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影追踪蔷薇耳钉的位置,终于和韩暮一起,找到漂浮在太空,昏迷不醒的叶凝薇。他们把叶凝薇带回了顾海阳的别墅,因为云童已经完全损坏,无法给叶凝薇进行疗愈,只能由乘影来。人工智能管家是十分珍贵的科技资源,为防止人工智能管家在对战过程中,被敌军截获并收归已用,人工智能管家的主人会做一对一的权限设定,人工智能管家只能服务唯一的主人,其他人无法激活它的功能。

    不过也有一个例外,主人会在死后给人工智能管家指定新的继承人。

    因此,乘影在尝试疗愈叶凝薇,并且感觉畅通无阻的时候,意识到她已经失去了她的主人,而叶凝薇成为了她新的主人。虽然叶凝薇可以激活乘影所有的疗愈功能,但乘影依旧感觉到困难重重。

    因为,叶凝薇并不想被救回来,她的大脑浸泡在远超阈值的痛苦激素中。

    她不想醒来。

    治愈能力再厉害的人工智能管家也需要主人的配合,叶凝薇的身体本就是强弩之末,耽误的时间越长,对叶凝薇的伤害越大。乘影在反复注射消除痛苦激素的药物无效后,不得不将叶凝薇搬进一个密闭的小房间。

    房间内的屏幕全方位播放席宸以往的影像,一遍又一遍,一天又一天,叶凝薇在全是席宸的声音里,似乎找到了一些微末的安慰,她眉目松动,如婴儿般蜷缩的身体总算舒展开来。

    半个月后,乘影感觉到叶凝薇脑海中的痛苦激素水平在下降,而她的脑电波也终于活跃起来,乘影总算是可以开始她的治愈疗程,叶凝薇身体的修复很快,但即使完全复原,叶凝薇还是迟迟没有醒来。

    叶凝薇昏迷的期间,韩暮回到镜像空间收拾残局,和刘易斯进行洽谈,镜像空间内剩下一些天璇和银曜的旧部,还有一些破损的机械傀儡人和异能者,已然不足为患,他们因为没有完成任务,即使返回银曜或者天璇星系,也会遭到制裁,因此刘易斯决定继续留在镜像空间,且承诺永远不会进犯地球。韩暮也无意赶尽杀绝,明白叶凝薇和席宸如果真的想要杀他们,也不会让他们活到现在。

    于是,韩暮和刘易斯签订协议,为了让刘易斯等人永远留在镜像空间内,韩暮彻底关闭了镜像空间,火山湖也被填平,变成和周围景致一般无二的旷野。至此,镜像空间销声匿迹。

    地球的能量以自身的方式循环流动,青宁市在经历恐怖的低温之后,气温逐渐趋于正常,在缺勤数天后,太阳每天都积极上榜打卡,积雪消融,青宁市的交通恢复正常,人们居家办公结束,工作和生活重新步入正常的轨道。可能是经历了那次大暴雪,姗姗来迟的冬天并没有让大家感到寒冷,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顾海阳,顾贝贝和黎湖,还有白驹等人隔三差五来探望叶凝薇,但叶凝薇还是一动不动地沉睡着,没有醒来。乘影和韩暮轮流守着她,房间内依旧不停地播放席宸的影像,有一次因为断电停止,叶凝薇几乎立刻条件反射皱起了眉头,将乘影和韩暮吓了一跳,急忙用备用电源重新启动影像,她的眉目才放松下来。

    一天过去了……

    一天又一天过去了……

    在春回大地,万物复苏的时候,叶凝薇终于睁开了眼睛。

    叶凝薇并没有彻底清醒,她的意识浑浑噩噩,乘影感应到叶凝薇醒来,和韩暮急匆匆地赶过来,两人大喜过望。

    叶凝薇呼吸轻喘,有气无力,乘影将叶凝薇扶了起来,叶凝薇的意识渐渐明晰,她望着乘影,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我的耳钉,为什么,不亮了?”

    她的声音虚弱而沙哑,乘影恭敬地回道:“指挥官,只有元帅强烈地想念您的时候,蔷薇耳钉才会亮起来。没有亮起来,原因有两种,要么是他在克制他的念头,要么他已经……”

    叶凝薇急忙出声打断她,像是在躲避什么:“他是怕我伤心,所以才不敢想我。他怕我受不了他一次次从我、从我面前离开,所以不让自己想我,肯定是这样,肯定是这样!”

    叶凝薇紧紧抓住乘影,问道:“蔷薇耳钉,会再次亮起来的,对不对?”

    叶凝薇用孩子般的目光充满恳求地望着她,乘影不忍心戳穿,无法开口告诉她,自从找到她后,蔷薇耳钉再没有亮过。

    乘影违背理性重重地点头,叶凝薇的眼睛一下亮了,仿佛被希望点亮。

    韩暮看到这样的叶凝薇,心中酸涩难当,他已经从乘影的口中得知了一切,没有想到那个人竟然以那样不顾一切的心情,热烈而纯粹的爱着叶凝薇。

    叶凝薇相信席宸会再一次呼唤她,这个念头给了她强大的力量,叶凝薇没有再封闭自己,而是配合乘影,做康复训练,她恢复的速度一日千里,很快便复原到了正常的异能水平,外表来看,她还是那个意气风发,英勇无匹的指挥官。

    叶凝薇伫立在阳台,沐浴着夕阳,眺望远方。

    可是,韩暮察觉到,叶凝薇的目光沉静地像一片死海,没有波澜,而她的话也比以前更少了,她在大段大段空白的时间里,无声无息,无喜无怒,那个人的离开,带走了她对生活所有的喜怒哀乐,剩下的只是一具空壳。

    韩暮突然很害怕,他害怕以前的那个叶凝薇再也回不来了。

    韩暮犹豫了一会,还是握紧拳头,朝着叶凝薇走去,他轻声开口问道:“指挥官,您打算什么时候返回天璇?”

    是的,他想到的办法就是离开这个地方,只要叶凝薇离开这个伤心之地,回到天璇重掌指挥官的位置,那一切应该都能回到原位,回到当初。

    叶凝薇沉默良久,淡声道:“我不回去了。”

    韩暮听到这个答案,脸色难看起来:“指挥官,这里的事情已经结束了。”

    叶凝薇转身,定定地看着韩暮:“韩暮,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叶罗舟竟然想让我留在这里,我也没有回去再引起一场纷争的必要。过去数十年,我身许家国,鞠躬尽瘁。”

    叶凝薇顿了顿,眼神清亮:“往后余生,我已身许席宸,永以为念。”

    韩暮嘴唇动了动,不忍心说出劝她的话来,他陪伴在叶凝薇身边很多年,目睹她深陷众矢之的,目睹她在军部稳住脚跟,目睹她无数次的孤军奋战,也目睹她无数次的委曲求全,叶凝薇不负家国,是家国负了她!

    现在,他又有什么理由能让她放弃所爱,回到曾经想要取她性命的故土呢?

    叶凝薇缓缓道:“你回去吧,就说我已经战死了,从此一切一笔勾销。”

    叶凝薇随后转身,与韩暮擦肩而过。

    韩暮恭敬地低下头,手蜷缩起来,强行遏制住想要拉住她的念头,按耐住他一直以来未尝吐露的心意,他从未妄想过得到回应,以前未曾言表,错失良机,而现在他明白,他永远也无法向她吐露了。

    那个人已经用全宇宙最深沉、最浓烈的爱,占据了她全部的心扉。

    一天后,韩暮整理完毕,乘坐战舰驶离了地球。

    叶凝薇和乘影站在大厦的楼顶,遥望着战舰变成一粒芝麻大的小黑点,心中感慨万千,当初她接到搜救第十一小队的任务,带着韩暮和云童去国离乡,奔赴遥远的地球,谁能料到竟然是奔赴一场死亡?

    谁又能料到她当时心心念念要杀之而后快的人,会成为她放弃一切留在地球的理由?谁又能预料到,来的是三个人,最后回去的,只有一个?

    叶凝薇不由无声叹息。

    韩暮走后,叶凝薇也不想长期留居在顾海阳的住处,因而拜托顾海阳帮忙重建江延当初的那栋别墅。

    半个月后,叶凝薇带着豆包,乘影住进了那栋别墅里,顾海阳还凭借记忆,重新找到合适的家具,还原了别墅当初的布置。

    渐渐地,周围人知道,那栋曾经意外被烧掉,又再次得到重建的传奇别墅里,住进了一位别样美丽的女人,她时常抱着一只猫出门散步,家里有一位女仆照顾她的饮食起居。人们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只听说,她嫁的人姓席,老公在一家非常有名气的企业任职CTO。

    只是,一直没有见他从别墅出入过。

    反倒是一男一女会经常过来,男的西装革履,像是位公司老板,女的气质独特,很像热播剧的女明星。一开始,大家还捕风捉影各种猜测,时间一长,也就习以为常,不那么在意了。

    不久后,叶凝薇收到远在天璇的韩暮传到乘影那里的讯息。

    韩暮回到天璇后向叶罗舟复命,叶罗舟得知她已经战死,沉默了很久,将自己关进了房间,再出来的时候仿佛苍老了许多,或许她对那个忌惮已久的妹妹,其实还有些许不值一提的真情。

    叶罗舟公布了她的死讯,举国哀悼,韩暮被任命为新一任的军事指挥官。叶罗舟为叶凝薇亲自立碑,并举行最高等级的国丧,叶凝薇是天璇历史上毋庸置疑的传奇指挥官,她为星系立下汗马功劳,公民们纷纷为她献上白色的蔷薇花悼念。

    而另一边,万俟纣也得知了席宸的死讯,星系降半旗默哀,万俟纣为这位声名显赫的战将更改了军部最高指挥的军衔,从此之后,席宸就是银曜最后一位元帅,军部从此只有副元帅。

    万俟纣还收到了席宸在前往镜像空间前夜,存储在乘影系统内的一封遗书。万俟纣在席宸的葬礼上公布了这封遗书,遗书上除去关于他平生的回顾,也留下他一生的遗憾。

    席宸在信中的结尾,这样写道:未能得见星系战火消弭,是我平生憾事。唯愿和平可以照耀到星系每一个暗淡的角落,慰藉每一个卑微的灵魂。愿永无战火,愿和平永存。

    或许那封遗书起了一点作用,亦或是痛失两大战将的阵痛让两大星系从世代仇恨中清醒了一些,叶罗舟和万俟纣破天荒地在流霜星河举行和平会晤,就各项条款达成一致,签订了永不开战的协议。

    两大星系在商业、农业、教育、风俗文化方面渐渐有融合的征兆,虽然距离完全实现叶墨归、席宸和叶凝薇的期盼还需要很长时间,但终归是有希望的。

    从此,席宸和叶凝薇,两位在星系留下浓墨重彩丰功伟绩的传奇将领,退出了历史的舞台,渐渐地,随着时光的流逝沉寂于璀璨的星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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