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龙困浅水（四）
“冥夜，要不然，我们就这样，一万年？”
如同蛊惑一般的声音传入耳中，冥夜有片刻的怔愣，看向怀中的桑酒，没有说话。
感觉到冥夜的迟疑，桑酒抬起头来望向冥夜，清亮的眸子盯着他的：“冥夜？好不好嘛，你难道不想与我，天长地久吗？”
看着桑酒带着恳求的目光，冥夜爱怜地抚上了她的额头，眼中却落下泪来。
“冥夜，你怎么了？”
看到落泪的冥夜，桑酒有一瞬的慌神，随后不解地问道。
冥夜轻轻拭去眼泪，轻叹一声：“若你真的是桑酒，那该多好啊。”
桑酒闻言怔住，随后扯出一丝僵硬的微笑：“冥夜，你在说什么啊，我不就是我么。”
冥夜看向远处隐隐闪着雷电的天空，似在感慨：“谢谢你，给了我一个美好的梦，只是……我也是时候离开了。”
‘桑酒’闻言，面上彻底慌乱起来：“冥夜，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要去哪里？不要丢下我，求你了，不要丢下我好不好！”
冥夜看着面前的‘桑酒’，遗憾的摇了摇头：“这便是你与她最大的不同……我爱的桑酒，即便我要往更高更远的地方去，她也只会坚定地抬起步子，走到我的身边来，而不是恳求我不要丢下她。”
‘桑酒’原本扯着冥夜袖子的手一顿，随后松开，面上的焦急慌乱也渐渐散去。
“为什么？”
“明明只要你答应了，就可以得到你一直想要的生活。”
“消灭魔神，四海安宁，和心爱之人归隐。”
“可为什么，你还要执意离开？”
面对‘桑酒’的疑问，冥夜不禁痛苦地闭上眼睛，片刻后睁开，虽还带着些许悲伤，但其中的迷茫已是不复存在。
“这里再美好，也不过是镜花水月，即便我愿意沉迷其中，我想，她也不会想见到我这幅样子。”
“人，还是要活在当下的。”
随着冥夜的话落地，他身处的世界开始渐渐崩塌。
‘桑酒’看着他轻笑一声，红唇轻启，在冥夜惊诧的眼神中，说出了他曾经数次梦魇的那句话。
“那便祝愿神君，从我之后，万事顺遂。”
离俊看着面上神色不断变换的冥夜，担心道：“前辈，他真的还能醒过来吗？”
盖念闭着眼静静的打坐，闻言幽幽道：“他既然能修炼到此境界，应是不会被这小小幻境困住。”
离俊有些狐疑：“真的吗？可是这也太慢了吧。”
盖念小作傲娇的抬头：“呵，毕竟是我布下的幻境嘛。”
离俊挠了挠头：“可我不就是没一会就出来了么。”
盖念的表情有一丝龟裂：“……你以为谁都和你小子一样没心没肺那么快就能出来吗？”
一提到这个，盖念也不知是该感慨这世上居然还有人能保持赤子之心，还是该无语这世上居然还有这么缺心眼的人了。
“从这个角度来看，没心没肺也不是什么坏事嘛。”离俊也不在乎盖念的话，下一秒便看见冥夜的眼皮动了一下，略带了些激动道：“他醒啦！”
冥夜睁眼便看到离俊放大的脸，不由往后缩了一下。离俊却兴奋地抓着他：“你可算是醒啦，我在这等了半天，也不知道你做了什么美梦，脸上的表情那么丰富，又哭又笑的。”
冥夜不由伸手擦了擦还带着泪痕的脸庞。
“小子，你本可以早早抽身离开，却还是故意多留了一阵子。”盖念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道：“放任自己沉溺于虚幻之中，可不是神祗该有的样子。好在你及时收心，否则你这条蛟龙，可就要永远被困在墨河那一滩浅水之中了。”
看到盖念，冥夜这才回过神来，进入梦境之前的记忆也随之浮现。
决意离开神域后，冥夜忽然想起桑酒的留言，提起了那个名叫乐绫的人。
他对于乐绫的了解，只有当时桑酒描述的寥寥数言，却不想，这个人居然会成为桑酒心魔的具象化，便对她产生了好奇。
于是，他决定在离开神域前，先去一趟须臾幻境，走一遍当初桑酒走过的路。
可当他来到须臾幻境的入口时，却看到了一个意外的熟人，那个桑酒的好友，蟹族王子离俊。
离俊是在天欢那里得知，她们曾一同去过须臾幻境。而当天欢将自己对于桑酒行为的猜想告知离俊后，离俊便产生了要去须臾幻境一探究竟的想法。
若是能走一遍桑酒曾走过的路，或许便能理解她了吧。
于是，抱着同样想法的两个人便在幻境的入口相遇了。
因为早就知晓内情，两人很顺利地进入了鬼阵，随后，便是心魔梦境。
冥夜不由苦笑，在梦中，他以为他与桑酒的故事是一场梦，满心欢喜的准备与她重新相守一生。可却不知，这美好的相守才是真正的梦境。
他已快分辨不出，究竟谁是谁的梦中人了，亦或是，所有人的过往都不过是浮生一梦罢了。
如今，梦醒了，生活也该继续了。
盖念没有再为难他们，也没有再与他们多说，直接让他们进入了迦关的记忆，见证万年前这里曾经历的惊心动魄。
告别了盖念，冥夜看了看似乎仍未完全走出情绪的离俊问道：“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离俊看了看远处翻滚的云海，闭眼深吸一口气，再睁眼时，已有了决断。
“我原本的打算，是远离一切纷扰，遨游四海，随心而活。可如今天下初定，神祗纷纷归隐，正是神域最忙乱的时候，即便我离开了，又如何安心的过逍遥日子？既是随心而活，我便顺应我当下心意，留在这里。即使我的能力有限，但我也想尽我所能，用我的双锤，战尽那些蠢蠢欲动的势力，协助天欢稳定神域。待一切归于平静，再去做我想做的事情。”
冥夜扯了扯嘴角，想到了与离俊初遇的那天。当初那个当着他的面说要挑战他，成为战神的人，如今虽未成神，却要开始担起战神之责了。
神魔大战后，诸神元气大伤，神力难以恢复，于是纷纷闭关归隐，从前被神域压制的各方势力逐渐扯起大旗，一时之间战火四起。
天欢于玉倾宫中发号施令，在雷神的帮助下，离俊渐渐接管了神域的主要战力，几场战役之后，其勇猛之名已是在各方传开。
战火延续了几百年，直至冥夜与离俊在最后一战中共同抗敌，将众多势力首领枭首方才平息。
神域的威慑力一时无二，但不知为何，天欢忽然宣称关闭神域，此后神域只在三界危难时开启。从此之后，神域便淡出众人视线。又不知过了多久，仙门百家逐渐兴盛，只是众多仙门之中却依旧流传着神域的传说……
离开神域后，冥夜走过了很多地方，几百年来，斩妖除恶，扶持良善。除了协助天欢偶尔的求援外，再不曾踏足神域。
然而，在一次追捕做恶的大妖时，冥夜误入了荒渊，意外地见到了他以为几百年前便阵亡的老友。
“吾友，想不到你我还有再相见之日。”
稷泽看着冥夜略显沧桑的样子，亦是十分感慨。
当年叱咤风云，共治天下的战神，如今竟变成一个失意的浪客。
而他作为宙神，也只能被困在荒渊之中，维持着最后的阵法，等待着神力耗尽，神魂消散的那一天。
冥夜与稷泽讲了当年最终一战的细节，稷泽唏嘘不已，也理解了冥夜如今的变化。
他想起了初见桑酒之时，在她身上看到的，魔女的影子。
尽管他已告诫过桑酒，却不想她还是走向了这个未来。
“吾友，你身上背负的使命尚未完成。”
冥夜微微睁大双眸：“如今魔神已除，还有什么需要我去完成的事情吗？另外……就算我想去做，可我已在荒渊，又如何出去？”
稷泽叹道：“吾友莫慌，吾会用残存的神力，全力助你离开荒渊。吾刚刚看到了一些未来的残影，但吾不能与你言明。吾友，你可还记得，桑酒与魔神的赌局？”
冥夜皱眉：“是与这赌局有关？”
“是的，桑酒与魔神定下的赌局，事关天下苍生。而这赌局胜负的关键之处，便在你这里，想必，你也不愿意桑酒输掉赌局吧。”
赌局的关键，在我？
冥夜面色凝重，沉声道：“需要我做什么？”
“待人间朝代更迭，墨河两岸再无战争之时，你需在墨河水底，留下一处梦境，静待万年后赌局之人出现，为他们指引方向。”
梦境？又是梦境……
如须臾幻境一般吗？
仿佛看穿了冥夜的想法，稷泽继续道：“这个梦境，与须臾幻境不太一样，对于入境者来说，感受是完全不同的。”
“此梦法名，般若浮生。”
如同蛊惑一般的声音传入耳中，冥夜有片刻的怔愣，看向怀中的桑酒，没有说话。
感觉到冥夜的迟疑，桑酒抬起头来望向冥夜，清亮的眸子盯着他的：“冥夜？好不好嘛，你难道不想与我，天长地久吗？”
看着桑酒带着恳求的目光，冥夜爱怜地抚上了她的额头，眼中却落下泪来。
“冥夜，你怎么了？”
看到落泪的冥夜，桑酒有一瞬的慌神，随后不解地问道。
冥夜轻轻拭去眼泪，轻叹一声：“若你真的是桑酒，那该多好啊。”
桑酒闻言怔住，随后扯出一丝僵硬的微笑：“冥夜，你在说什么啊，我不就是我么。”
冥夜看向远处隐隐闪着雷电的天空，似在感慨：“谢谢你，给了我一个美好的梦，只是……我也是时候离开了。”
‘桑酒’闻言，面上彻底慌乱起来：“冥夜，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要去哪里？不要丢下我，求你了，不要丢下我好不好！”
冥夜看着面前的‘桑酒’，遗憾的摇了摇头：“这便是你与她最大的不同……我爱的桑酒，即便我要往更高更远的地方去，她也只会坚定地抬起步子，走到我的身边来，而不是恳求我不要丢下她。”
‘桑酒’原本扯着冥夜袖子的手一顿，随后松开，面上的焦急慌乱也渐渐散去。
“为什么？”
“明明只要你答应了，就可以得到你一直想要的生活。”
“消灭魔神，四海安宁，和心爱之人归隐。”
“可为什么，你还要执意离开？”
面对‘桑酒’的疑问，冥夜不禁痛苦地闭上眼睛，片刻后睁开，虽还带着些许悲伤，但其中的迷茫已是不复存在。
“这里再美好，也不过是镜花水月，即便我愿意沉迷其中，我想，她也不会想见到我这幅样子。”
“人，还是要活在当下的。”
随着冥夜的话落地，他身处的世界开始渐渐崩塌。
‘桑酒’看着他轻笑一声，红唇轻启，在冥夜惊诧的眼神中，说出了他曾经数次梦魇的那句话。
“那便祝愿神君，从我之后，万事顺遂。”
离俊看着面上神色不断变换的冥夜，担心道：“前辈，他真的还能醒过来吗？”
盖念闭着眼静静的打坐，闻言幽幽道：“他既然能修炼到此境界，应是不会被这小小幻境困住。”
离俊有些狐疑：“真的吗？可是这也太慢了吧。”
盖念小作傲娇的抬头：“呵，毕竟是我布下的幻境嘛。”
离俊挠了挠头：“可我不就是没一会就出来了么。”
盖念的表情有一丝龟裂：“……你以为谁都和你小子一样没心没肺那么快就能出来吗？”
一提到这个，盖念也不知是该感慨这世上居然还有人能保持赤子之心，还是该无语这世上居然还有这么缺心眼的人了。
“从这个角度来看，没心没肺也不是什么坏事嘛。”离俊也不在乎盖念的话，下一秒便看见冥夜的眼皮动了一下，略带了些激动道：“他醒啦！”
冥夜睁眼便看到离俊放大的脸，不由往后缩了一下。离俊却兴奋地抓着他：“你可算是醒啦，我在这等了半天，也不知道你做了什么美梦，脸上的表情那么丰富，又哭又笑的。”
冥夜不由伸手擦了擦还带着泪痕的脸庞。
“小子，你本可以早早抽身离开，却还是故意多留了一阵子。”盖念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道：“放任自己沉溺于虚幻之中，可不是神祗该有的样子。好在你及时收心，否则你这条蛟龙，可就要永远被困在墨河那一滩浅水之中了。”
看到盖念，冥夜这才回过神来，进入梦境之前的记忆也随之浮现。
决意离开神域后，冥夜忽然想起桑酒的留言，提起了那个名叫乐绫的人。
他对于乐绫的了解，只有当时桑酒描述的寥寥数言，却不想，这个人居然会成为桑酒心魔的具象化，便对她产生了好奇。
于是，他决定在离开神域前，先去一趟须臾幻境，走一遍当初桑酒走过的路。
可当他来到须臾幻境的入口时，却看到了一个意外的熟人，那个桑酒的好友，蟹族王子离俊。
离俊是在天欢那里得知，她们曾一同去过须臾幻境。而当天欢将自己对于桑酒行为的猜想告知离俊后，离俊便产生了要去须臾幻境一探究竟的想法。
若是能走一遍桑酒曾走过的路，或许便能理解她了吧。
于是，抱着同样想法的两个人便在幻境的入口相遇了。
因为早就知晓内情，两人很顺利地进入了鬼阵，随后，便是心魔梦境。
冥夜不由苦笑，在梦中，他以为他与桑酒的故事是一场梦，满心欢喜的准备与她重新相守一生。可却不知，这美好的相守才是真正的梦境。
他已快分辨不出，究竟谁是谁的梦中人了，亦或是，所有人的过往都不过是浮生一梦罢了。
如今，梦醒了，生活也该继续了。
盖念没有再为难他们，也没有再与他们多说，直接让他们进入了迦关的记忆，见证万年前这里曾经历的惊心动魄。
告别了盖念，冥夜看了看似乎仍未完全走出情绪的离俊问道：“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离俊看了看远处翻滚的云海，闭眼深吸一口气，再睁眼时，已有了决断。
“我原本的打算，是远离一切纷扰，遨游四海，随心而活。可如今天下初定，神祗纷纷归隐，正是神域最忙乱的时候，即便我离开了，又如何安心的过逍遥日子？既是随心而活，我便顺应我当下心意，留在这里。即使我的能力有限，但我也想尽我所能，用我的双锤，战尽那些蠢蠢欲动的势力，协助天欢稳定神域。待一切归于平静，再去做我想做的事情。”
冥夜扯了扯嘴角，想到了与离俊初遇的那天。当初那个当着他的面说要挑战他，成为战神的人，如今虽未成神，却要开始担起战神之责了。
神魔大战后，诸神元气大伤，神力难以恢复，于是纷纷闭关归隐，从前被神域压制的各方势力逐渐扯起大旗，一时之间战火四起。
天欢于玉倾宫中发号施令，在雷神的帮助下，离俊渐渐接管了神域的主要战力，几场战役之后，其勇猛之名已是在各方传开。
战火延续了几百年，直至冥夜与离俊在最后一战中共同抗敌，将众多势力首领枭首方才平息。
神域的威慑力一时无二，但不知为何，天欢忽然宣称关闭神域，此后神域只在三界危难时开启。从此之后，神域便淡出众人视线。又不知过了多久，仙门百家逐渐兴盛，只是众多仙门之中却依旧流传着神域的传说……
离开神域后，冥夜走过了很多地方，几百年来，斩妖除恶，扶持良善。除了协助天欢偶尔的求援外，再不曾踏足神域。
然而，在一次追捕做恶的大妖时，冥夜误入了荒渊，意外地见到了他以为几百年前便阵亡的老友。
“吾友，想不到你我还有再相见之日。”
稷泽看着冥夜略显沧桑的样子，亦是十分感慨。
当年叱咤风云，共治天下的战神，如今竟变成一个失意的浪客。
而他作为宙神，也只能被困在荒渊之中，维持着最后的阵法，等待着神力耗尽，神魂消散的那一天。
冥夜与稷泽讲了当年最终一战的细节，稷泽唏嘘不已，也理解了冥夜如今的变化。
他想起了初见桑酒之时，在她身上看到的，魔女的影子。
尽管他已告诫过桑酒，却不想她还是走向了这个未来。
“吾友，你身上背负的使命尚未完成。”
冥夜微微睁大双眸：“如今魔神已除，还有什么需要我去完成的事情吗？另外……就算我想去做，可我已在荒渊，又如何出去？”
稷泽叹道：“吾友莫慌，吾会用残存的神力，全力助你离开荒渊。吾刚刚看到了一些未来的残影，但吾不能与你言明。吾友，你可还记得，桑酒与魔神的赌局？”
冥夜皱眉：“是与这赌局有关？”
“是的，桑酒与魔神定下的赌局，事关天下苍生。而这赌局胜负的关键之处，便在你这里，想必，你也不愿意桑酒输掉赌局吧。”
赌局的关键，在我？
冥夜面色凝重，沉声道：“需要我做什么？”
“待人间朝代更迭，墨河两岸再无战争之时，你需在墨河水底，留下一处梦境，静待万年后赌局之人出现，为他们指引方向。”
梦境？又是梦境……
如须臾幻境一般吗？
仿佛看穿了冥夜的想法，稷泽继续道：“这个梦境，与须臾幻境不太一样，对于入境者来说，感受是完全不同的。”
“此梦法名，般若浮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