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她身边的安舟瞪大了眼睛,用力的拉住安澜的手臂,“是他!是他!姐姐!”

    安澜几乎一瞬间就明白安舟的意思,她连忙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一眼便望进人群中央。刹那间,仿若所有灯光都聚集在这个人的身上,就连头顶的水晶吊灯也显得黯然无光,身旁的人脸都被打上马赛克,成为模糊一片的幻影,安澜的眼中,只剩下这一个站在光下的身影。

    人眼中的色彩都是由光折射而来,而安澜眼中的尤利西斯似乎是由最温暖、柔软的光芒折射出来的。时间似乎并未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当暖黄色的灯光照在他的身上时,他身上的每一寸的线条都变得柔软,色彩变得适目,世间万物即刻间变得黯淡无光,只剩下他一个人闪耀。

    一直到,那双苍蓝色的眼睛闯入安澜的视线,打破了她所有的幻想。

    那双眼中,只有冷漠。

    他是尤利西斯吗?是的,但不是她的尤利西斯。

    她的尤利西斯从不会用那样冷漠的目光看她,从最初相识时,他看她的目光从来都是温柔,痴迷的,一直到——分别。

    安澜收回目光,拉了拉安舟的手臂,二人离开了他的视线。安舟不解,她不明白,从安澜知道这个预言开始,就在为这场相遇做准备,已经五年了,整整五年,安澜从未放弃,但为什么,见到这个人的瞬间,安澜躲开了。

    “你为什么不去找他?”安舟问她,“他就在那!”

    这个预言,是安舟五年前的一次梦境。她自幼便拥有预言的能力,但非常不稳定,有时候是眼前一闪而过的场景,有时候是睡梦中的一场梦。

    她从未见过尤利西斯,但在预言中,她见过他数次。

    他有时候坐在她们家的餐桌旁,情意绵绵的望着安澜;有时候会捧着一捧鲜花,倚在路边的车上;而唯一一次在梦中出现过的场景,就是这场晚宴。

    那场预言,清晰到她都惊讶——6月的慈善晚宴,安澜以一头红发参加这场宴会,两人隔空遥望。

    “我,我不知道。”安澜第一次犹豫了,“我从没见过他那种眼神。”

    “哪种?”安舟不理解,她看向尤利西斯,她分辨不出他的眼神有什么区别。

    安澜摇了摇头,她没有说,她也没再去看,她站在原地,却不知道该去哪里。

    “我们去找他,你等了他十三年!”安舟拽住安澜的手臂,要将她带向尤利西斯的身边,但安澜不肯,她挣脱了她的手,她觉得自己在恐惧,却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等下吧,我要自己待会儿,我,我还没准备好。”

    她其实明白的,她怕他已经将她忘了,她怕他已经结婚生子,她怕,他即使认出来她,也会发现她十三年毫无变化的容貌。

    他会说什么?会说她是个妖精?还是像刚刚那样冷漠的看着她?

    或许,他还没认出她来?

    这个想法让安澜吓了一跳,怎么会,她都能一眼认出他!

    但不管如何,她应该去面对他,无论他是否记得她,都要给自己这十三年的等待一个结果。她深吸一口气,直起身,平复了一下心情,转身看向那尚未散开的人群,却未曾想看到了挤在人群中的安舟。

    即使隔了那么多人,安澜也能一眼看出安舟在说什么,她的声音仿佛就在她的耳边,她在说:“你认不认识安澜?”

    安澜张了张嘴,发不出声音,心脏在“咚咚咚”地跳,她已经好久没有这么紧张过了。然而她却不想听到答案,无论是“认识”还是“不认识”。

    然而尤利西斯并未像她期望的那样没有回答,他很清晰的回答了这个问题:“她是谁?”

    一瞬间,安澜觉得自己所有的等待与思念都像泡沫一样被人打散,此时她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小丑,人们的脸不再是模糊的,而是带着讥讽的笑,齐刷刷的面向她。

    嘲笑的她的痴心,嘲笑她的妄想。

    她一刻也不想再在这里待下去了,然而下一秒,安舟又指向了她,“那个穿红色裙子,有红色头发的女人,她就是。”

    安澜几乎是毫无准备的落入了尤利西斯的视线内,她突然觉得自己好狼狈。在几分钟前,她还那么渴望他的出现,渴望他的目光,然而此时,她只想逃离这尴尬的现场。

    但其实她不知道,这里只是对她来讲感到尴尬,事实上,没有人认为她是尴尬的。每个人都会被她的美貌所惊艳,就连尤利西斯也不例外。

    突然,安澜起身,她毫无留恋的转身离去,她的背影,在一瞬间与尤利西斯记忆中模糊的身影重合了。他那冷漠的苍蓝色眼眸终于漫上了其他的情绪——“惊讶、困惑”。

    安舟仔仔细细的观察着尤利西斯的表情,然而他偶然流露的情绪却叫她有些看不懂了。如果他认识她,那么为什么会困惑,如果他不认识她,又为什么会惊讶?

    “不好意思,请问刚刚那位女士是叫安澜吗?”尤利西斯打断了她的思绪,安舟连忙点头。

    “好的,谢谢。”

    出乎安舟的意料,尤利西斯并未即刻动身去寻找安澜,而是继续与身边人周旋。看着这样的尤利西斯,安舟突然为安澜感到不平起来——她那样思念,那样等待,那样为今天准备着,却只得到这一句话吗!

    安舟此刻真想拿着手中的酒浇到他身上,或者说将他胖揍一顿,然后指着他的鼻子骂:“渣男!”

    然而她没有,她默默地抽身离开了人群,沿着安澜离去的方向寻去。

    尤利西斯注意到安舟刚刚的情绪变化,面色却不动声色,他明白,自己终于找对了人,那个人,一定是他消失的记忆中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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