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嗯……”络清意识模糊，感觉自己躺在柔软的棉云中，忽感剧痛从四肢上传来，瞬间给她疼清醒了，猛地睁开眼，入目的是根根分明的青竹制成的屋顶，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
络清不顾身上传来撕心裂肺的疼痛，挣扎着坐起来。
“哎……你这人，好生躺着。”
竹床正对着大开的门户，门外传来低沉的声音，络清一转头，便看到一身青衣的英朗男子正端着一个瓷碗，抬步向她走来。
“你是？”络清后仰身躯，摆出防御的姿态。
多年征战，暗杀无数，她向来对陌生人警惕惯了。
“便当我是大夫吧。”男子把碗放在床边的案台上，便退到与络清有两步之距的位置，面对络清的防备，也露出没有恼怒的神色。
“是你救了我？”络清抬眸看向男子，他的身躯很是高大，身形壮硕，怎么看也不像是大夫，倒像是武者。
男子淡淡点头，“唤我明尘便好。”
络清颔首，放松下来，“多谢明尘公子的救命之恩，清落在此谢过。”
身上一直剧痛着，想来被雪块砸得不轻，若是没有明尘相救，小命怕是要交代在雪岭中了。
但思来想去，络清还是瞒下了自己的身份，她的名讳在众国中很是响亮，如今情况特殊，她尚无自保的能力，还是少曝露为好。
明尘淡淡点头，忽地想起什么，道：“你来雪岭，是寻雪滴花的？”
当时他知晓雪滴花即将成熟，便守在旁边，未成想雪滴花成熟吸取周遭的灵气，造成了地动，引起雪崩。
他迅速上前摘下了雪滴花，刚准备离开时，发现了一人隐在雪块中，已然是重伤昏迷的模样。
便顺便救了下来。
络清愣怔了一瞬，转而认了下来，“是，家中长辈重病，偶然间听闻医者说雪岭中有一神奇的药材，可包治百病，使人延年益寿，便来碰一碰运气。”
没有人无缘无故前往雪岭，即便是重财的药贩子也不会不要命地上雪岭，家中有人重病急需雪滴花，倒也寻常。
络清说的半真半假，才叫事情合情合理。
明尘抬眸，他身姿挺拔，气质如松，“那你的运气倒是好极了。”
络清面露不解，却不言语，直直地看着明尘。
明尘忽地扬唇，“雪滴花二十年一花开，近期，恰逢花期。”
“真的吗？”络清不自觉中提高了声音，嗓音中含着不容忽视的惊喜。
明尘微微颔首表示肯定，“昨日我救你的地方，便生长了一株雪滴花，那时它将将成熟，在吸收周遭的灵力引发的些许雪崩，才伤到了你。”
络清再次表达对明尘救命之恩的感谢之情，应下了诸多感谢之礼云云。
只是明尘全然推却，只言道举手之劳。他踱步到窗边把竹窗向外推开了一点，让外间清冽的清风流通进来。
明尘嘱咐络清好生休息之后便出门去了。
清风吹散了络清惊喜之后宕机的思绪，欣喜之后冷静下来，在心中仔细思量。从未听说过有人生活在雪岭之上，只是看那窗外渐渐开始的飘雪，想来如今还是在雪岭，此人……怎么会在这里？难不成也是为雪滴花而来？不然他怎么会知道雪滴花的花期？也不知雪滴花有多少，够不够救了父皇的性命以及全了救命之恩。
络清躺在柔软的床铺上，思绪万千，但身体终究还是疲累，渐渐地睡了过去。
窗外天色昏暗，飘着点点碎雪，不知是黄昏之后还是黎明之前，络清便在这时候醒过来，外间适时地传来敲门声，像是早就料到她会在这时醒来。
“请进……咳！咳！”许久未进水的嗓子略有沙哑，忽地开口让络清嗓间一痛，开始猛咳。
来人推开门户，带起了一阵清冽的微风，吹到了络清的身旁。
“昨日给你喂了药，须得一日内禁食禁水，如今过了时辰，想来你该饿了。”明尘端着一个竹制托盘，置着一碗清粥和一剂苦药。
药香淡淡散出，弥漫在络清的周围。
“先服了药吧。”
络清接过药碗，像是闻不见药中弥漫的苦味，一口闷了下去，眉间未皱一下。
明尘怔了一瞬，药是他制的，他自然知道这药有多苦多难喝，但是良药苦口，没想到这个女子竟然如此面不改色。
“此药效果很好，再过一日，你应当便可痊愈了。”明尘接过空药碗，再把清粥递给络清，“趁热吃了吧，再好生躺上一夜，养一养身子，等药性散发出来，便可好得差不多了。”
络清虽疑惑什么药的效果能如此迅猛，但也未多言。既然对方并无恶意，她受了这些恩惠，之后总有机会还的。
络清在吃清粥的过程中一直在思索要不要坦言相问雪滴花的事情，不知不觉间一碗清粥见了底。
明尘收拾完空碗后便并未多言，径自离开了。
络清看着明尘挺拔的背影逐渐离去，终究还是没开口。
罢了，等过两日身子好全了再说吧。
她受人恩惠，暗戳戳地试探总是不坦荡的，还是开诚布公为好。
*
络清躺了两日，第一次迈出门。
远远看去，晨曦洒落在雪岭上，皎白的雪花上像是泛起了一层华光。而她所在的竹屋小院，周边却植着青翠绿竹，生机盎然，与寸草不生的雪岭相去甚远。
也不知明尘用了什么法子种植了这些翠竹。
不过这个疑惑在络清的脑子里，只存在了一瞬，便放在脑后了。
他给的药效果极好，络清温养了两日，身子已然好全了。
络清只想为这神奇的药效连连称奇，这药的效果不像是普通医者能制出来的，更像是医修炼制的丹药。
络清在小院寻明尘绕了一圈，最后在屋后的翠竹林里找到了他。
曦光映在绿叶上，林间满是若隐若现的光影，洋洋洒洒的落在那人的脊背上，他扎着衣摆，蹲在一根翠竹旁，脚边放置着一个小桶，里面盛着墨绿色的浓稠汁液。
明尘正在把这些汁液，浇在翠竹的根部，做得十分认真。
想来这里的竹子长得这般好，是因着这些汁液。
络清静静地站着瞧了半晌，并未出声打扰，一直等着明尘浇完那一片的翠竹。
照顾到了每一根竹子，明尘才起身，拎起小桶，缓步向着络清走来。
站定在络清身前，明尘询问，“可是找我有事？”
络清点点头。
明尘没再说些什么，向她示意向外走去。
走到前院，明尘放下小桶，细细清洗了双手，理整齐了衣摆，才对一直跟在身旁的络清说道，“姑娘请直言，何事？”
络清顿了半晌，一边是至亲之人命在旦夕，一边是救命恩人，她怎可夺他人珍贵之物。
两者相权，她感念恩情，却放不下父皇的性命，只希望在寻到雪滴花之后，她能够得到一瓣回去救了父皇。
“君子不夺人所爱，况且是如雪滴花这般珍贵的药物，只是家中长辈命悬一线，我虽难以启齿...”络清紧了紧拳头，“却是不得不开口的。”
“雪滴花入药，一瓣或是一株，并无差别。”明尘直言。
络清顿时眼睛一亮，“我那日所见的蓝光，是不是雪滴花成熟了？”
明尘颔首，让络清在此稍等片刻，转身去了屋内翻了翻箱柜拿了一个瓷瓶。
络清安静地等着，清风微微掀起她的裙摆，万千青丝微拂，摇曳生姿。
明尘过来时，便看见白裳女子，衣袂翩跹，她站在青绿翠竹之下，眉目娴静。
明尘走到络清的身旁，将瓷瓶给她，“这是雪滴花炼制成的丹药。”
络清接过瓷瓶，面露喜色，忽而一顿，看向明尘，“那你……”她担心雪滴花不够炼制足够的丹药。
明尘温声回答：“我这边尚有。”
他留在雪岭，除了益于修养，本就是为了雪滴花。
明尘是灵泽宗弟子，十年前下山历练，于云山村落收服那个扰人安宁的炎火兽，为救百姓时，不慎中了火毒。
这种火毒，唯有伴生于炎火兽的雪滴花可解，因此他到了雪岭，守着雪滴花生长。而雪岭的寒凉之气，也可压制他体内的火毒，所以他才能安然活过了十年，等到雪滴花成熟。
原是一株雪滴花的功效才可完全解了他的火毒，只是如今恰巧遇上络清，他身为正派修士，万不可见死不救，因而他将雪滴花炼制成丹药，赠于她一颗。
至于他嘛……
虽不能完全解了毒，但在雪岭中多待一段时间，再花些功夫将毒逼出就是了。
“多谢明尘公子，恩情重大无以为报，只是现下家中事急，我须尽快赶回去。”如今六日过去，也不知父皇身子如何了，朝中是否稳妥。胞弟虽为太子，但是年纪尚小，不清楚局势深浅。
朝中还有很多事情等着她回去处理。
明尘表示理解。
“公子，之后可还会留在这里？”络清纠结片刻，还是问了出来。
“我之前负伤，需在雪岭中休养，尚未可离开。”明尘沉默一瞬，向她回答。
络清闻言，心中划过一丝欣喜，“公子，待我处理好家中事情，再来郑重拜谢。”
明尘眼底闪过些许笑意，温声应下。
络清本就轻装简行，未带身外之物，向明尘辞别之后便离开了。
镇国公主络清带回奇药救治了东圣皇帝，挽朝局于危难之间，名声更甚，风头无两。
***
夜间清风微凉，吹过案上燃起的火烛，烛光摇曳，映在络清的脸上，更显她苍白的面色。
“救命之恩以身相许，这才子佳人的话本子，可都是如此书写的！”九冥听过两人相识的过程，顿了半晌，如此感叹道。
络清闻言，垂眸，神色晦暗，“原本，是如此的。”
她为偿还恩情，数次前往雪岭。虽不知明尘身份为何，但其气质斐然，见识广阔，他们于月色中高谈阔论，在飘雪中风花雪月，互相吸引爱慕，本就是水到渠成的事。
而这面两生镜，就是明尘赠于她的定情信物。
络清向明尘坦诚身份，其中虽有波折，但终归结果是好的。
他们曾约定，待平定两国纷争，朝局稳定，络清便来嫁给他。
一晃五年过去，国内繁荣，边境安稳，东圣皇退位，太子加冠登基。
这时候，络清本是决定退出朝局，随明尘归隐。
然西图国吞并东圣国之心不死，大军压境，边境大小战争四起。络清决定挂帅出征，要将西图彻底打服，安稳东圣，如此她才能安心归隐。
络清的将帅之才，惊艳绝伦，驰骋沙场，无可匹敌。
只是……
人心啊，飘渺无踪，难以捉摸。
她在战场上，未被敌军所伤，却死于身后而来的利箭。
那箭矢藏在敌军的乱箭之中，精准地射中了她。
而射出箭矢之人，却是她麾下的前锋将军。那个她培养了四年，为她辅佐胞弟培养的左膀右臂。
只是她忘了，那个前锋将军，从前是太子伴读。而他后来受命于新皇，为新皇除掉了他认为的心腹大患。
那个战功赫赫，在国中声望极高的镇国公主，于新皇而言，却不过是——
功高震主，留她不得。
九冥默了默，一时凝噎。
同胞姐弟，生于皇室，操戈相向。历史长河中，此事发生得不少，只是……在权位富贵面前，血溶于水多年相伴的亲情竟显得如此微弱淡薄，不免让人唏嘘。
“后来如何了？”
络清不顾身上传来撕心裂肺的疼痛，挣扎着坐起来。
“哎……你这人，好生躺着。”
竹床正对着大开的门户，门外传来低沉的声音，络清一转头，便看到一身青衣的英朗男子正端着一个瓷碗，抬步向她走来。
“你是？”络清后仰身躯，摆出防御的姿态。
多年征战，暗杀无数，她向来对陌生人警惕惯了。
“便当我是大夫吧。”男子把碗放在床边的案台上，便退到与络清有两步之距的位置，面对络清的防备，也露出没有恼怒的神色。
“是你救了我？”络清抬眸看向男子，他的身躯很是高大，身形壮硕，怎么看也不像是大夫，倒像是武者。
男子淡淡点头，“唤我明尘便好。”
络清颔首，放松下来，“多谢明尘公子的救命之恩，清落在此谢过。”
身上一直剧痛着，想来被雪块砸得不轻，若是没有明尘相救，小命怕是要交代在雪岭中了。
但思来想去，络清还是瞒下了自己的身份，她的名讳在众国中很是响亮，如今情况特殊，她尚无自保的能力，还是少曝露为好。
明尘淡淡点头，忽地想起什么，道：“你来雪岭，是寻雪滴花的？”
当时他知晓雪滴花即将成熟，便守在旁边，未成想雪滴花成熟吸取周遭的灵气，造成了地动，引起雪崩。
他迅速上前摘下了雪滴花，刚准备离开时，发现了一人隐在雪块中，已然是重伤昏迷的模样。
便顺便救了下来。
络清愣怔了一瞬，转而认了下来，“是，家中长辈重病，偶然间听闻医者说雪岭中有一神奇的药材，可包治百病，使人延年益寿，便来碰一碰运气。”
没有人无缘无故前往雪岭，即便是重财的药贩子也不会不要命地上雪岭，家中有人重病急需雪滴花，倒也寻常。
络清说的半真半假，才叫事情合情合理。
明尘抬眸，他身姿挺拔，气质如松，“那你的运气倒是好极了。”
络清面露不解，却不言语，直直地看着明尘。
明尘忽地扬唇，“雪滴花二十年一花开，近期，恰逢花期。”
“真的吗？”络清不自觉中提高了声音，嗓音中含着不容忽视的惊喜。
明尘微微颔首表示肯定，“昨日我救你的地方，便生长了一株雪滴花，那时它将将成熟，在吸收周遭的灵力引发的些许雪崩，才伤到了你。”
络清再次表达对明尘救命之恩的感谢之情，应下了诸多感谢之礼云云。
只是明尘全然推却，只言道举手之劳。他踱步到窗边把竹窗向外推开了一点，让外间清冽的清风流通进来。
明尘嘱咐络清好生休息之后便出门去了。
清风吹散了络清惊喜之后宕机的思绪，欣喜之后冷静下来，在心中仔细思量。从未听说过有人生活在雪岭之上，只是看那窗外渐渐开始的飘雪，想来如今还是在雪岭，此人……怎么会在这里？难不成也是为雪滴花而来？不然他怎么会知道雪滴花的花期？也不知雪滴花有多少，够不够救了父皇的性命以及全了救命之恩。
络清躺在柔软的床铺上，思绪万千，但身体终究还是疲累，渐渐地睡了过去。
窗外天色昏暗，飘着点点碎雪，不知是黄昏之后还是黎明之前，络清便在这时候醒过来，外间适时地传来敲门声，像是早就料到她会在这时醒来。
“请进……咳！咳！”许久未进水的嗓子略有沙哑，忽地开口让络清嗓间一痛，开始猛咳。
来人推开门户，带起了一阵清冽的微风，吹到了络清的身旁。
“昨日给你喂了药，须得一日内禁食禁水，如今过了时辰，想来你该饿了。”明尘端着一个竹制托盘，置着一碗清粥和一剂苦药。
药香淡淡散出，弥漫在络清的周围。
“先服了药吧。”
络清接过药碗，像是闻不见药中弥漫的苦味，一口闷了下去，眉间未皱一下。
明尘怔了一瞬，药是他制的，他自然知道这药有多苦多难喝，但是良药苦口，没想到这个女子竟然如此面不改色。
“此药效果很好，再过一日，你应当便可痊愈了。”明尘接过空药碗，再把清粥递给络清，“趁热吃了吧，再好生躺上一夜，养一养身子，等药性散发出来，便可好得差不多了。”
络清虽疑惑什么药的效果能如此迅猛，但也未多言。既然对方并无恶意，她受了这些恩惠，之后总有机会还的。
络清在吃清粥的过程中一直在思索要不要坦言相问雪滴花的事情，不知不觉间一碗清粥见了底。
明尘收拾完空碗后便并未多言，径自离开了。
络清看着明尘挺拔的背影逐渐离去，终究还是没开口。
罢了，等过两日身子好全了再说吧。
她受人恩惠，暗戳戳地试探总是不坦荡的，还是开诚布公为好。
*
络清躺了两日，第一次迈出门。
远远看去，晨曦洒落在雪岭上，皎白的雪花上像是泛起了一层华光。而她所在的竹屋小院，周边却植着青翠绿竹，生机盎然，与寸草不生的雪岭相去甚远。
也不知明尘用了什么法子种植了这些翠竹。
不过这个疑惑在络清的脑子里，只存在了一瞬，便放在脑后了。
他给的药效果极好，络清温养了两日，身子已然好全了。
络清只想为这神奇的药效连连称奇，这药的效果不像是普通医者能制出来的，更像是医修炼制的丹药。
络清在小院寻明尘绕了一圈，最后在屋后的翠竹林里找到了他。
曦光映在绿叶上，林间满是若隐若现的光影，洋洋洒洒的落在那人的脊背上，他扎着衣摆，蹲在一根翠竹旁，脚边放置着一个小桶，里面盛着墨绿色的浓稠汁液。
明尘正在把这些汁液，浇在翠竹的根部，做得十分认真。
想来这里的竹子长得这般好，是因着这些汁液。
络清静静地站着瞧了半晌，并未出声打扰，一直等着明尘浇完那一片的翠竹。
照顾到了每一根竹子，明尘才起身，拎起小桶，缓步向着络清走来。
站定在络清身前，明尘询问，“可是找我有事？”
络清点点头。
明尘没再说些什么，向她示意向外走去。
走到前院，明尘放下小桶，细细清洗了双手，理整齐了衣摆，才对一直跟在身旁的络清说道，“姑娘请直言，何事？”
络清顿了半晌，一边是至亲之人命在旦夕，一边是救命恩人，她怎可夺他人珍贵之物。
两者相权，她感念恩情，却放不下父皇的性命，只希望在寻到雪滴花之后，她能够得到一瓣回去救了父皇。
“君子不夺人所爱，况且是如雪滴花这般珍贵的药物，只是家中长辈命悬一线，我虽难以启齿...”络清紧了紧拳头，“却是不得不开口的。”
“雪滴花入药，一瓣或是一株，并无差别。”明尘直言。
络清顿时眼睛一亮，“我那日所见的蓝光，是不是雪滴花成熟了？”
明尘颔首，让络清在此稍等片刻，转身去了屋内翻了翻箱柜拿了一个瓷瓶。
络清安静地等着，清风微微掀起她的裙摆，万千青丝微拂，摇曳生姿。
明尘过来时，便看见白裳女子，衣袂翩跹，她站在青绿翠竹之下，眉目娴静。
明尘走到络清的身旁，将瓷瓶给她，“这是雪滴花炼制成的丹药。”
络清接过瓷瓶，面露喜色，忽而一顿，看向明尘，“那你……”她担心雪滴花不够炼制足够的丹药。
明尘温声回答：“我这边尚有。”
他留在雪岭，除了益于修养，本就是为了雪滴花。
明尘是灵泽宗弟子，十年前下山历练，于云山村落收服那个扰人安宁的炎火兽，为救百姓时，不慎中了火毒。
这种火毒，唯有伴生于炎火兽的雪滴花可解，因此他到了雪岭，守着雪滴花生长。而雪岭的寒凉之气，也可压制他体内的火毒，所以他才能安然活过了十年，等到雪滴花成熟。
原是一株雪滴花的功效才可完全解了他的火毒，只是如今恰巧遇上络清，他身为正派修士，万不可见死不救，因而他将雪滴花炼制成丹药，赠于她一颗。
至于他嘛……
虽不能完全解了毒，但在雪岭中多待一段时间，再花些功夫将毒逼出就是了。
“多谢明尘公子，恩情重大无以为报，只是现下家中事急，我须尽快赶回去。”如今六日过去，也不知父皇身子如何了，朝中是否稳妥。胞弟虽为太子，但是年纪尚小，不清楚局势深浅。
朝中还有很多事情等着她回去处理。
明尘表示理解。
“公子，之后可还会留在这里？”络清纠结片刻，还是问了出来。
“我之前负伤，需在雪岭中休养，尚未可离开。”明尘沉默一瞬，向她回答。
络清闻言，心中划过一丝欣喜，“公子，待我处理好家中事情，再来郑重拜谢。”
明尘眼底闪过些许笑意，温声应下。
络清本就轻装简行，未带身外之物，向明尘辞别之后便离开了。
镇国公主络清带回奇药救治了东圣皇帝，挽朝局于危难之间，名声更甚，风头无两。
***
夜间清风微凉，吹过案上燃起的火烛，烛光摇曳，映在络清的脸上，更显她苍白的面色。
“救命之恩以身相许，这才子佳人的话本子，可都是如此书写的！”九冥听过两人相识的过程，顿了半晌，如此感叹道。
络清闻言，垂眸，神色晦暗，“原本，是如此的。”
她为偿还恩情，数次前往雪岭。虽不知明尘身份为何，但其气质斐然，见识广阔，他们于月色中高谈阔论，在飘雪中风花雪月，互相吸引爱慕，本就是水到渠成的事。
而这面两生镜，就是明尘赠于她的定情信物。
络清向明尘坦诚身份，其中虽有波折，但终归结果是好的。
他们曾约定，待平定两国纷争，朝局稳定，络清便来嫁给他。
一晃五年过去，国内繁荣，边境安稳，东圣皇退位，太子加冠登基。
这时候，络清本是决定退出朝局，随明尘归隐。
然西图国吞并东圣国之心不死，大军压境，边境大小战争四起。络清决定挂帅出征，要将西图彻底打服，安稳东圣，如此她才能安心归隐。
络清的将帅之才，惊艳绝伦，驰骋沙场，无可匹敌。
只是……
人心啊，飘渺无踪，难以捉摸。
她在战场上，未被敌军所伤，却死于身后而来的利箭。
那箭矢藏在敌军的乱箭之中，精准地射中了她。
而射出箭矢之人，却是她麾下的前锋将军。那个她培养了四年，为她辅佐胞弟培养的左膀右臂。
只是她忘了，那个前锋将军，从前是太子伴读。而他后来受命于新皇，为新皇除掉了他认为的心腹大患。
那个战功赫赫，在国中声望极高的镇国公主，于新皇而言，却不过是——
功高震主，留她不得。
九冥默了默，一时凝噎。
同胞姐弟，生于皇室，操戈相向。历史长河中，此事发生得不少，只是……在权位富贵面前，血溶于水多年相伴的亲情竟显得如此微弱淡薄，不免让人唏嘘。
“后来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