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兽吞下口中那条残臂，并未餍足，步步紧逼地上没了反应的少年，獠牙显露，津液下垂。
当它张开血盆大口打算享用美味时，陡然间，横空而来的一根银针窜入口中，刺穿了它布满倒刺的舌头。
凶兽还未将嚎叫发出声，下一刻，一道通白的天雷猛然从它跟前劈下，身庞体壮的牲畜瞬间被弹开，在岩壁上被砸了个眼冒金星。
“凶兽穷奇。”沉稳的声音源自那根银针和那道天雷的主人，“惩善扬恶，厌恶诚信正直之人馈赠奸诈之者的上古恶兽。”
来人手握带着荆棘的雷鞭，鞭尾指向那牲畜：“你能听懂本王说话，那便莫要轻举妄动，否则那根毒针即刻就能要了你的命。”
穷奇匍匐于地，吐出舌头跟条狗一样不停地哈着气以缓解舌尖疼痛，狼狈地朝着明公侯点头服软。
“你所守的九幽，在何处？”
穷其喉间溢出呜咽，脊背凸起，不多时，拳头大小的一颗鎏金从它口中飘出。
明公侯将其收拢于掌心，猛一用力，鎏金外壳四分五裂，唯剩中间那株形似蒲扇叶的灵草。
是九幽没错。
明公侯转身，提步向不远处倒在地上的少年走去。
江烬厌艰难地睁开几近失明的左眼，唯见雪停风止后的大亮天光。
明公侯俯视着他：“还没死吧？”
少年满身疮痍，忍着剧痛偏开了头。
明公侯没有在意他的不尊，只是将手中的九幽丢在他血流不止的右臂旁，语气听不出情绪。
“本王奔波千里于凶兽口中救下你，并得手九幽换你一条胳膊，是看在你生父曾与本王是密友，出于情谊；但不为你寻觅安身之处并将你送离此地，是因为本王身为人父，不能纵容遥儿与你苟同。”
地上的人听到熟悉的名字，终于不再像一具死尸一样一动不动。
他想坐起身，却奈何体力不支。
明公侯淡淡地看着，没有要帮他一把的打算。
“至于你的眼睛，本王也无能为力。那穷奇还剩一只左眼，你可以挖了留着，必要时再给自己换上，但切记莫要杀了它。”
男人一生装扮不染尘世，与地上少年的满身血污天壤之别。
他轻移视线，目光落在对方手腕的琉璃珠串上，那是他全身唯一未沾污渍的物件。
明公侯心高气冷，装作没事人一样移开了眼。
“你应该知道江无华正遣人四处寻你，你也应该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那串珠子并非寻常物，记住本王的话，勿要让它脱身，也勿要被它控制。等你恢复了，记得尽快离开此地。”
江烬厌发出细细的哼哼声，等他再睁开眼时，已经不见了明公侯的踪影。
角落里的穷奇缓步向前走，在他的身旁坐下，隐去了方才的狂暴，此时真正的像条忠犬。
江烬厌有些鄙视：“蠢货，你杀不了我。”
穷奇不置可否，只是伸出舌头不停地哈气，那根拇指粗的银针映入江烬厌眼帘。
“你想让我帮你拔掉？”
穷奇连连点头。
少年调侃地问：“很疼？”
“小忠犬”把头点得更频繁。
江烬厌仰起脖子，盯着自己的残臂，漫不经心：“那就疼着吧，你疼死了都不关我事。”
“……”
江烬厌心想你把我胳膊都生吞了，我脑子有病才帮你。
“滚开，别挡我太阳。”
他抬腿往穷奇前腿踹了一脚，把它给喝走了。
“一边待着，等我恢复了再决定要不要帮你。”
穷奇老老实实地回到角落趴下，眼巴巴地看着江烬厌的右臂在九幽的治疗下慢慢长出新肉。
少年揪着地上的枯草，疼到面容扭曲，强烈的灼烧感从右臂像枯枝藤蔓般向全身蔓延。
眼前发黑，直接晕了过去。
空尘山顶流烟渐散，雪不知什么时候停了，残阳迎暮色。
破开云浪，一个面容老态银丝满头的老者拄着枯木拐杖，慢吞吞地走近。
少年晕在地上，毫无察觉。
反倒是角落里打盹儿的穷奇先醒了过来，对着向江烬厌走去的老者发出低吼。
老者回过头来，声音宛如碎瓷刮地沙哑：“你既是凶兽，又为何护着他？”
穷奇脊背弓起，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呵，维护穷凶极恶之徒，不愧是上古恶兽。”老者回望地上的少年，面露浅浅喜色，“坏的好啊，坏的好…”
江烬厌的右臂尚未完全康复，粉嫩的新肉长出来，泛着清晰的血丝。
老者吃力地将他架起来，随即看向穷奇：“你可要跟他走？”
穷奇点头哈腰，几步跟上去从老者手中驮住了江烬厌。
“你这…是认主了？”
穷奇默认，背着少年稳步朝着下山的路走去。
身后的空尘失去神兽镇守，骤然雨雪齐下，风霜再起，湮没于一片汹涌云浪中。
山下附近的那座村庄里，一户人家的管事婆正拿着扫帚赶人。
被赶的女子一身狼狈，失足跌倒在门口的台阶前。
“赶快滚，你这种来路不明的女人，不止是我，这整个村子都不欢迎你！”
仲蓉灰头土脸，祈求地仰起头：“大娘，我求求你了，我真的只是从帝都来的流民，只求您能给我口饭…”
“还帝都的流民？帝都的流民跑来这北尽做什么？别告诉我你是来寻山上那九幽草！”
“我…”
仲蓉话音未落，管家婆猛地关紧了木门，震得她肩膀愕然一抖。
仲蓉浑身乏力，却还是咬着牙转身离开了。
别人的话说得很清楚，再厚着脸皮贴上去，也讨不到半分好处。
少女刚走出村子不到半刻，恍惚望见前方迷雾中两人一兽的轮廓。
这…这怕不是山上那只凶兽吧！
仲蓉吓得双腿直打颤，还来不及转身逃跑，那兽影便突然发出了一声沉闷的低吼，遮挡他们前行的雾气渐渐散开。
仲蓉在恐惧中猛然发现，那牲畜背上驮着的人，不就是自己一路领到这鬼地方来的年轻公子吗。
他果真不出所料的厉害，居然连凶兽都能驯服。
仲蓉不跑了，忙赶上前拦路。
“老伯！等等！”
白发老者疑惑地回过头，只见一个衣衫不太整洁的女子。
女子说：“我、我是与这位公子一同来至此地的，他…受伤了？严重吗？”
仲蓉的角度，看不见江烬厌断了的胳膊，只看见原本清廉贞洁的少年现在却比自己还狼狈。
“我要带他走，你若是敢跟，那就跟着。”老者给予仲蓉的尊重和客气并不多，他心想不过一个民间女子，能有多大毅力。
“要，我要跟你们走！”
仲蓉毫不犹豫。
在帝都逃难时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体无完肤的累累尸骨，流成滚滚溪河的鲜血，随处可见滥杀成性的骑兵……
她别无选择，她必须去。
当它张开血盆大口打算享用美味时，陡然间，横空而来的一根银针窜入口中，刺穿了它布满倒刺的舌头。
凶兽还未将嚎叫发出声，下一刻，一道通白的天雷猛然从它跟前劈下，身庞体壮的牲畜瞬间被弹开，在岩壁上被砸了个眼冒金星。
“凶兽穷奇。”沉稳的声音源自那根银针和那道天雷的主人，“惩善扬恶，厌恶诚信正直之人馈赠奸诈之者的上古恶兽。”
来人手握带着荆棘的雷鞭，鞭尾指向那牲畜：“你能听懂本王说话，那便莫要轻举妄动，否则那根毒针即刻就能要了你的命。”
穷奇匍匐于地，吐出舌头跟条狗一样不停地哈着气以缓解舌尖疼痛，狼狈地朝着明公侯点头服软。
“你所守的九幽，在何处？”
穷其喉间溢出呜咽，脊背凸起，不多时，拳头大小的一颗鎏金从它口中飘出。
明公侯将其收拢于掌心，猛一用力，鎏金外壳四分五裂，唯剩中间那株形似蒲扇叶的灵草。
是九幽没错。
明公侯转身，提步向不远处倒在地上的少年走去。
江烬厌艰难地睁开几近失明的左眼，唯见雪停风止后的大亮天光。
明公侯俯视着他：“还没死吧？”
少年满身疮痍，忍着剧痛偏开了头。
明公侯没有在意他的不尊，只是将手中的九幽丢在他血流不止的右臂旁，语气听不出情绪。
“本王奔波千里于凶兽口中救下你，并得手九幽换你一条胳膊，是看在你生父曾与本王是密友，出于情谊；但不为你寻觅安身之处并将你送离此地，是因为本王身为人父，不能纵容遥儿与你苟同。”
地上的人听到熟悉的名字，终于不再像一具死尸一样一动不动。
他想坐起身，却奈何体力不支。
明公侯淡淡地看着，没有要帮他一把的打算。
“至于你的眼睛，本王也无能为力。那穷奇还剩一只左眼，你可以挖了留着，必要时再给自己换上，但切记莫要杀了它。”
男人一生装扮不染尘世，与地上少年的满身血污天壤之别。
他轻移视线，目光落在对方手腕的琉璃珠串上，那是他全身唯一未沾污渍的物件。
明公侯心高气冷，装作没事人一样移开了眼。
“你应该知道江无华正遣人四处寻你，你也应该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那串珠子并非寻常物，记住本王的话，勿要让它脱身，也勿要被它控制。等你恢复了，记得尽快离开此地。”
江烬厌发出细细的哼哼声，等他再睁开眼时，已经不见了明公侯的踪影。
角落里的穷奇缓步向前走，在他的身旁坐下，隐去了方才的狂暴，此时真正的像条忠犬。
江烬厌有些鄙视：“蠢货，你杀不了我。”
穷奇不置可否，只是伸出舌头不停地哈气，那根拇指粗的银针映入江烬厌眼帘。
“你想让我帮你拔掉？”
穷奇连连点头。
少年调侃地问：“很疼？”
“小忠犬”把头点得更频繁。
江烬厌仰起脖子，盯着自己的残臂，漫不经心：“那就疼着吧，你疼死了都不关我事。”
“……”
江烬厌心想你把我胳膊都生吞了，我脑子有病才帮你。
“滚开，别挡我太阳。”
他抬腿往穷奇前腿踹了一脚，把它给喝走了。
“一边待着，等我恢复了再决定要不要帮你。”
穷奇老老实实地回到角落趴下，眼巴巴地看着江烬厌的右臂在九幽的治疗下慢慢长出新肉。
少年揪着地上的枯草，疼到面容扭曲，强烈的灼烧感从右臂像枯枝藤蔓般向全身蔓延。
眼前发黑，直接晕了过去。
空尘山顶流烟渐散，雪不知什么时候停了，残阳迎暮色。
破开云浪，一个面容老态银丝满头的老者拄着枯木拐杖，慢吞吞地走近。
少年晕在地上，毫无察觉。
反倒是角落里打盹儿的穷奇先醒了过来，对着向江烬厌走去的老者发出低吼。
老者回过头来，声音宛如碎瓷刮地沙哑：“你既是凶兽，又为何护着他？”
穷奇脊背弓起，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呵，维护穷凶极恶之徒，不愧是上古恶兽。”老者回望地上的少年，面露浅浅喜色，“坏的好啊，坏的好…”
江烬厌的右臂尚未完全康复，粉嫩的新肉长出来，泛着清晰的血丝。
老者吃力地将他架起来，随即看向穷奇：“你可要跟他走？”
穷奇点头哈腰，几步跟上去从老者手中驮住了江烬厌。
“你这…是认主了？”
穷奇默认，背着少年稳步朝着下山的路走去。
身后的空尘失去神兽镇守，骤然雨雪齐下，风霜再起，湮没于一片汹涌云浪中。
山下附近的那座村庄里，一户人家的管事婆正拿着扫帚赶人。
被赶的女子一身狼狈，失足跌倒在门口的台阶前。
“赶快滚，你这种来路不明的女人，不止是我，这整个村子都不欢迎你！”
仲蓉灰头土脸，祈求地仰起头：“大娘，我求求你了，我真的只是从帝都来的流民，只求您能给我口饭…”
“还帝都的流民？帝都的流民跑来这北尽做什么？别告诉我你是来寻山上那九幽草！”
“我…”
仲蓉话音未落，管家婆猛地关紧了木门，震得她肩膀愕然一抖。
仲蓉浑身乏力，却还是咬着牙转身离开了。
别人的话说得很清楚，再厚着脸皮贴上去，也讨不到半分好处。
少女刚走出村子不到半刻，恍惚望见前方迷雾中两人一兽的轮廓。
这…这怕不是山上那只凶兽吧！
仲蓉吓得双腿直打颤，还来不及转身逃跑，那兽影便突然发出了一声沉闷的低吼，遮挡他们前行的雾气渐渐散开。
仲蓉在恐惧中猛然发现，那牲畜背上驮着的人，不就是自己一路领到这鬼地方来的年轻公子吗。
他果真不出所料的厉害，居然连凶兽都能驯服。
仲蓉不跑了，忙赶上前拦路。
“老伯！等等！”
白发老者疑惑地回过头，只见一个衣衫不太整洁的女子。
女子说：“我、我是与这位公子一同来至此地的，他…受伤了？严重吗？”
仲蓉的角度，看不见江烬厌断了的胳膊，只看见原本清廉贞洁的少年现在却比自己还狼狈。
“我要带他走，你若是敢跟，那就跟着。”老者给予仲蓉的尊重和客气并不多，他心想不过一个民间女子，能有多大毅力。
“要，我要跟你们走！”
仲蓉毫不犹豫。
在帝都逃难时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体无完肤的累累尸骨，流成滚滚溪河的鲜血，随处可见滥杀成性的骑兵……
她别无选择，她必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