架不住这扫帚攻势，只得步步退却，一路退出栅栏门，随后贾书良使劲把门一掼，将锁锁上后，扔下扫帚负手背对着他们就要走开。
就在这众人尴尬面面相觑的节骨眼上，秦璐璐开口了：“贾老先生，我理解您的心情，也知道您不愿意再牵扯到往事里，不过，您真的希望彭千山先生的魂魄永不安宁吗？”
彭？
季姜微微偏头正好对上叶空青的眼神，他几乎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贾书良猛地回头，声音颤抖得厉害：“你住口……”
秦璐璐语调一点起伏也没有：“让我住口我当然愿意，毕竟这烂摊子谁也不想重提，只是五十年前的事如今即将重现，您是想让当年彭千山用命换回来的平静付之东流吗？还是您打算在这里，逃避一切？”
秦璐璐这番话季姜虽然没能完全听懂，但凭直觉也能明白说得真是刁钻，季姜看贾书良面色不善，担心他再次发飙，前进半步侧身将秦璐璐挡在身后。
谁知贾书良立在原地半天，却始终没有发作，随后打开栅栏门上的锁，招手示意他们进门。
刚刚被字面意思上扫地出门的画面还历历在目，实在摸不透这老头的情绪，四人都走得没那么放心大胆，一边走一边观察有利地形随时准备翻出栅栏跑路。
这一次贾书良却消消停停地把他们领近了屋，虽然脸色依旧不算友善，想必心里也在权衡取舍加骂他们全家，但还是忙活着搬出几个竹凳让他们坐下。
贾书良坐下开口，声音已经平静下来：“你们想问什么？”
季姜：“我们想知道五十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贾书良：“这个问题的答案我也找了很多年了，五十年前……那时候我们都才二十出头，我父母走得早，从小是在彭家长大的，彭老爷子对我视如己出，那时候倒是听说过什么五大家族，不过我们这一辈的都以为只是传说了，直到一个叫季承义的人找过来……”
季姜微微紧绷，捏住衣袖的手指紧了紧，叶空青将手轻轻放在她的手腕上。
“他找千山聊了很久，还是密谈，第二天千山就离开彭家跟他走了，临走前，他说，他要去干一件大事，我至今都记得他那兴奋的意气风发的模样，还有彭老爷子那哀伤的神情。”
“他没能回来，有人用一封信将他的死讯带了过来，彭老爷子悲痛之下也病了，散尽家财也没能治好，最后撒手人寰，彭家也就这么散了，我四处辗转，想找到写信的人，想找到季承义，是他带走了彭千山，我至少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我只找到一个姓林的银匠，他说别找了，季承义也没能回来。”
四人都面色微变。
贾书良面露痛苦，甚至有些麻木感：“就是这样了，后来我再怎么寻找，也不再有任何发现了。”
秦璐璐：“贾老先生，我斗胆再问一句，彭家，还有其他后人吗？”
贾书良：“彭千山去得早，还没娶妻，他有个弟弟，彭老爷病逝后搬到喀什去了，现在孙子应该十八九岁了吧，这些年没什么联系了。你为什么问这个？”
秦璐璐：“随便问问，多了解一些总是没错吧。”季姜看向秦璐璐，眸光微沉，瞳孔骤然紧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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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谁的心啊，孤单地留下……”
秦璐璐在后座闭着眼睛摇头晃脑跟着车载音乐轻哼，沈程川隔一会看一下后视镜，终于忍不住了：“不是，我们到底为什么要带着她啊？”
秦璐璐睁开眼睛，脸上表情丝毫没变：“因为她能帮你们。”
沈程川语气冷冷的：“是吗，我们怎么知道你不会再坑我们一次？”
秦璐璐：“你不知道，但是季姜同意了，你不愿意相信她的判断吗？”
季姜瞬间感觉三道来自不同方向的目光同时炙烤着她，她甚至能清晰感觉到，其中两道目光准确直接地传达着同一个问题：你到底为什么要同意？
季姜自己也回答不出来。
真要细说，那应该是脑子抽了。
日出时分，当她在车边蓬头垢面两眼无神刷牙时，秦璐璐走到她身边，没有寒暄直入主题：“我要和你们一起去。”
季姜委婉地拒绝：“你脑子没问题吧？不行！”
秦璐璐不气也不恼，语气却比平时正经严肃不少：“我可以帮你们，你们需要我，我是认真的。”
听见秦璐璐少见严肃的语气，季姜有些动摇。
随后，她清楚地看见，秦璐璐的眼神软下来，又露出刚见到她还没有被戳穿时那种小白兔一般的眼神：“求你。”
一向吃软不吃硬的季姜：“……好吧，但你不许再动歪心思。”
秦璐璐忙送不迭点头。
所以当季姜头脑清醒想后悔的时候，已经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只能眼睁睁看着秦璐璐跟着他们上车，在沈程川和叶空青疑惑的眼神中摊了摊手。
………………………………………………
极目远眺，满目苍凉，只有一条车道划破单调寂寞的黄，在这样的寂寞之地，连车道也是孤独的，伫立良久也难看见一辆车。
一辆红色三轮车从远处开过来，瞬间鲜活了画面，随后稳稳当当停在一个上山的路口边。
开车的人连忙跳下车，去扶后座上正在下车的老人。
那老人却一把打开他的手：“走开，我还没老到这个地步。”
那人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收回的手尴尬地在空中停留了一会，实在找不到落处，只得挠了挠头。
老人下了车，将车门关上后嘱咐道：“记得，药一天两次煎着吃，不能间断，吃完了再来找我。”
那人由衷地说道：“谢谢您贾医生，没有你真不知道该这么办。”
贾书良摆摆手：“没事，有什么需要都可以来找我，好了你快回去照顾你母亲吧，注意安全。”
那人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要不我还是送您上去吧。”
贾书良脸色一沉：“都说了不用不用，别在这扭扭捏捏纠缠，再说我要生气了，快走吧快走吧。”
那年轻人深知贾老的倔脾气，没办法，只得目送贾医生瘦削的背影越行越远。
走到斜坡下贾书良突然觉得有些疲惫，停下脚步歇了歇。
如今他的腿脚还算灵便，也没什么病痛折磨，然而还是清晰地感觉到年老侵袭而来，这玩意儿不像那些来似山倒的病症，只是无声无息又势不可挡地来，在你不注意的时候悄悄又持续地抽走你的一部分，让你变得疲惫、迟缓。
贾书良不得不承认，自己是真的老了。
过往激昂岁月已经恍如隔世，让他时不时怀疑，是不是只是在梦中见过。
就在贾书良停下歇脚的时候，瞥见一辆黑色汽车停在道口边，底盘很高，适合在沙漠中开，没见过这辆车，是那些嚷嚷着穿越无人区的背包客？还是谁家的客人？
贾书良有些疑惑，但也没太在意，因为这时住在斜坡上没几步远的的一户孤独的人家中，一个将衣袖高高扎起、皮肤晒成小麦色的女人走出家门，看见他后猛地挥了挥手，然后推开门前栅栏快步走下来。
贾书良不明所以向前迎了几步。
那女人风风火火地开口道：“贾医生，你怎么才回来啊？”
“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不是我，是有人来打听你，都是汉人，两个年轻的漂亮小姑娘两个挺帅的小伙子，问你住哪，我给他们指了路，现在应该在你家门口等你吧。”
贾书良想起不久前接到的那个电话，脸色一沉。
他没回答，自顾自快步上山，留下滔滔不绝的那女人一脸疑惑留在原地，她看着贾书良在山路上拐弯，又踮起脚尖望了望，想着贾医生这脾气真是说来就来，摇了摇头回家接着做自己活计了。
贾书良越走越快，含着细沙的风扑到脸上，倒是让他勉强冷静了一点。
和那些小辈有什么关系呢？他想。
可是要让他对他们有什么好脸色，他也确实做不到。
贾书良觉得脚步越来越沉重，拐过最后一道弯，到了他修在坡顶的家。
很多人都劝他要不搬到坡下住，这边的人多多少少受过他的帮助，都愿意出钱出力帮他重新盖个房子，刚刚跟他打招呼那女人的男人，还说要把自己家的前几年盖的一个房子借给他免费住，可是别人越劝，贾书良越倔，原本还想着倒腾着搬家，一劝二劝，让他直接选择扎根在这里，大有与这一片地方万古同寿的意思了。
眼下，他那垮了一段拿铁丝勉强拧起来的栅栏前，不出所料站着两男两女。
真年轻啊，就像当年………
岁月的钝刀猛地在他心口划了一道，沉重的痛瞬间如涟漪一般弥散开来，他尝到口中的微苦味。
那个披着长发，眼角带着一丝邪气的女孩最先看到他，轻轻拍了拍身边那个扎着高马尾的女孩，那女孩回头，正好对上贾书良打量的眼神。
几乎瞬间贾书良就可以确定，那个高马尾女孩就是电话里的季承义的孙女。
那双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眼睛，那个永远自信淡定目空一切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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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书良深吸了一口气，步伐反而缓下来，一步一步上前，他越走越慢，内心沉重中夹杂着一点终于到了这一天的微妙期待。
仿佛即将揭开落满灰尘的大幕，看新人旧人重上戏台，当局之人，无论愿不愿意，都将被纠葛裹挟，直至末路。
………………………………………………………
季姜一眼看见了那位沿着坡道缓缓上山、满头银丝却依旧步履稳健的老人，背后是大漠黄沙、尘烟骤起，他抬头看向他们，却又似乎不是在看他们，只是兀自立于世间，享受片刻孤独。
季姜三步并作两步向下迎去，待到老人面前：“您就是贾书良老先生吧？我是之前给您打电话的………”
谁知老人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随后不再搭理她，自顾自往家中走，季姜只好跟在他身后。
追到半路的叶空青三人见这不太妙的架势也不敢动了，立于旁侧，等贾书良目不斜视走过后，叶空青给季姜递了一个眼色，刻满疑惑，季姜摇了摇头。
无论再怎么疑惑，既然他没开口赶人，四人还是假装看不懂脸色厚着脸皮跟着一起上了山。
贾书良从包里摸出钥匙，有些微微颤抖地打开了栅栏围成的门上的锁，将锁挂好，钥匙照样放进内兜，走到土墙边，移开柴火，拿出斜倚着墙的竹扫帚，扶着墙直起身转向季姜他们，走向他们，然后………
然后贾书良挥舞着扫帚，瞬间健步如飞起来，一面打一面喊着：“滚，滚出去，我这不欢迎你们，滚！”
季姜他们莫名其妙，对方是个老人，又不敢还手，一时真招架不住这扫帚攻势，只得步步退却，一路退出栅栏门，随后贾书良使劲把门一掼，将锁锁上后，扔下扫帚负手背对着他们就要走开。
就在这众人尴尬面面相觑的节骨眼上，秦璐璐开口了：“贾老先生，我理解您的心情，也知道您不愿意再牵扯到往事里，不过，您真的希望彭千山先生的魂魄永不安宁吗？”
彭？
季姜微微偏头正好对上叶空青的眼神，他几乎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贾书良猛地回头，声音颤抖得厉害：“你住口……”
秦璐璐语调一点起伏也没有：“让我住口我当然愿意，毕竟这烂摊子谁也不想重提，只是五十年前的事如今即将重现，您是想让当年彭千山用命换回来的平静付之东流吗？还是您打算在这里，逃避一切？”
秦璐璐这番话季姜虽然没能完全听懂，但凭直觉也能明白说得真是刁钻，季姜看贾书良面色不善，担心他再次发飙，前进半步侧身将秦璐璐挡在身后。
谁知贾书良立在原地半天，却始终没有发作，随后打开栅栏门上的锁，招手示意他们进门。
刚刚被字面意思上扫地出门的画面还历历在目，实在摸不透这老头的情绪，四人都走得没那么放心大胆，一边走一边观察有利地形随时准备翻出栅栏跑路。
这一次贾书良却消消停停地把他们领近了屋，虽然脸色依旧不算友善，想必心里也在权衡取舍加骂他们全家，但还是忙活着搬出几个竹凳让他们坐下。
贾书良坐下开口，声音已经平静下来：“你们想问什么？”
季姜：“我们想知道五十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贾书良：“这个问题的答案我也找了很多年了，五十年前……那时候我们都才二十出头，我父母走得早，从小是在彭家长大的，彭老爷子对我视如己出，那时候倒是听说过什么五大家族，不过我们这一辈的都以为只是传说了，直到一个叫季承义的人找过来……”
季姜微微紧绷，捏住衣袖的手指紧了紧，叶空青将手轻轻放在她的手腕上。
“他找千山聊了很久，还是密谈，第二天千山就离开彭家跟他走了，临走前，他说，他要去干一件大事，我至今都记得他那兴奋的意气风发的模样，还有彭老爷子那哀伤的神情。”
“他没能回来，有人用一封信将他的死讯带了过来，彭老爷子悲痛之下也病了，散尽家财也没能治好，最后撒手人寰，彭家也就这么散了，我四处辗转，想找到写信的人，想找到季承义，是他带走了彭千山，我至少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我只找到一个姓林的银匠，他说别找了，季承义也没能回来。”
四人都面色微变。
贾书良面露痛苦，甚至有些麻木感：“就是这样了，后来我再怎么寻找，也不再有任何发现了。”
秦璐璐：“贾老先生，我斗胆再问一句，彭家，还有其他后人吗？”
贾书良：“彭千山去得早，还没娶妻，他有个弟弟，彭老爷病逝后搬到喀什去了，现在孙子应该十八九岁了吧，这些年没什么联系了。你为什么问这个？”
秦璐璐：“随便问问，多了解一些总是没错吧。”季姜看向秦璐璐，眸光微沉，瞳孔骤然紧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