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夏初,天似乎要下雨,窗外的菩提树被大风吹的呼呼作响,一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样子。教室内光线低暗,老旧的风扇有气无力的转着,带起的风似乎还夹杂着空气中的热意。

    数学老师在讲台上卖力的分析着这次三模考试中的最后一道大题,满满一黑板的笔记龙飞凤舞,粉笔笔尘在空气中扩散,讲台上已经蒙上了一层浅浅的粉笔灰。刚刚上完体育课,后桌几个男生可能是打篮球打的有点累了,旁若无人的趴在课桌上睡得正香。数学老师终于忍不住了,走到教室后面,语气严厉地说道:“还有一个月就要高考了,我希望大家心里能有杆秤,最后的冲刺阶段、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应该不需要我再强调了。这次模考我们班暴露了很多问题,平时学习不错的学生这次也没有发挥正常水平,我认为和大家的学习状态有关。高三是很苦很累的一个阶段,但是大家都已经坚持了快三年了,难道最后一个月要功亏一篑吗?”

    黎箬瞳知道,老师口中那个发挥失常的学生应该说的就是自己,这次考试难度不大,全市最高分也出自芜安一中,704分,而自己只有604分,正好差了100分,班里面最高分也有643,黎箬瞳连续三年来几乎都是稳坐班级前三的,这次一下掉到班级10名以外,心里正自责难受着,猛地又听到老师语焉不详的提到自己,更是有一种委屈和无力感。

    其实这段时间以来,黎箬瞳都在认真复习做题,模拟卷一套接着一套地去刷,可是学习状态似乎总是不在线,仿佛进入了瓶颈期,明明感觉不难的题做出来答案也总是算错,这次数学只考了119分,理综也只有243分,可能是最近压力太大了,也可能是自己太在意这次模拟考了,越在意反而越容易出问题。

    同桌胡锦雯担心的朝黎箬瞳看了一眼,她知道这次黎箬瞳考的不理想,今天早上看到她的时候感觉她的情绪就非常低落,现在听到老师这样说,肯定心里更难受了,于是她悄悄给箬瞳递了一张小纸条:别听灭绝师太的话,她是冲着那几个男生发火呢。要稳住心态,我们最棒!后面还画了一个丑丑的笑脸,黎箬瞳盯着那个丑的令人发笑的笑脸,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看向胡锦雯,用唇语小声的说:我没事的。

    下课铃声终于响起,数学老师又拖了几分钟讲了一下课后试卷订正要求,英语老师已经在教室外等待了,高三的生活就是这样日复一日,急促、忙碌,一刻也不能停歇。趁着课间同学们去上厕所的时间,黎箬瞳趴在桌子上准备平复一下心情。胡锦雯看着黎箬瞳白皙的侧脸,紧闭的双眼下淡青色的眼圈显得格外明显,诶,高三了,谁能不累呢?胡锦雯心想,不过转念一想也不是,刚刚在后面睡觉的几个男生明显就不累,一下课又生龙活虎的跑出去了。

    黎箬瞳就读的学校是芜安本地最好的公立高中芜安一中,全校一共24个班,三个理科实验班,两个文科实验班,黎箬瞳选了理科,在理科普通班里也算是名列前茅,不过这都是因为黎箬瞳非常努力,在胡锦雯眼里,黎箬瞳好像一天24小时都在学习一样,从高一开始,下课以后就没见过黎箬瞳嬉戏玩耍,要不就是在写作业,要不就是趴在桌子上休息,女生间喜欢聊八卦、聊最近热播的电视剧等,黎箬瞳似乎从不参加,她身上好像有一个透明的玻璃罩子,将自己和其他人隔离开来了。

    不过胡锦雯是个例外,高一报道分座位的时候,胡锦雯一眼就看到了黎箬瞳,其他同学要不就和初中就熟识的伙伴围坐在一起,紧张又激动地讨论班主任是谁,分享着刚过去的漫长的三个月暑假中自己的见闻,或表达着长久不见对对方的想念以及再次重聚在同一个班级中的兴奋之情。要不略带拘谨的和身边的同学攀谈着,对即将开始的高中生活既憧憬又迷茫,只有她安静的坐在教室后面,翻阅着刚发下来的语文书。阳光透过玻璃窗户落在黎箬瞳的身上,有一瞬间胡锦雯产生了一种神奇的岁月静好的感觉。于是她跑到黎箬瞳旁边做自我介绍:“你好,我是胡锦雯,锦缎的锦,雯是雨字头的雯。我可以坐这里吗”“你好,我是黎箬瞳”“若童,你爸妈给你取这个名字是希望你一直像小孩吗?”胡锦雯问到,“不是,是箬竹的箬,就是草字头那个箬,瞳是瞳孔的瞳”黎箬瞳回答。胡锦雯看到阳光正好照进黎箬瞳的眼睛里,她的瞳孔反射出黑色的光,不禁觉得这个名字真适合她,她的瞳孔乌溜溜的,像小孩的眼睛,“你的眼睛真好看!”胡锦雯说。

    胡锦雯和黎箬瞳性格相差很多,黎箬瞳安静不爱讲话,感觉没什么情绪的起伏波动,而胡锦雯则精力充沛,热情洋溢,明星八卦、小道消息、热门电视剧等都聊熟于胸,和谁都能聊上几句。这样性格迥异的两人竟奇迹般的成了朋友。

    中午吃完饭,黎箬瞳拿出了上午的试卷开始订正。胡锦雯则转过头和后桌的女生小声聊起了八卦“这次又是韩煜轩考了第一名”“对啊,你说人家这个脑子是怎么长的,每次都是第一也就算了,还超过第二名20多分”“我听他们班同学说,也没怎么看他学习,平时玩的也可疯了,踢足球、打篮球,一个都不落下”“真羡慕,人家可能天生长了个好脑子”“他外公是大学教授,外婆是高中老师,书香世家,可能遗传的”。两人长吁短叹,感慨了一番命运不公后又讨论起了最近热播的电视剧,激动处时甚至开始手舞足蹈起来,黎箬瞳小声提醒他们,怕班主任等下要过来看到批评他们不学习也不休息了。可能是聊累了,他们两个便也趴在桌子上开始午憩。黎箬瞳订正好了错题,就发了一会儿呆。

    她其实是认识韩煜轩的,说来也巧,黎箬瞳家住的小区和韩煜轩外公外婆住的小区相隔不远,而韩煜轩爸妈都很忙,他基本上都是在外婆家长大的。所以小学初中他们两个都是在一所学校,以前上学的路上也曾经碰到过韩煜轩,不过韩煜轩应该不认识自己。

    听说韩煜轩爸爸是做生意的,家里很有钱,他妈妈是警察,父母两个都很忙,所以就把他交给外公外婆抚养,外公外婆都是高级知识分子,辅导一个小孩子的学业还是不在话下的。韩煜轩本人也很争气,学习成绩一直很好,从小到大都是名列前茅。估计是老天爷追着他喂饭吃吧,不仅成绩好,体育也不错,其他的才艺也是样样不拉,每年的校运动会男子1000m跑,围观的群众总是格外激动,不管是不是同一个班级的,女生们总是大声的自发地为他加油,韩煜轩长得也好看,皮肤奶白、眉眼的组合落落大方,全身上下透露着一股骄矜的味道,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养大的小孩儿,也难免吸引恰逢青春年少的女孩儿喜欢,毕竟在那样热烈的年纪里,怎样直白的表达自己的喜欢都是不为过的。逢年过节各种校庆表演,也总是活跃着韩煜轩的身影,主持人、竖笛独奏、诗朗诵、编导等工作,他都驾轻就熟,也无怪乎在每所他就读过的学校都流传着他的各种传说了。

    但黎箬瞳认识韩煜轩,韩煜轩就不一定认识黎箬瞳了。黎箬瞳父母都是下岗职工,妈妈现在在饭店帮工,爸爸在做小区保安,家里面一直将希望寄托在黎箬瞳身上,希望她能好好学习,考上一个好大学,找到一份好工作。所以黎箬瞳一直以来都非常努力学习,希望能让爸妈放心。但黎箬瞳就不属于老天爷追着喂饭吃的人了,小学的时候不懂事,也不爱学习,每天就喜欢和小区里的小孩儿一起疯玩,所以成绩并不好,那个时候还不会看大人的脸色,不知道妈妈每天回家后的唠唠叨叨是对现状的不满,对往昔的追忆和对未来殷切的渴望。

    年龄渐长以后,开始懂了妈妈脸上的为难,觉察到了生活艰辛和不易,所以开始明白学习的重要性,于是初中开始,就没日没夜的学习,所幸初中知识并不多深奥,实在弄不明白的内容多花时间背一背也够用了。中考时也发挥的不错,考进了芜安一中,虽然进不去理科班,但凭借着努力在普通班里也能排名靠前,黎箬瞳一直是希望至少能考个重点本科的学校,可是一想到自己最近的状态,不禁又难过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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