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延听云童讲完来龙去脉,没想到他晕倒这段时间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好在叶凝薇和异能族的误会解除,虽然没有抓到反叛的韩暮和可恨的席宸,不过好在异能族没有大范围的伤亡,不幸中的万幸。

    当云童告诉江延其实叶凝薇早已知晓韩暮有异心的时候,江延顿时明白了叶凝薇当时让他回去,并不是不相信他所以让他离开,一部分原因是不想打草惊蛇,另一部分是为了他的安全着想。

    仔细想想,当时那种情况,叶凝薇也没说要赶走他,只是让他回去工作。而且他被黎湖抓住的时候,也是第一时间赶过来,强行爆发异能要把他救回去。后来,他在地下室承受生不如死的刑罚,叶凝薇也不眠不休地找了他三天三夜,也因为这样,他冒险跳下瀑布的时候,能一睁开眼睛就看到她。

    叶凝薇,真的很看重他啊。

    我好想叶凝薇,我想马上看见她……

    强烈的渴望充斥着江延的心扉,江延问清叶凝薇在那后,拔腿就冲动地朝着族长的屋子跑过去,一边跑一边高喊着叶凝薇的名字。

    脚步急促,心情迫切。

    江延跑到紧闭的房门前,正要敲门,里面的门去突然打开。

    叶凝薇神色温柔,就那样站在了他的面前。江延心中有一种强烈的冲动,但理智还是强行让他勉强克制住了,因为很用力,让他的脸变得严肃紧绷。江延一本正经地朝着屋内的族长和阿婆略略点了个头。

    然后,江延一言不发,抓住叶凝薇的手,转身就跑了出去。

    江延很快就拉着叶凝薇跑出了院子,再次凭着依稀的印象,跑向了后山。

    一切都发生地很突然,叶凝薇乍然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跟着江延跑出了很远,原来她还担心江延身体的情况,现在看来应该恢复地相当不错了。

    叶凝薇不知道江延要带她去哪儿,望着眼前奔跑向前的背影,眼底染上笑意,带着一丝放任的纵容。

    此时,山林间清爽的风轻软拂过。

    遥远的天际,夕阳正好,满天铺洒的红霞自由漂浮,瑰丽烂漫。

    江延带着叶凝薇,跑到那条大瀑布分支的河流前,停住了脚步。

    江延转身,额头上还有细密的汗珠,他神情专注地看着叶凝薇。

    叶凝薇眼底仍带着笑,目光温软看着江延:“你带我来这里干……”

    江延手一拉,突然将叶凝薇拽入怀中,然后紧紧地抱住了她。

    叶凝薇瞪大眼睛,一脸错愕。

    四周一片寂静,唯有偶尔吹拂而来的风声,还有潺潺向前的溪流声。

    以及,那震震鼓动,越来越响的心跳声。

    时间过了很久,很久,很久。

    江延终于松开了叶凝薇,他依旧专注地看着她,眼神涌动着不知名的情绪。

    叶凝薇心头震动,她呐呐问道:“这次是因为什么?”

    第一次拥抱,是因为担忧。

    第二次拥抱,是因为感谢。

    那这第三次拥抱,是因为什么?

    江延耳朵红了,脸也红了,但他这次没有躲闪,他不想再将真实的情绪掩藏。他的目光是那么炙热,又那么直白,目不转睛地看着叶凝薇。

    因为韩暮的设计,他离开客栈的时候;

    被黎湖挟持,他看到了叶凝薇,却又被强行囚困在异能族的时候;

    还有地下室里,痛苦不堪挣扎不能的日日夜夜里。

    江延反反复复地问过自己,如果他就那样离开了叶凝薇,如果他和她不再有相逢之日,如果他支撑不住,就此死在了那个阴冷的地下室里。那么他最后悔、最懊恼、最遗憾的事情,会是什么?

    瀑布前的重逢,让江延看清楚了心里最深处的答案。

    我要告诉她……

    无所谓有回应,无所谓有结果,更无所谓有未来。

    我必须要告诉她!

    江延眼眶泛红,脸上却带着灿烂的笑,他大声坦白道:“思念。”

    因为思念你,所以才拥抱你。

    叶凝薇似懂非懂,疑惑道:“可是,我就在你面前。”

    江延哭笑不得,笑道:“长官,有一种情况,我们会思念近在眼前的人。”

    叶凝薇好奇:“什么?”

    江延耳朵更红了,红潮从他的耳根蔓延至耳尖,蔓延到脖颈,他整个人像快要炸开一样,心跳完全跑疯了,越跳越快。

    江延的眼睛亮地出神,他鼓起平生勇气,大着胆子道:“长官,是喜欢,很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每时每刻都会思念!”

    叶凝薇顿时愣住了,江延紧紧看着她的眼睛,话也变得磕磕巴巴:“我喜欢你,叶凝薇,不是一个下属对上级的那种,而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所、所以,你有没有兴趣谈个跨星系的恋爱,和、和你面前的地球人?”

    叶凝薇的呼吸顿住,心跳也在这一瞬间静止,脑海里浮现她将江延送回到异能族接受治疗那天的情形。

    叶凝薇将江延安放在床榻之上,江延躺在床上,呼吸微弱。

    站在一旁看了一会儿的黎湖面露不忍,看向叶凝薇,无限唏嘘道:“他受完意识刑,意至薄弱的时候,所有关于他自己的事问什么说什么,但关于你的事,从头到尾只有一句‘我不知道’,明明老实交代就能脱离苦海,他那么聪明的一个人,却傻地彻底。”

    黎湖顿了顿,道:“江延,他把你藏在心里最深的地方,安放地妥妥当当。所以,你以后如果可以的话,对他好点儿。”

    叶凝薇无法用言语形容知道这些事情的心情,当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要是江延可以醒过来,他想要什么,她就给什么!天上的星星可以摘,水里的月亮可以捞,甚至青春永驻容颜不改,她都答应,只要他能醒过来。

    现在,他想要的是……她?

    溪流边,江延满眼都是期待,神色紧张地等待着叶凝薇的答案。

    叶凝薇看着这样的江延,心蓦地一软,思绪再次回到不久前。

    族长的房间内,叶凝薇回过头看向了阿婆。

    阿婆一脸苍白,满是担忧地说道:“姑娘,你不能和他在一起。”

    叶凝薇眼神一动,问道:“为什么?您预见了什么?”

    阿婆表情凝重道:“我看见,你一个人跪在一个黑暗的地方,看着他的图像。图像里的江延神情很悲伤,而你也哭得非常绝望,好像……永远失去了他。”

    那时,叶凝薇听到这句话,心中钝痛不已,他这次好不容易醒过来,难道未来她注定要失去他吗?叶凝薇想了想,耳边江延在一声一声中气十足喊她的名字,给她彷徨不安的心很大鼓励。叶凝薇轻笑了一声,朝着阿婆道:“谢谢您的劝告,既然异能族灭族的未来已经被改变。那我和他的未来,同样可以改变。”

    叶凝薇神情坚定,然后转身,打开门就看见了她期待已久的江延。

    溪流边,叶凝薇回过神来,因为许久没有得到答案,江延从这样的沉默里感受到失望,眼中热切的光芒逐渐暗淡下来,其实他是早有预料的,为叶凝薇身先士卒的士兵不知凡几,而她能遇到比他强大,比他更合适的男人数不胜数。他这样一个渺小的地球人类,想要抓到宇宙中最耀眼的星辰,恐怕得拯救银河系吧?

    虽然是痴心妄想,不过试一试终归不会后悔。

    江延勉强扯出一抹笑,自己找台阶下:“如果不喜欢也没关……”

    叶凝薇打断他,字字清晰道:“我喜欢你。”

    叶凝薇明白,她从来都不是心慈手软的人,也从来不是犹犹豫豫的人,更不是会心绪不定的人。但江延好像是一个奇怪的存在,她屡屡放任他破坏自己的规则,纵容他冒犯的言行,为他的离开和失踪辗转难眠,牵肠挂肚,因为他变得不像是那个永远沉定自若,心静如水的叶凝薇。

    答案昭然若揭,如果一切的改变,不是因为心动,又能是因为什么?

    江延脑子白了一瞬,刚才她说什么来着?

    是我喜欢你吗?

    还是我痴心妄想太久,产生的幻觉?

    叶凝薇见江延呆呆的,于是又重复了一遍:“我喜欢你。”

    江延还是没能从巨大的冲击里缓过来,叶凝薇担心他多想,照着他的话又补充了一句:“不是一个长官对一个下属,而是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

    江延确认自己没有听错,脑子像是炸开了烟花,心砰砰加速都要晕过去了。

    叶凝薇听到江延的反应,忍不住笑了,笑容明媚又灿烂。

    江延也跟着傻笑了下,过了好一会儿,心跳才终于平静下来。

    阿婆说的那句话盘旋在叶凝薇的心间,叶凝薇虽然表明了心意,但仍旧还有一些顾虑,她等江延冷静了一点,然后坦率又认真道:“江延,你跟在我身边这么短的时间,就差点死了两次。”

    江延怔怔地看着叶凝薇,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叶凝薇望着他,道:“如果当我的下属,是危机四伏,那当我的恋人,就是刀山火海。江延,于你而言,我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叶凝薇再次瞪大了眼睛。

    因为,江延没有让她把话说完,而是直接倾身吻住了她。

    这是一个轻柔至极的吻。

    没有一丝欲望,只是简单又温柔地触碰。

    江延缓缓直起身,看着叶凝薇的双眸中,溢满柔光。

    “对我来说,整个宇宙,也没有比你更好的选择。”

    云霞似锦,溪流潺潺。

    叶凝薇一脸动容凝望着江延,伸手摩挲他俊秀的侧脸,抬起了他的下巴。

    然后,坚定不移地,吻了上去。

    ***

    异能屏蔽器消失后,迷雾林的大雾也变得稀薄起来。

    异能族失去保护的屏障,暴露在外界眼前只是时间的问题。不过,他们刚刚经历过一场大战,还需要休养生息一段时日,才能确定下一步的安排。

    叶凝薇和江延在诃岩寨已经耽搁了很长的时间,江延打开手机,里面有上百通顾海阳的电话,如果他再不回去,顾海阳八成就要杀到诃岩寨把他抓回青宁市。

    庞渊和黎湖等人一起给叶凝薇和江延送行,云童跟在他们身边。

    叶凝薇和庞渊并肩而行,边走边询问:“你们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庞渊负手身后,慢悠悠道:“既然现在我们没有让那些人图谋的东西,也没必要躲躲藏藏了。”

    庞渊有意看了黎湖一眼,继续道:“其实黎湖当初坚持让异能族融入外界,互通有无,想法是对的。长期偏安一隅,容易固步自封,跟不上时代发展。我们异能族的人老实肯干,就算是不利用异能,讨口饭吃还是可以的。”

    黎湖偏头看了一眼族长,眼睛乍然一亮,嘴角也跟着翘起。

    江延随后说道:“你们要是需要帮忙,可以随时联系我。”

    庞渊看着江延,对当初的事情还是非常抱歉,笑着推辞:“江小哥宽宏大量,对我们当初的冒犯之举不计前嫌,我们已经很感激了,实在不好意思再劳烦。”

    江延:“族长,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你们不用再放在心上。”

    庞渊问心有愧,没有再言语,一行人走到迷雾林的边沿,即将分别。

    江延静立一会儿,看向黎湖:“你想不想跟我们一起走?”

    江延还记得顾贝贝对他的嘱托,尽可能把黎湖带回去。

    黎湖微微一愣,犹豫不决地看向庞渊。

    庞渊大骂道:“看什么看?当初不要命也要往外闯,以前的胆子哪儿去啦?”

    庞渊轻哼一声,干脆利落地转头走人,程圆和李奎山拍了拍黎湖的肩膀,马上跟了上去,只留黎湖一个人在原地。黎湖眼眶有些发红,面上充满感激,静静地看着他们走进了迷雾林中。

    黎湖转身,笑着朝江延和叶凝薇走去。

    他们回到农家客栈,结完账,驱车离开了诃岩寨。天高云阔,连绵不绝的山峰渐渐远去,宁静安和一如往昔,杀伐和争端似乎从未惊扰过,这里依旧是远离喧嚣的人间桃花源。

    江延感慨万千,到来的时候他们是四个人,离开的时候人数未变。

    只是,韩暮换成了黎湖。

    ***

    银曜地球基地,中央大厅。

    透明的穹顶之下,席宸独自一人静静地站立着,望着银色六芒星出神。

    他的目光深沉而悠远,含着某种深切的怀念,而又不知想到什么,陡然变得阴沉冷漠起来,身后传来两个有节律的脚步声,席宸没有回头,出声问道。

    “情况怎么样了?”

    刘易斯脸上还带着伤,躬身回禀道:“三十六人重伤,现在已有二十八痊愈回到了原本的工作岗位上。剩余的八人亦可在三天之后,恢复正常。”

    席宸徐徐转身,看向另外一个人:“你呢?”

    韩暮恭敬地低垂着头:“属下谢过元帅相救,这次没能圆满完成元帅的任务,还请元帅责罚!”

    席宸走向台阶,走到韩暮的身前,威压极强,韩暮不由自主将头垂落地更低。

    席宸看在眼里,轻笑一声:“不,你做得很好。”

    韩暮猛地抬头,眼中带着明显的诧异。

    席宸:“叶凝薇因为你的背叛,脸上那愤怒痛苦的表情,我很喜欢。”

    韩暮眼神平静,再次低下了头,而垂落在腿侧的手指不自然地颤动了一下。

    刘易斯瞥向韩暮,面上露出明显的鄙夷,道:“元帅,这次我们损兵折将事小。问题是现在叶凝薇那个女人恐怕已经从那些残次品的口中获悉了一些线索,她要是再查出二十四年前实验室爆炸的真相,会不会影响我们的计划?”

    席宸轻抬手,冷声道:“叶凝薇不足为惧,她就算查出来也已经来不及了。我们真正要忌惮的是另外一个人。”

    刘易斯想到什么,面色一寒,眼神闪过一丝恐惧。

    席宸转向韩暮,道:“韩暮,不如你将功折罪,帮我去找一个人吧。”

    韩暮:“谁?”

    席宸眼神冰寒,不紧不慢道:“一个喜欢偷东西的,女人。”

    ***

    暮色降临,喧嚣沉寂。

    顾贝贝坐在面包车内,她刚忙完工作,司机将她送回公寓。顾贝贝翻出手机,看着黎湖的WE号出神,黎湖的WE头像是蝶与花的简笔画,点开一看,信息依旧停留在半个月前。

    顾贝贝将聊天记录往上翻了翻,黎湖给她发的信息很少,每次都是她大段大段的吐槽,吐槽工作,吐槽生活,还有她对江延求而不得的抱怨,而黎湖每一次都耐性十足地鼓励她,安慰她,给她充电,让她重新调整情绪积极面对。

    顾贝贝回头想想,她好像没有为黎湖做过什么,她的眼眶红红的,这段时间不仅黎湖没有一点消息,江延哥哥的电话也打不通。

    他们不会出什么事吧?

    顾贝贝不允许自己再胡思乱想,心口发闷,索性将手机放了下来,打开车窗透透气,面包车渐渐靠近公寓,顾贝贝远远地看见昏黄的路灯下,站着一个熟悉的人影,眼睛不由睁大,生怕看错。

    他的身型瘦削,戴着帽子和口罩,但身上的衣服,依旧色繁复很是华丽。他在路灯下孤独地站着,好像是在等一个人。

    顾贝贝鼻头一酸,眼眶湿润,冲着司机喊了一声:“快停车!”

    面包车随之停了下来,顾贝贝推开车门,迎着风跑向了那个人。

    黎湖听到声响,抬头望去,眼睛一亮,伸手摘下口罩,露出白皙精致的眉眼。

    顾贝贝看着他熟悉的脸庞,眼泪一下流淌而出。

    顾贝贝声音哽咽着,问道:“你是我的那只小蝴蝶吗?”

    黎湖笑了,俊美非凡:“我是。”

    顾贝贝快步向前,如燕归巢一般猛地扑向了黎湖,张开双手紧紧地抱住了他。黎湖愣了一瞬,而后缓缓笑开,他抬手将思念已久的人拥入怀中,如获至宝。

    秋日的长风轻盈地拂过树梢,叶子沙沙作响。

    遥远的天际一道流星划过,挟着离别的悲伤转瞬远去。

    命运终会聆听念念不忘的回响,有缘人可以相遇,而久别者能够再次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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