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射击场里。

    给队里的人加训完,白榆留下来,把手中的枪拆成了几个零件,拿着软布细细擦拭。

    “一猜你就在这。”孟长风走进来,站在一旁抱着胳膊道,“回去一趟,怎么感觉你跟以前有点不太一样了。”

    白榆没理他,擦完又动作极快地组装成一支完整的枪,才说道,“比一把?”

    “比就比,谁怕谁?”

    两人分别站在射击台前,举枪,瞄准。

    圆环靶位却不像一般士兵训练时那样静止不动,而是在随机地快速移动。

    砰砰砰—

    三声枪响后,电子女声播报了成绩。

    白榆三个十环,孟长风两个十环,一个九环。

    孟长风切了一声,“看你受伤才好,让着你。”

    “多练练,少说话,”白榆意有所指道。

    “是不是刘朝阳那小子说什么了。”孟长风想起下午刘朝阳一看见他就跑了,不是心虚瞎跑什么。

    不过话说到这里,他就顺势问了,“你这次回去,是不是见好几年前,咱们大二还是大三的时候,特地跑来学校找你的那个姑娘?”

    孟长风和白榆都是国防大学的,两人同班,宿舍也是对门。

    记得有一次上课前,有个男生来传话,说是校门口等着个很好看的女生,要见白榆。

    当时整个班都轰动了,毕竟他们学校管理得很严格,禁止在校期间恋爱。

    像这种八卦消息,简直像是痒痒草挠到了每个学生的心里。

    “不是。”白榆把枪给他,“收好,先走了。”

    孟长风满脑子问号,不是见姑娘,还是不是见当初那个姑娘啊,也不说清楚。

    白榆回到宿舍,先是看了会儿明早要训练的三个新兵的信息。

    脑海里想起了刚才和孟长风的对话,又从存放私人物品的柜子里拿出那本,曲安安给他的影集。

    他往后面翻了下,其中有一张应该是拿着手机自拍的。

    照片里,梳着马尾的姑娘笑得很灿烂,对着镜头比v,靠右侧的背景里是一个男生跑步的背影。

    白榆从塑料夹层里取出了照片,对着明亮的灯光,认真地看着她的笑颜。

    正要放回照片时,却意外发现背面的空白处写了两行字——今天测量身高,长高了2厘米,再匀我一些吧,3厘米可好?2013.7.16留。

    想到什么,白榆又抽出一张照片,背后果然也有字。

    他把房间桌子上的东西清干净,然后按照顺序,把照片一张张都拿了出来,背面朝上放在了桌子上。

    桌子放不下的,就摆在了床上。

    等到摆完所有的照片,大概有一百多张,他站在桌子前,从第一张开始浏览。

    发现了一个有些特别的男生。2012.10.19留。

    下雪天也要跑步,不会冷么?2012.12.8留。

    原来你叫白榆啊。天上何所有,历历种白榆。特别的星星。2013.2.11留。

    ……

    白榆,谢谢你这段时间晚上送我回家。2013.4.19留。

    你长得太高了吧,匀我一些,2厘米也好。2013.5.20留。

    看到这里,白榆模糊地笑了下,仿佛看见了那个有很多奇思妙想的姑娘出现在眼前,狡黠地眨着眼。

    桌子上放着的照片上的,每一个字,甚至每一个标点符号,他都看了好几遍,看完后,他走到了床边。

    昨天的运动会,恭喜夺冠,牛啊!2013.9.10留。

    白榆,我发现你是有一些帅气在身上的,对不起,我说错了,是很多。2013.10.18留。

    下这么大的雨,还出来跑步,怪让人担心的。2013.10.17留。

    春节快乐呀!2014.2.4留。

    要高考了,祝你行而不辍,未来可期!2014.5.9留。

    看到了一个女生跟你告白,被拒绝了,如果我……2014.6.13留。

    这张照片后的两个月,才有了新的照片,也是最后一张。

    白榆拿起来,上面只有四个字。

    我喜欢你。2014.8.9留。

    看到最后,白榆左手不自觉贴着心脏的位置,感觉那里很奇怪,一会儿鼓胀胀的,一会儿又有种撕裂般的难受。

    他打开抽屉,掏出了一根烟点上。

    像烟这种成瘾性极强的东西,他基本上是不碰的,除了极少出任务的时候,实在是熬不住了,会点一根提提神。

    只是今天,他感觉自己需要借助外力来处理这如一团乱麻的情绪。

    透过散开的虚无的烟雾,他的眼神仿佛才敢再次落在这些照片上。

    眼前的这些,说是照片,也可以说是一封漫长的带着时光印记的情书。

    是曲安安花了2年时间所书写,藏着她年少时未曾现于人前的赤子之心。

    从和曲安安遇见以来,这段短短的时间,白榆感受到了三次震动。

    第一次,是曲安安拿给他这本影集,讲了一个七年前的故事。

    第二次,是离别前的夜晚,曲安安问他,你懂吗。

    第三次,是现在,发现了故事背后的故事,这是未讲完的,那些欲言又止。

    白榆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坚决的,冷静甚至有些冷酷的人,自己做的决策,无论对错,都不会回头看。

    而这一次,他的心头涌上了一种名为后悔的情绪。

    后悔的是,那天晚上,不应该让那双好看灵动的眼眸里,出现了强忍着才未落下的泪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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