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你,这…我…”王澜拎着正在前厅死守的陈益到餐厅,陈益便颤抖地手指着吴桂平,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你什么时候出来的?”

    吴桂平歪着头,脖骨磨得作响,肿胀的眼球盯着陈益,似乎是很不理解他的话。

    “诸位客人慢用。”吴桂平晃悠着耸拉的脑袋,挪移着走向了他房间的方向,那骨头的声音听得让人不适,正巧今日菜品里有个骨头汤,无人敢下筷子。

    “那个,是不是把东苑里尸骨烧给婴鬼就行了?”柳娇娇突然开口说话了。

    “尸骨?”余晚和陈益几乎是同时问出来的。

    “东苑里没有活人,只有一个小孩的尸骨,按年龄来看,有十岁的样子,但已经死了很多年了。”王澜往嘴里扒拉一口白饭,边嚼边说。

    当时余晚刚刚清醒管家便来了,也没来得及看那门里究竟是什么,现在知道了。

    小男孩死了?那梦里的声音到底是不是莫离?

    还有,梦里的小男孩是谁?为什么要拿这个拨浪鼓?

    余晚一直用筷子戳着饭,她总觉得事情没有柳娇娇说得那么简单,总感觉漏了些什么,到底是什么呢?

    “要不,我们再讨论一下,不能贸然行动。”

    说这句话也是余晚出于谨慎才开得口,哪知柳娇娇有些恼了,“余晚,你是不是存心跟我过不去,明明婴鬼都在那幻境里说了,要烧了他弟弟,那我们满足她的愿望,她说不定就能放我们离开,我们早一点离开这个破地方不好吗?”

    陈益见此都不敢动筷子了,还是他身旁的王澜出来做了和事佬。

    “好了,娇娇,余晚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

    柳娇娇以为王澜也帮着余晚,便摔了筷子,向自己的房间走去了。

    余晚轻轻叹了口气,原来绝交后的友谊是这样的。

    “对了,余晚,你那个拨浪鼓是怎么回事?”王澜指了指余晚桌子上的拨浪鼓。

    “梦里拿的,一个小男孩给的。”余晚省略了那个男性声音的内容,她暂时还没有确定是不是莫离,不想惹太多麻烦。

    “梦?因为晕倒的原因?”王澜继续追问着,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对,那时有一团黑雾向我冲过来,我就进入一个梦境,很奇怪的梦,我只记得梦里我是红衣服,一个小男孩在我面前,递给我这个拨浪鼓。”余晚想起这个内容,依旧有些头疼,不由得扶了扶额。

    王澜沉默了一会,应该是在整理自己的思绪,“看来,事情确实没有那么简单。”

    “我不在的时候,你们那边的故事,看样子还挺精彩啊。”陈益吃了口嘴里的饭,果然什么事都不会影响干饭人干饭。

    “天阴了,真晦气,谁家生了女娃娃?”

    “天晴了,喜洋洋,我家生了男娃娃。”

    是童谣的声音,是从东苑那边传过来的。

    余晚一惊,不好,莫非柳娇娇——!

    她快速跑向东苑,其他二人也紧随其后,离东苑越近,天色也就越昏暗一分,直到了东苑,就跟黑夜没有区别,只见此刻柳娇娇正捧着那具尸骸,神情惧怕,她的四周围绕着一圈小娃娃,那些小娃娃都是苍白的脸,脸颊上有一抹红晕,长得像纸人娃娃一样。

    这些鬼娃娃围着柳娇娇,不停地唱着那首歌,他们的步子跳得越来越快,歌的节奏也越来越快,在他们身旁的,还有一个人,是吴桂平。

    吴桂平颤颤巍巍地走向柳娇娇,本就红肿的眼眶看见那具骸骨的时候,竟有些湿润,那突出来的眼球充斥着愤怒,他的面部肌肉怪异地牵拉着,嘴里吐出来几句话。

    “你怎么能放小少爷出来呢?快放回去…会被那小贱蹄子找到杀了的。”

    吴桂平扯出一个他所认为的平和地笑容,殊不知在众人眼里,可怖又恶心,他从颤抖着不敢动弹的柳娇娇怀里,抱过那具骸骨,轻柔地抚摸着,动作充满怜爱。

    “是个人也看出来他儿子已经死了吧。”陈益在一旁皱着眉头小声吐槽着。

    这时,四周黑雾又起,泛黄的纸钱从空中落下,有些纸钱被雾中的火星点燃,落地时已成了灰烬,一个熟悉的高大人影出现在众人面前,是婴鬼。

    “咯咯咯咯……弟弟…这是弟弟。我找到你了,我终于找到你了。”

    吴桂平僵硬的脸上也带了些恐惧,见此他急忙将鬼童转移到婴鬼的周围,婴鬼果然暂时被控制住了,只见她挣扎着,婴孩般的嗓音撕扯着叫嚣,那只眼球死死盯着吴桂平,像一只要将其生吞了的野兽。

    “这么多年,你还是不肯放过我和我的儿子。”吴桂平看见婴鬼动弹不得,遂也大了胆子,开始自顾自的说起来。

    余晚想到了那个梦境,梦里她一身红衣,眼前一个男孩笑着递给她一个拨浪鼓,她知道那个男孩是谁了!

    “喂,吴桂平,你儿子死了。”余晚突然开了口,陈益吓得直冒汗,小声提醒余晚让她别说了。

    此话一出吴桂平布满血丝的眼球死死地盯着余晚,余晚反而不惧,她双手握紧,一步步靠前。

    “你儿子的尸体不就在你怀里吗?你低头看看,那是个什么啊。”显而易见余晚是故意刺激吴桂平的。

    “你住口!”吴桂平脸部已经开始扭曲,可怖的骨头摩擦声愈发清晰,“找死。”

    “吴老爷,我是个女孩,你欺负女人啊。”余晚故意作出一副害怕的样子躲在陈益的身后,陈益的脸色更不好看了,他看着吴桂平那可怖的面容,心里已经骂了余晚无数遍了。

    “小贱蹄子,就是女娃才该死。”吴桂平气急骂了一句。

    “哦~是吗~”余晚缓缓从陈益身后站出来,此刻她的脸上满是平静,她静静地盯着吴桂平,仿佛是已经看穿了他接下来的命运。

    余晚在赌,她在赌npc违反规则会怎样。

    “汪!汪!”这时不断有狗吠声从后院传来。

    很显然,余晚赌赢了,婴鬼在这个世界由怨念聚成,那只要有怨念,肯定也会有别的东西形成。

    吴桂平此刻脸上布满了惊恐,他也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他是这个世界的npc,他怎么会不知道这个世界的规则,他万般小心,这个女人,居然让他违反了规则!

    “吴桂平…吴桂平…”后院里是女人的叫喊,夹杂着犬吠,吴桂平根本不敢动,一双突出的死鱼眼盯着和后院连通的那个走廊。

    “啪。”一只手抓在了走廊的木柱上,紧接着又是一只手,没错,只有两只手。两只手上都是兽齿撕咬过的痕迹,隐约还能见到手臂上的森森白骨,但那两只手居然会说话,看长短粗细不像是同一人的手,声音也是两个女人的声音,但叫得却是同一个人的名字。

    “吴桂平……我找到你了吴桂平!”两只手快速地跳了过来,死死抓着吴桂平的领子,要将他拖拽进后院,吴桂平想要去催动鬼童,却被一只手死死捂住了嘴巴,另一只手拽着他的后领要将他拖拽进后院。

    “呵呵呵……吴桂平你不得好死…”两个女音重叠着说同一句话,吴桂平挣扎着,但手的力气实在是太大了,最后只剩下了通往后院的一路血痕,那是吴桂平手指的抓痕。

    后院的犬吠愈加兴奋,应是许久没有闻到人肉的味道了,吴桂平的叫声凄惨无比,与狗叫混杂在一起渐渐被没落了,很快就没了动静。

    耳畔还是那首童谣,多么讽刺的歌词,余晚平静地看着这一切,反而不那么害怕了,吴桂平是死在了自己的因果里,他的思想决定了他说出口的话,他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做得不对过。

    只听婴鬼周遭的鬼娃娃们突然不唱了,也停下了跳动的脚步,渐渐地化散成一个个孩童模样,笑着闹着,最终化作点点萤火于天际,随风飘去。

    “他们,去哪了?”陈益看着那些鬼娃娃变成萤火,不禁伸手触碰那些荧点。

    “应该是回家了。”王澜也抬头看着眼前的一切,眼神满是惆怅,有着些些思念。

    “柳娇娇,你干什么?!”陈益突然吼了一声,只见柳娇娇快速从地上抱起那副骸骨,她要把那骸骨烧了,这样婴鬼就能放她离开了。

    为了防止事态不可控制,陈益直接冲上去挡在柳娇娇面前。

    “小时候,我爸总是跟我说,不要让他失望,后来但凡我退步一点点,他就会打我,骂我,说我是个没有用的东西。而我妈呢,她只会在一旁说再打得狠一点。”柳娇娇的眼眶泛起了血红,表情也逐渐癫狂了起来。

    “你知道我最害怕的声音是什么吗?是我爸摔筷子的声音,因为我知道,接下来迎接我的就是无尽地打骂……”

    “后来我努力地考上大学,我终于逃离了那个地方,我遇见了一个人,他跟我说他永远也不会抛弃我,可是,他骗了我。然后你们猜怎么着?”柳娇娇的笑容突然变得阴冷了起来,余晚见状急忙冲陈益大喊,

    “陈益!快跑!”

    “我把他杀了……”说着陈益的胸口突然一阵刺痛,他瞪大眸子颤抖着向自己胸口处看出,那是一把染血的刀锋,此刻已全然穿透他的胸膛。

    “哈哈哈哈哈……他死了,就永远都不会离开我了,然后我选择了自杀,可是死亡前那一刻,我好冷啊,我好害怕,我不想死了,结果没想到就来到了这里。”

    “这是上天给我能够再次活下去的机会,我不会让任何人阻碍到我,不然,就都给我死!”

    “陈益!”王澜大喊一声,慌忙上前接过即将倒下的陈益,慌乱的捂着陈益胸口的伤。

    陈益颤抖着唇瓣,血液不断从嘴角溢出,虚弱的抬起一只手,将手中的一个红绳递给王澜,“我…我家,在济安县576号…帮,帮我看看…”王澜的手没来得及接住他的手,陈益的手便落在了地上。

    余晚的眼睛也有些发酸,这么多天,陈益虽然胆子小,但也是尽心的保护着大家,甚至也保护过刚刚给他捅刀子的柳娇娇。

    余晚有些发狠地看着柳娇娇,“你可真是无可救药,早知道就直接告诉他们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把骸骨给我!这骸骨不能烧,他是——”

    余晚话还没说完,柳娇娇就发疯般冲到婴鬼面前,语态近乎癫狂, “是不是烧了他你就能放我出去,是不是?!”

    婴鬼歪着头看她,仿佛对她的话充满好奇,柳娇娇还没反应过来,婴鬼的手骨便刺穿了她的胸膛,柳娇娇的眸孔骤然瞪得死大,充斥着不甘,喉咙里都是浓稠的血浆,咕噜着从口中吐出来,“为…为什么…”

    “你要烧我弟弟…弟弟会疼的。我不允许。”

    柳娇娇直直倒在了地上,她的手不断伸向空中,似乎是要抓紧什么东西,“我…我还没有……”她的手落在了地上,鲜血从她的胸腔处涌出,铺满了地面。

    婴鬼抬起她那僵硬的手臂,骨骼磨动着弯了腰,从地上抱起那具尸骸,她低下头,那颗眼球转动着看那具骨头,这时余晚突然想起那个拨浪鼓,她将拨浪鼓从衣服的口袋里取了出来,递在婴鬼面前。

    “这个是你弟弟的吧。”

    婴鬼拿过那个拨浪鼓,突然就发出了刺耳尖叫,依旧是孩童般的哭泣声,她将拨浪鼓塞进弟弟的那只已然只剩下骨头的小手里,她的一根手骨轻轻戳一下那只小手,好像在让他继续摇那个拨浪鼓。

    可是,那个拨浪鼓再也摇不起来了。

    婴鬼的凄叫愈发频急,余晚这次没有捂住耳朵,她只觉得有些心酸。

    吴桂平以为把儿子锁起来,婴鬼便不会再找到他,可是自己因为炼那些鬼童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连思想都变得不正常,那孩子恐怕也是活活饿死的。

    婴鬼黢黑的空眼眶中,竟然滴下了血色的液体,那是,她的泪吗?

    血泪滴在地面上,竟发出一个小芽来,以迅雷之势攀岩弯曲形成了一个大大的圆框,就像一扇门,圆框的中央闪着黄色光。

    “那是门,快出去。”是莫离的声音,余晚往身侧一看,是那只熟悉的黢黑兔子,她深深看了眼莫离,莫离仿佛明白了她的意思。

    “我出不去。”

    余晚赶忙去拍醒正抱着陈益尸体发愣的王澜,“王澜,门开了,快走!”

    王澜取出陈益手中的红绳,紧紧握在手中,他轻柔地放下陈益的尸身,犹豫着看了他几眼,遂往门中跑去。

    “余晚,没时间了,快过来!”王澜在门旁向余晚伸手,余晚又看了眼莫离,眼神里稍有些不舍,还没来得及问,梦境里的声音是不是他…

    我们会再见面吗?

    “我们会再见面的,余晚。”

    余晚冲向王澜,紧紧抓住王澜的手,王澜拉着余晚进入了门中。

    门外,婴鬼的叫声突然停了,她的眼球此刻正盯着莫离,裸露的牙齿一张一合,声音稚嫩满是天真。

    “你好啊…要开始抓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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