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

    面对这群来势汹汹又不知来意的泼皮无赖,才建好没多久的瓦房岌岌可危,荆燕立刻厉声大喝,制止道。

    “光天化日之下,谁许你们在这里行凶的?!”

    招风耳斜了她一眼,手中的狼牙棒闻声停下,尖刺离窗棂就只有半截指头的距离!

    她回头看了眼众人,本是来拉架的万三娘反死死拉住张小柳的手臂,指甲都掐进了衣服了,张小柳也跟着微微发起抖,视线垂在地上,避免和这群人接触,也同时表明了自己并非他们要找的人。

    只有杜行在一旁,昂然无惧,冷冷看着对面,手几乎是不自觉放在胯边,一副提刀出鞘、蓄势待发的模样,然而下一刻摸了个空,他侧头怔了片刻,感觉到荆燕投来的视线。

    杜行没有用眼神回应。

    他另一只手藏在身后,朝她向后招了两下,示意她后退,这个场面可以由自己来交涉。

    面对这群摆明了挑事的凶徒,女子的确是弱势的一方,她不能轻易硬碰硬,于是往边上跨了两步,站在了杜行身后侧。

    对面的招风耳却不答应了。

    他踩在她们放在瓦房外的凳子,狼牙棒的尖刺有一搭没一搭地从屋墙上划过,一声有一声尖利刺耳的摩擦声冲撞进耳朵,感觉那东西像直接扎在自己皮肉上一样疼。

    胆小的万三娘跟着那声音,抖如筛糠。

    “我们就找荆二娘子说句话,叫什么行凶?”泼皮头子嚣张地打量了一番,“小娘子不应一声,我们哪好做事呢?”

    杜行正要上前一步,却被荆燕拦住了。

    “做什么事?”她冷脸回道,“我就是你们要找的人。”

    杜行带着不解回头,拧眉微瞪。

    她也知道,对待无赖破皮,没有道理可讲,只有蛮力最好使,但是今日赶走了,明日后日再来呢,难道什么时候杜行都在吗?

    她想弄清楚为什么这群人会来找她麻烦。

    “这就对了。”

    招风耳一脚踹翻了地上的凳子,挥着棍棒大摇大摆走来,只差两步才停下。

    荆燕眼看着自己起了一身疙瘩,但还是伸手按住杜行的袖口,示意他先不要动手。

    招风耳涎着一张麻子脸,眯起眼,将手心往前一摊,“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啊二娘子,老老实实替你家那老跛子出二百两吧。”

    什么,三百两?!

    晴天一声霹雳,她几乎不可置信,“你说替谁给?”

    招风耳摸了把自己的络腮胡,夸张模仿起荆燕叔父走路一瘸一拐的样子,身后跟的三四人也都哄堂大笑。

    “我说小娘子,你不会连自家亲戚都不认得了吧?”

    那一瞬,荆燕有片刻的失神。

    她知道叔父从前好赌的恶行,只是这一次,没有想到他竟足足欠下二百辆的巨款!追债的必定是在那边要不够钱,便跑她这里来了。

    闹到分家时她都已经说得这般明白,往后个人活个人的,不成想,这个老混账居然还能腆着脸,把祸水往她这边引。

    “欠债还钱,就该问欠的人要去。”

    荆燕被这老拖油瓶气到心梗,她脸上勉强挤出几分笑,只想一心把这群人推去该找的人那里,别在她这里再轻易生事,“这事与我一身无分文的女子有何干系?”

    “哟,一家人还说两家话。”

    听到荆燕不肯认这门债,招风耳的脸色渐渐不好看起来,“问他不给,问你也不给,怎么,当我放这印子钱是来济善的?”

    这话一出,后面几人也都操持起手里的武器来,像是要动手的架势。

    她料到形势不妙,先戳了戳身边的杜行,做了个“阿宝呢”的口型。

    杜行了然,她今日出来得早,怕这群无赖先去自家劫了弟弟当人质,到时就投鼠忌器了。

    他摇了摇头,示意不在山中,已经下山去卫学了。

    软肋不在,荆燕松了口气,在心中替自己盘算起来。

    虽说杜行的功夫依上次看,也许能应付这几个,但是若是闹出人命,不免都要上衙门,到时他的身份藏不住,才是最大的麻烦。

    所以最好还是能兵不血刃。

    “各位大哥稍安勿躁,”她继续之前的套话,决心先编造理由,把人骗走,“若真是我叔父欠下,敢问各位的庄子上放了这么大一笔款子,他难道就一定都挥霍一空了吗?”

    “如果,还有剩的呢?”

    她向这几人诚恳道,“我许久未曾回去,各位不如随我先一同家去,好好翻查一遍,能抵上一部分也不迟。”

    谁知,对面的无赖里有人先冷哼一声,“翻查?我们早就替你翻了个底朝天,别说钱影儿,人影都不见半个!那老东西早就卷着钱逃了!”

    她心里暗叫不妙。

    之前几次三番她回城中,或是从家门口经过,院子里都是静悄悄的,只有叔母一人,无赖们没有说谎,逃走必然事实。

    可荆子玮为什么要逃?依安平城中对余丁严加管束的程度,他又是怎么逃出去的?

    另一方面,自家中生变举家来了安平后,确实已经许久不见叔父去赌了,这次突然赌出了二百两的欠款,还带着远走高飞,他要这笔钱去外面做什么?

    总感觉还是有问题。

    她有些后悔,自己竟多日疏忽,对这样的祸事全然不知。然而知道又能怎么样,难道自己要像从前一样被迫帮家中的吸血亲戚承担吗?

    绝不可能。

    在荆燕还在思索整件事的异样之处时,招风耳见她弯弯绕绕半天,都在打探消息,逐渐没了耐心,手中的狼牙棒“咣”的一声砸在地上。

    “如此啰嗦,究竟给是不给!”

    “不给,兄弟们就给我砸——”那头子回头发号施令着,却扭头看见了被荆燕藏在草丛里、只露出了一根杆子的除草机,“等等!先把地上那东西拿上,有多少抵多少!”

    不行,这个绝对不行!

    这个可是她和合作社的身家性命!

    荆燕什么都顾不上了,飞身扑向前拖住,用尽全身力气死死握着连杆的一头,不让他们夺走。

    提起除草机的那个汉子,见这女人像疯了一样,怎么都甩不开,想也不想,一脚就要踹过去。

    她只能紧闭眼睛,听天由命挨下这一脚。

    然而这时,她耳边擦过一股劲风,她睁开眼,半空中横插来一道扫堂腿,一记踹在那人另一条腿上,痛得他当即腿软就要跪下。

    她反应过来,连忙躲到一边,不给他增加负累。

    只见杜行的动作还未结束,他伸手从那个倒下的无赖怀中接过除草机,向背后一扔背在背上,下一刻迅即按下启动键,割草机的镰刀“嗡嗡”飞旋,一瞬就将那无赖的衣角全部搅烂开来,连皮肉都削下一片来。

    这熟练的一连串动作,把她看得目瞪口呆。

    杜行回头阴阴扫了她一眼,“刚刚谁说我不会用的?”

    在一旁努力降低存在感的张小柳咽了口唾沫,后悔莫及。

    见自己带来的兄弟里折了人,这帮子泼皮无赖怒红了脸,便一起冲着杜行开打群架。他居然背着有些分量的割草机,挥着刀杆,还能在人群里穿梭来去,应接不暇。

    开动的割刀也毫不示弱,连从几人头上飞过,削下大片头发和衣片,谁都不敢靠近,生怕下一刻血肉横飞的就是自己。

    “大哥,这是什么鬼东西?!”

    有人在慌乱中恐惧地嚎叫起来。

    招风耳的狼牙棒也没停下,他看手下和杜行僵持了半刻,看准了机会,一击打中连杆正中,还在张牙舞爪的割草机的旋速降了下来,渐渐没了声响。

    “哼,唬人的假把式!”

    招风耳得意地对着杜行哈哈大笑,“有本事赤手空拳跟我们打!”

    然而,杜行也对着他勾了勾嘴角,看得招风耳莫名其妙,又有种不详的预感。

    倏而,空寂的山脚下平底起惊雷,从山洞中传来隆隆的闷响,叫人震耳欲聋。

    无赖们循声望去,一个足有两人高的怪异大车从山洞中驶出来,前头还有两道大螯爪般的东西在空中挥舞着,直奔他们而来。

    车上坐着的,正是刚才还被拖在地上,无力还手的那个女人。

    所有人惊恐地望向这个庞然大物,这碾到身上,怕不是得被压成肉泥!

    “这个也是假把式?”杜行把手里的武器都放下了,还不忘嘲讽一句对手。

    “跑!赶紧先跑——”

    只见为首的招风耳一声令下,几人作鸟兽散,拔腿就往四面逃窜出去。

    然而那女人还是不肯放过他们,只听她边驾着车,边探出头吼道:

    “给我记住,我这里,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荆燕连开出几里地,一路把这几个人赶出了息龙山,直赶到金县里。

    现在,驱赶行动是成功了,然而接下来又有问题接踵而至:

    这群无赖会就这样放过她吗?没可能。

    所以,往后要打的才是一场硬仗,而且是一场消耗战。

    还有最关键的是,如果欠钱不假,钱数也不假,那卷款而逃的叔父,究竟带着钱去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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