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晏微愣,一下没反应过来。

    “我,我想好了再说,”文晏背手揪着腰带。

    “那小姐可要快些想,”青淮眸子渐深。

    “都考完了吧,”司业大人站在最前面,冲着底下的学子们说道。

    “三日之后便可算出成绩,有急事的学子们可与学政说,上午下山也可,大家两月后再来,”司业通知了一些注意事项,尤其是告诫那些归家路途遥远的学子要注意安全。

    “是,”考完的学子皆收拾行囊准备下山。

    文思敏越过人群,又冲着文晏喊了一道,“文晏,记得归家,母亲有重要的事,”

    “有何事?”文晏皱眉问道。

    “母亲没说,只道是很重要的事,要你一定要回去,”文思敏难得耐下性子,不摆脸色地与她说话。

    有猫腻,文晏警惕起来,她不能回去。

    “我答应了司业大人在山上打杂,不得空回去,”文晏搬出司业大人做理由。

    “怎么了?”身后传来司业大人的声音。

    “司业大人,家中有事,可否让姐姐下山,”文思敏忽地声音变柔,眼里含水地望向周正。

    “如此,”周正点头,“文晏,那便下山吧,给你放三日假,誊抄旧籍倒也不是很急的事,三日后再回来便是,”

    文晏心里一咯噔,支支吾吾半天只得应下。

    待人群散开后,青淮察觉出她的不安,“小姐,可是在忧心什么事?”

    “嗯,大夫人喊我回去,只怕没什么好事,”文晏扶额皱眉。

    “说来,上回送予小姐的弹弓,小姐可会使?”

    “……想必和射箭应当是差不多的,”文晏轻微摇头,“但我尚未试过,”

    “青淮教您,”青淮拉起文晏的手腕,转眼便到了后山竹林。

    “小姐,以这石子试试,”青淮俯身捡了几粒石子,朝她递了一个。

    文晏虽未玩过弹弓,但也大概知道如何使用,她接过青淮手中的石子,横在皮筋中央,手使劲一拉。

    忽地,一大掌覆盖在她手背上,轻轻一推,“小姐,不必拉这般用力,”他的怀抱虚贴着她的后背,文晏手一松,那石子便飞了出去,打在了树干上。

    “这皮筋与普通皮筋不同,弹性要更大一些,同样的形变程度,却给出更大的力度,射程更远的同时,也不至于伤了自己,”青淮解释道。

    青淮盯着落地的石子,眼角微弯,“小姐果然聪慧,”不过一会,他又道,“下山后,小姐便可用此弹弓保护自己,争取些逃跑时间,”

    “嗯,”文晏挽过耳后的头发。

    少女的心思似不起眼的常春藤,在竹的掩护下,爬满泥墙。

    三日后,成绩便出来了。

    未归家的学子挤在榜前争相看名次。

    “榜一是杨有财,他归家了,”不知谁在前面喊了一道。

    “榜二是......文晏,”众人惊叹,若是未记错,文晏水墨考试时不是脏了宣纸吗,居然还能得分。

    最最不可思议的是文思敏,她跳起来道,“不可能,文晏水墨都没分,怎能得榜二?定是搞错了,”她冲上前去叫住贴榜的学政,“学政大人,这成绩莫不是出错了,文晏怎么会是榜二?”

    “某些人别急得太明显了,”傅靖抱胸笑道,“我们晏晏化险为夷,你没想到吧,”

    “吵什么?”学政脚步一顿,回过头来。

    “学政大人,文思敏在考试时故意绊倒同窗,将笔搁弄倒,脏了我的画纸,”文晏踮起脚尖,视线与学政交汇。

    “可有此事?”学政皱眉,又走了回来。

    “学政大人,您不能听文晏乱讲,”文思敏摆手道,“考试时大家都在呢,同窗们都看到了,是那人不小心跌倒的,文晏你可不能胡说,”

    文晏拉过方才被绊倒的许昕伊,“许同窗坐我旁边,而文思敏的考试位置离我尚好几米远,可当时我分明记得笔搁跌倒时,你就站在许同窗旁边,许同窗,你可还记得?”

    “嗯,当时我便是因为不小心碰到文同窗的脚才跌倒的,”许昕伊回忆起来。

    “许昕伊!”文思敏气急败坏。

    许昕伊往文晏身后躲了躲,虽说她胆小,可是文晏教她算术,论交情,她还是与文晏要好些,更何况,文思敏整日仗着自己是将军府的郡主欺负他们,如今都快放假了,她才不怕呢,再说,她也是实话实说。

    “文思敏,确有此事?”学政蹙眉。

    “不是的,我,我没有,”文思敏眼神躲闪。

    “就是她,学政大人,别狡辩了,文思敏,”傅靖大声喊道。

    学政了然,“谅你未酿成大错,文晏的成绩也未受到影响,那便以扰乱秩序为由,取消你的成绩罢,仍以童生身份坐学一年,”

    文思敏一下愣住。

    “此事便到此为止,大家收拾好行囊,便归家去罢,”话罢,学政便转身离去了。

    文思敏只得作罢,走时瞪了文晏一眼,威胁道,“文晏,你给我等着,你快活的日子不多了,”

    文晏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几人爆笑出声来。

    “文晏,你给我等着,”傅靖学着文思敏的样子,抱胸掐着声音模仿她。

    谢烨笑得捂住腹部,“你小子,是会模仿的,”

    许昕伊也捂嘴笑道,“傅靖,你这也太像了,”

    文晏轻轻勾唇,但文思敏的话倒让她不得不多留几分心眼。

    山脚。

    文晏背着不大的行囊,目送傅靖被京城来的马车接走。

    “晏晏,到时去京城找我玩呀,”傅靖从车窗里探出脑袋来,冲着文晏挥挥手。

    “好,”文晏回应她,转身便见将军府的马车摇摇晃晃地停下。

    她叹了口气,扶着青淮的手臂上了马车,便至将军府。

    上一次踏入将军府门还是在三个月之前。这次,不知又要面对什么。

    “呀,晏晏回来了,母亲给你做了好些吃的,”百疏华闻见她踏入门的声音,赶忙迎了上来。

    文晏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百疏华捏住她胳膊,将她拉到座位上,“来来,赶路饿了吧,快吃,”

    文思敏正坐在桌旁,看着一脸闷闷不乐。

    文晏拾起筷子,看着桌上丰盛的菜肴,凤尾鱼翅、爆炒田鸡、如意卷、绣球乾贝、莲蓬豆腐......看得文晏咽了咽口水。

    该说不说,确实有些饿了。

    但文晏还记着上回菜里下药的事,有些不太敢动筷,直到她看到文思敏已经拾起筷子开始吃了,她才放下心来。

    她记起文思敏所说重要之事,她斟酌问道,“母亲,妹妹所说的,是何要事?我学府还有事,不能待太久,”

    “嗐,今日有些晚了,明日告诉你,”百疏华避开她的眼神。

    文晏心存疑惑,她没敢吃太多,将米饭吃完便放下筷子,“母,母亲,我先回院里了,”

    作势文晏便要往之前的小院走。

    百疏华忽地叫住她,“诶晏晏,你也大了,那院子太小了,不适合你住,母亲在西边给你重新安排了间院子,你去那吧,”

    闻言文思敏瞪大双眼,有些不可思议道,“娘,那厢房不是说好给我的吗?”

    “你别说话,”百疏华瞥眼看向文思敏,眼神瞪了一下,“你比晏晏小,让姐姐住大些的院子,”

    “晏晏,你先去院里看看吧,”百疏华朝管家挥挥手,就将文晏送了下去。

    直到裙边隐于黑暗,百疏华才变了一副脸色。

    文思敏不愿道,“娘,你叫我忍,我也忍了,什么时候让这个贱人滚出府上啊,”

    “别急,”

    “还不急,你可知我今日在学府因为这贱人受了多大的委屈吗?”文思敏不满地别过头。

    百疏华揽过她的手,“敏儿,娘也是为了你好,等到合适的时机,我们就将这贱人嫁出去,就快了,”

    ......

    文晏绕过月门,看见了自己的新院子,确实比原来的大了许多,除却睡觉的寝屋,外面还有亭台,池塘,怪不得文思敏想要住到这来。

    不过她也住不长久。

    光鲜亮丽的外表背后,定藏匿着不为人知的阴谋。

    不可能有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与其在将军府担惊受怕,她不如待在学府,寒酸是寒酸了一些,但还是命更重要。

    次日,因着在学府养成的作息,文晏很早便起了,她打算早些问清那事,若是无关紧要,她便早些去学府。

    文晏踱步至前堂,趁着未起的晨光,她却见有人在搬运东西。她躲在墙后,看着一个个小厮由前门进来。

    足足有八台杠箱,上边捆绑着大红的丝带与纸花。

    文晏猛地转身,不会真是她想的那样吧。

    大夫人不会要将她偷偷嫁出去吧。

    文晏凑近了些,企图从外面小厮的对话听出些所以然来。

    “快些、快些,搬到后院厢房去,藏起来,”管事在一旁指挥着,催促着后面的人。

    藏起来?那些杠箱见不得人?

    文晏见听不出什么消息,她只得先回了院子。

    她起时院子的丫鬟还没起,她不能露馅,她得跑。

    文晏推开门,背靠在门板上,心如击鼓。

    “青淮,青淮,”文晏低声喊道,自她回到府上,他便不见了。

    她想要找他,可许久不见回应,青淮一向会藏匿在她身边保护她的,怎么不出来?莫不是太早了。

    文晏不得思考,因为门外已传来丫鬟的脚步声,她赶紧到床榻上去,伪装自己还尚在睡梦中。

    “郡主,”门外的丫鬟轻推门进来。

    她见文晏还在睡梦中。

    那丫鬟又走出去。

    文晏迅速将耳朵贴在门上。

    “还好,还在睡呢,”

    “夫人说了要守夜,你也敢睡着?”

    “我昨日听夫人身边的嬷嬷说,这郡主马上就要南下去州抚,嫁到巡抚府上了,”

    “我也听说了,那彩礼愣是运了整整三天才到府上呢,”

    文晏身躯一震。

    百疏华要将她远嫁,彩礼都运了三天,她有系统中调出地图来,州抚,离他们这又好几十里路,距离京城还更远。

    不可以。

    “夫人说叫咱们看好她来,别让她跑了,”

    文晏腿软地后退一步。

    顾不得叫上青淮了,她得早些走,越早越好。

    为了不引起怀疑,她过了两刻假装刚醒,唤来丫鬟洗漱,又嘱咐道,“我今日不适,就在房中呆着,你们都出去吧,”

    那丫鬟喜上眉梢,这不就好监视多了,省的郡主外出他们还得时刻提防,丫鬟低头应着,转身出去将门带上了。

    文晏随意揣了几张银票在怀中,换了身便利的衣裳,犹豫了半晌,又带上了青淮送的弹弓。

    她轻轻推开窗户,翻身而下。

    日光渐起,她绕过池塘,走人少的路径,脑中有系统调出的府上地图,她一路走向后门,轻轻推开门扉,文晏尽量不发出声响,踏出府门的那一刻,她才觉自己自由了。

    她拼劲全力跑着,想要离将军府越来越远。

    如今唯一的去处便是学府了。

    若是他们发现自己跑了,恐怕也会去学府寻,若是大夫人执意要抓文晏回去,只怕学府也管不了将军府的家事,文晏脚步一顿,如今最先应当是求助远在边疆的父兄。

    她分明记得父亲离去之前说如今嫁人尚早,原主父兄皆是好人,若是她不愿,想必大夫人不敢做什么的,但他们一时半会定是赶不回来的。

    不管了,先传信试试。

    文晏寻着卖纸笔的铺子,写下自己的现状,表明大夫人的阴谋,装在信筒内,她走了许久,才跑到官道上,寻到离自己最近的驿站,“驿丞大哥,这信可否传到边疆文胜峰将军的手中?”

    那驿丞看了眼文晏,“可是私信?只许一封啊,”

    文晏忙点头,听这意思应当是能送,“是,就一封,”

    “行吧,”驿丞将信件递给驿卒。

    “大哥,请问需要多久,我有些着急,”文晏又多问了一句。

    “少说也要半月,你这是私信,又不是公文,没法加急,等着吧,”驿丞抬眼漫不经心地看了文晏一眼。

    半月,太久了,是了,远水解不了近火。

    文晏迈着疲惫的步子走回城内,这条路子只怕是行不通了,书信来回都得一月,到那时,自己恐怕早就被送到州抚去了。

    还有谁可以帮她呢。

    或许,司业大人可以?

    文晏决定还是先去学府看看。

    半支着膝盖,她站在山脚下,往上一看,天色渐暗,不知不觉,她竟已经奔波一天了。

    “郡主在那,抓住她!”身后忽地传来呼喊声,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

    文晏一回头,是府上小厮的装扮。

    糟了。

    文晏撒腿就往旁侧跑,上山行不通了,她来不及寻到司业大人,只怕就要被抓走了。

    为什么,她都这么努力了。

    她只是想去当个女官,然后重获新生啊。

    眼看着后面的人离自己越来越近,文晏早已疲惫不堪。

    就当她以为自己要被抓到时,旁侧忽地伸出一只大手,将她拉入了巷子。

    大掌捂住她要惊呼的嘴,耳畔是熟悉的声音,“小姐,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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