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万万没想到,她居然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仿佛圣洁的天使张开了黑色的鸦羽,向他递出了熟透的红苹果。

    少女截然不同的两个形象在他脑海中交错,让他分不清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他真的喝醉了?

    还是她醉了?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少女已然抽身而退,逆着光坐在茶几上,于黑暗中俯视着他,一丝表情也不肯透露。

    就当作是他们都醉了吧。

    神思恍忽的他已顾不了那么多,美丽往往是最浓烈的催化剂。他太渴望她了,得不到就无限趋尽于毁灭。

    理智早已决堤,妄念生根发芽。

    她要他做什么,他便照办,哪怕这是明晃晃的折辱。

    红酒的气息糜烂地扩散。

    他喃喃着她的名字,似是恳求。

    就在此刻,他听见了一声命令式的话语。

    “等等。”

    他迷茫地睁开通红的双眼,似乎在问怎么了。

    卿澄漫不经心地用鞋尖踢了踢他的膝盖:“跪下。”

    他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

    他的灵魂被瞬间撕扯成了两半,一半在强撑着尊严,一半在不断地低头,嘶吼着,卑微地,强迫他做出一个决定。

    潮浪涌动,他终是如同被操纵的木偶一般,挺着腰跪在了地上。

    这是一个极其屈辱的姿势,让向来习惯了凌驾于他人之上的黎军内心感到十分的羞耻。

    他忍不住乞求道:“希望,我好难受。”

    卿澄却冷不丁地踩住他的肩膀:“忍着。”

    “嗯……”在这无边无际的折磨下,他的思绪已经变得越来越模糊。

    “对了,学声狗叫给我听听。”

    黎军咬牙,学着狗汪汪了两声。

    “可以了吗?我真的忍不住了。”他额头冒出了豆大的汗滴。

    “忍着。”

    话音未落,他瘫倒在地,喘得活像一条脱水的鱼。

    “真没用。”

    黎军攀住她的脚腕:“再来一次,我一定可以的。”

    “好,换个新的。”

    接下来,黎军自己把自己绑在了椅子上。

    她找来了一根皮带,狠狠地抽打在他身上,留下道道红痕。

    “唔!”

    听到痛呼的卿澄没并有放轻力气,几乎是泄愤般的把人抽了个半死。

    身上的疼痛感让他迫不得已去想一些别的东西,以转移注意力。

    眼前一片黑暗,他到底在天堂还是在地狱?

    他隐隐感觉自己灵魂的某处在发生变化。

    不断地下滑、难以逆转。

    如同潘多拉魔盒被打开了一般,让他感到深深的恐惧。

    就在这种空浮而不知颠倒的状态下,他听到了一声辱骂。

    “真恶心。”

    还来不及分辨这是什么意思,他便停止了呼吸,世界一片茫然。

    黎军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昏死了过去。

    卿澄嫌弃地别开眼神。

    “系统,这些都拍下来了吗?”

    系统:“都拍下来了。”

    “那就好。”疲惫的卿澄走到一旁,喝了口水。

    系统这时弱弱道:“澄澄,虽然你拍下来了这些东西,可我总感觉,那小子怎么这么享受啊?”

    “享受?”卿澄不明白,“黎军这么注重身份地位的人,我这么羞辱他,他为什么还会享受?”

    “哎呀,这个……嗯……怎么说呢。”系统第一次感到了什么叫语塞,“算了,没什么。”

    卿澄拿起之前没喝完的干白,灌了几口,脸色更加红润。

    然她点亮屏幕给韩敬祖发了条短信。

    “可以来接我一下吗?”

    黎军再次醒来的时候,电影已经放完了,正在播放片尾曲。

    屋外的雨声变得淅淅沥沥。

    “嘶——”他低呼一声。

    身上疼得就像被火撩了一样。

    真狠啊。

    他解掉捆得不严实的绳子,揭开了蒙住双眼的眼罩。

    昏暗的光线落入眼中,驱散了些许惘然。

    他的第一反应是寻找卿澄。

    沙发那边突然传来酒瓶当啷落地的声音,桃子味的酒液气息溢满在空气之中。

    “还在啊。”

    他起身走过去,看见了躺倒在沙发上熟睡的女孩,心里塌陷的一角又被重新填满,胀得有些发酸。

    原来真的醉了。

    他有点后悔,不该诱惑她喝酒的。

    黎军见惯了醉酒发疯的人,并以此为乐。

    就像从文明社会倒退回四肢着地的返祖动物,撕扯掉秩序和道德,袒露着白花花的身体,装疯卖傻,只靠着本能宣泄情绪。

    在他看来,这是一种比古罗马斗兽还要有趣的游戏。

    他从小便被长辈们灌输理智守真的观念,根深蒂固的壁垒将他框了方寸之间,即使酒液入喉,放浪形骸的面具之下,他也被迫固守着清醒的警戒线。

    然而这一次,他投降得很彻底。

    纵容着对方对自己的磋磨,承受着灭顶的痛楚,连带着灵魂也扭曲了。

    黎军跪坐在地毯上,手指微微颤抖着为她拨开被汗打湿的发丝,抚过白脂般细腻的肌肤。

    只要是你就好。

    你对我做什么都可以,只要别离开我。

    黎军离得很近,他能闻到从少女身上散发出的馨香,如同一颗熟透的桃子,叫人难以自持。

    细汗顺着鼻梁淌下,他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几乎快要吻上少女的唇角。

    “砰——”

    门被人强行破开。

    一道黑影裹着风雨的气息疾步走来。

    “放开她!”

    黎军猛地被一脚踹翻在地,口中立刻翻涌出血腥的气息,额角撞在了茶几边角,脑子嗡的一声,视线也随之模糊。

    韩敬祖看着躺倒在沙发上的卿澄,目眦欲裂。

    她迷茫地睁开失神的双眼。

    “希望,你听得见我说话吗?”

    卿澄如同缺失安全感的雏鸟般伸手抱住了眼前的少年:“好冷。”

    “马上就不冷了。”韩敬祖面无表情地脱下身上的黑色皮衣,将卿澄到上半身罩了个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水光潋滟的双眼。

    “我们回家。”他抱起卿澄,大步向外走去。

    “希望……别走……”黎军捂着额头,摇摇晃晃地伸出手,却只摸到了如流水般滑走的裙角。

    他跌跌撞撞地追了出去,却只剩一地零落的、泡在雨水中的玫瑰花瓣。

    红色的跑车飞驰在路上。

    韩敬祖麻木地踩着油门,耳边只剩下引擎的轰鸣和雨刮器工作的杂音。

    副驾驶上女孩轻吟一声,似乎有些难受。

    “怎么了?不舒服吗?”他立即降低了车速,安慰道,“就快到了。”

    半个小时后。

    他抱着卿澄回到了温暖的房间。

    少女躺在床上,脸泛着不正常的绯红,平日里如同冷玉般的脖颈也透出淡淡的的粉色。

    “咳,好点了吗?”韩敬祖避开眼神,不是因为自持,而是怕自己冲动。

    “我想喝水。”

    “好。”

    韩敬祖连忙下楼,习惯性地打开了冰箱,忽然一拍脑子,乖乖地拿了个杯子,从饮水机里接了热水。

    想了想,又东翻西找出了蜂蜜,挖了一大勺在水里调匀。

    他小心翼翼地端着蜂蜜水来到床前,少女已经能坐起来了,但看起来依旧是软绵绵的。

    韩敬祖怜惜地问:“要我喂你吗?”

    卿澄虚弱地摇了摇头:“我自己可以。”

    她捧着蜂蜜水小口小口地喝着。

    这似乎是她的一个小习惯,喝东西时总是慢条斯理的,像一只在溪水边饮水的小鹿。

    “我加了蜂蜜,能解酒的。”韩敬祖不由得伸手将几缕垂在她脸颊边作乱的发丝拨到耳后,反应过来后才猛地抽开手,表情变得有些紧张。

    “我……”

    “谢谢,我觉得好多了。”卿澄打断了他的话,似乎并不抵触这种程度的触碰。

    韩敬祖莫名地升起一丝愉悦。

    他的目光从卿澄的身上一扫而过。

    自从卿澄被黎军带走后,一整个晚上他都坐立不安。

    一开始他还能忍住,就在家里等着她回来。

    可分离的煎熬让他忍不住在脑内疯狂猜想。

    他们在干什么?这个时候是在一起开心快乐吗?她会不会被黎军触碰?或者是更进一步?她会同意吗?

    他清楚地知道没有人能抵挡住少女的魅力。

    那人也一定在渴望吧,像他一样渴望着卿澄的垂爱。

    所以会使尽一切办法靠近。

    对,他骗了她!

    就像他一样,轻而易举地骗取了她的信任,妄图成为她目光的所及之处。

    而信任是这世界上最脆弱的东西,一点点谎言就能让它分崩离析。

    韩敬祖几乎是扭曲着面孔想道,他要把这件事情告诉卿澄。

    谁也别想好过。

    他打遍了电话,询问黎军的去处,甚至开车去了黎军平时常待着的几个地方寻找,全都一无所获。

    就在绝望之际,他收到了卿澄的短信。

    等他赶到时,却看到了那样的场景。

    想起这件事,韩敬祖又是心头火起,混着滔天的酸意,如同喷涌的岩浆一般把他浇了个透顶。

    本来还维持着的体面瞬间撕裂。

    他抬眸轻笑,唇边夹杂丝丝缕缕的阴郁气息。

    “黎军没有对你做什么吧?”

    是牵手还是亲吻?或是……

    闯入的瞬间,他不是没有注意到黎军掩盖在衣服底下的红色痕迹。

    韩敬祖藏在身侧的手无意识地抓紧了床单。

    他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

    囚笼和锁链的幻想在脑海里纷繁交杂。

    一柄尖刀从中剖开他的心肺,明明晃晃展示着他的占有欲。

    是的,他就是要占有,无尽而疯狂的占有,连一点点气味也不能放走。

    如同巨龙用身体裹缠着藏匿在洞穴中的金银财宝,巨爪之下便是牢笼。

    系统在耳边紧张地提示:“监测到韩敬祖的黑化指数在不断上升,就快突破临界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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