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最后一抹斜阳不偏不倚落在树杈上,余晖映照波光粼粼的湖面,巧妙绘出一幅蔷薇色浮动画面。

    王润芳看着瑰丽奇妙的树色水光,可心情却萎靡不振,悠悠地说:“跑了一天,就签了两户。”

    “这第一天有两户签了已经很不错了。”马潇潇安慰道,“这可有你一份的功劳,那‘猴子’要不是你制服了他,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签呢?做思想工作千万别急躁。别担心,我们下面还有三组呢。我想要不了两轮他们都会签的。”

    ……

    果然不出马潇潇所料,第一轮下来以后,只剩下杨立文、杨立金和余素华三户没签。她对这剩下的三户的工作做了安排:把杨立文交给了周皮阿,因为他们两个是拜把子兄弟。

    杨立金在国道边上,迁与不迁都不会影响龙湖的开发,况且群众目前还需要一个购物中心。

    关键的一户就是余素华,她要求儿子回来亲自签字。可能是因为和母亲生气,谁打电话他都不回来。

    马潇潇决定,一边拆迁,一边做工作。

    她让杨琨和郑玢丽继续做余素华思想工作。

    一天晚上杨琨和郑玢丽费尽口舌,老人就是不签字。他俩在那熬到半夜,见她年龄大了,不忍心再熬下去,于是走了。

    他们手拉着手,像是鬼领的一样,来到杨琨家门口。二人并没有说话,只是相对笑了笑,要做的事便已约定。

    ……

    风尘与君共,灯下桃花红。

    窃来琴瑟也和鸣。

    听听听,情漏残更。

    月满楼台,柳梢漂星。

    ……

    “约定”结束以后,郑玢丽问道:“明晚要不要再去找余素华?”

    “再去也没用。”杨琨道,“还是去向马潇潇汇报一下吧。”

    ……

    马潇潇听完汇报后,说道:“既然她不愿意签字,儿子又不愿意回来,你可以到她儿子那儿去。”

    杨琨有所领悟:“你的意思是把“协议书”带到他儿子那儿签?”

    “是的。”马潇潇微微颔首,深情地说,“不仅仅是带“协议书”去,把他母亲也带去。为了稳妥些,最好把他妹妹杨立娟也带上。她这么大年纪独守空巢是很危险的,万一出了意想不到的问题,我们都有责任。她辛辛苦苦一辈子,我们应该帮助她回到儿子身边去,让她过上幸福、快乐、健康的晚年生活,真真切切地感受到社会、家庭和儿女给予的亲情和温暖。”

    “且不说她儿子能不能接收她,她自己愿不愿意去还两说呢?她种了一辈子地,对土地比对她儿、孙还有感情,就怕她舍不得丢下那十来亩地啊。”杨琨担心地说。

    马潇潇知道老人对土地的留恋,为了说服她,对杨琨说:“你去找杨立娟,我们今晚一起去劝说她。”

    ……

    老人独自生活,实在令人担忧。杨立娟一进门,直奔灶台,打开锅盖一看,见锅里又留着剩饭,便数落道:“妈,您这饭都馊了,还能吃吗?您也不怕吃出病来?生活一点也不精致。”说着,她把剩饭盛出来倒在垃圾桶里。

    “你这孩子,都这么大人了,还不会过日子!”母亲心痛地大声责备道,“那可是我明天的早饭!什么精致不精致的?吃饱肚子就行。你们这些年轻人啊,没过过解放前的日子哦。”

    “您苦这么多钱干什么用?舍不得吃,舍不得喝。我给你买的冰箱也舍不得用。”女儿抱怨道。

    “我省钱留养老啊。”老人说,“一个人用什么冰箱,不是白浪费电吗?”

    女儿试探着问:“您又不是没有儿子?到我哥那儿去,让他养您。”

    老人神情哀伤,凄凄惨惨地说:“多少年来都不看我一眼,怕是指望不上喽。我这辈子只能养儿子,不曾指望儿子养活我。父母疼儿如心头肉,儿子不孝广广有。只见老狗喂小狗,哪有小狗喂老狗?儿子不热乎,儿媳更凉薄。”

    马潇潇听着她那凄苦苍凉的声音,心里泛起一股酸痛,劝慰道:“您老放心吧,赡养老人是儿女应尽的义务,他不会不养您的。”

    老人显然很伤痛,面部流露忧伤,眼中含着泪,“我那儿子直的是白养活了。我不去他那儿,就在家种地。这十来亩地,只要老天爷让种、让收,我就吃不了。我能骑电动三轮车,就能种地。”劳动对她来说虽然是对身体戕害,但她实在别无选择。

    “您还能种什么地啊?去年收麦时,剩下的那五亩小麦,您用电动车拉了两天才拉完。麦子拉完了,人也累倒了。要不是邻居及时把您送到医院,恐怕早已……”杨立娟哽噎说不下去。

    “哭什么呀?死了正好,不吃不喝了,也不要人侍候了……就不托累你们了!你哥我是指望不上了,到时只能麻烦你。现在不是提倡什么生态安葬吗?我死后你就用我这电瓶车把我拉到火化场去,也用不着买骨灰盒,就把骨灰倒在电瓶车里,回头来把骨灰倒在马路边上,用扫帚把它扫到草丛中就行了。”她满面泪痕,心情凄惨地说。

    老人的诉说像是凄凉的朝雨,晚来的寒风,声声哽咽声声悲,滴滴泪水滴滴愁,让所有的人痛彻心扉。

    静静痛苦沉默了片刻,马潇潇说道:“老人家,您真的不能再自己种地了,托累了别人不说,万一出了问题怎么办?老年人自己生活真的是很危险的,还是到您儿子那儿去吧。”

    老人擦着泪,非常凄苍地说:“可我儿子真的不一定接收我啊?”

    马潇潇拉着她的手,安慰道:“老人家,您放心,村里杨会计和您女儿一起把您送到您儿子那。他不会不养您的。”

    “我和女儿一起去就行了。”老人踟蹰片刻,忸怩地说,“多一个人多一份开支啊。”

    杨琨见她斤斤计较,笑着说:“婶,你放心,我不要你掏路费,你们的路费也由村里出。”

    “杨琨哥要不去,万一我们和哥哥、嫂嫂闹翻了怎么办?”杨立娟说,“他是村干部,可以给我们调解啊。我们明天早晨就动身。”

    ……

    杨立娟打电话对杨杰说:“哥,我到了你打工地方了,不知道你住哪,想去看望一下嫂子和侄子,你能来‘西站’接我一下吗?”

    “我正上班呢,没空啊。”杨杰说,“我把地址发到你手机上,你打车来吧。”

    ……

    杨琨他们来到杨杰的住地。这是一栋用青砖建筑而成的老式宿舍楼,二楼的金属栏杆上晾晒被褥、衣服。

    杨杰家住在二楼。二楼通电不通水。杨杰的妻子邓现英正在楼下水龙头处接水洗衣服。杨立娟老远就认出了嫂子,可邓现英却好像什么也没有看见。

    杨立娟走近跟前,招呼道:“嫂子,你不认识我了?”

    “你和杨琨大哥我认识,可这位老太太我不认识。”邓现英冷冷冰冰地说。

    “你真的不认识我了吗?”老人神情哀伤地说,“我是你婆婆。我买的水果留孩子放学回来吃。你们要不收留我,我就回去。”

    “没有人留你!想走你就走!你买的东西也拿走!”她提起那水果袋子把它扔得老远。

    杨立娟见她如此对待母亲,实在忍无可忍,一把抓住嫂子头发,劈头盖脸就打。

    杨琨赶紧拉住杨立娟,让她撒手,可杨立娟没有打够,就是不撒手。余素华往地上一跪,说道:“莉莉(杨立娟乳名),妈求你了,快撒手吧,我们回去吧。”

    杨立娟这才撒手。邓现英用手捋了捋蓬乱地头发,怒吼道:“滚!都赶快给我滚!”她立刻意识到不应该对杨琨这样,忙说:“杨琨哥,我不是赶你的。”

    杨琨见她母女俩要走,忙拦住她们,“先消消气,要走也得等杨杰回来再说。”

    他反客为主,给她母女两搬来凳子,让她们坐下,对双方进行劝解。

    正在这时,杨杰开辆半新半旧的“丰田”回来了。他先是愕然,然后对杨立娟说:“你不是说自己来吗?怎么把她也给带来了?”

    杨立娟把眼一翻,“她是谁?不是你妈?两口子一路货色!连妈都不认了?”

    他瞅了妹妹一眼,不高兴道:“你大老远来就是找我吵架的?”他又对杨琨说:“琨哥,你怎么也来了?”

    “我是来找你签字的,顺便把婶子也带来了。——在外面混的不错?有私家车了。”杨琨恭维道。

    “只能说比在家种地强,当然没法和你这个大老板比。”杨杰谦逊地说。他见他们都在楼下,便招呼道:“怎么都在外面站着?快到楼上坐啊。”

    “俺们倒是想去坐,可人家赶我们走,还怎么去?”杨立娟气呼呼地说。

    “你要不打我,我能赶你吗?”嫂子也气哼哼地说。

    杨立娟余怒未消,用手狠狠指向嫂子,“你要不把俺妈买的水果扔了,我能打你吗?”

    “二位都别说了,有话进屋慢慢讲。”杨琨连忙劝解。

    他们进屋坐定之后,邓现英首先诉苦:“杨琨大哥,我不是在你面前叫屈,十年前我就叫她来,可她就是不来,现在孩子大了,她也老了,没依靠了,却主动来了。你给我评评理,我还能接收她吗?”

    “我不是不想来。”老人诉说道,“我走了,那十来亩地不就没人种了呀。再说自己能养活自个,来这还得啃你们。”

    “你种那几亩地一年能弄几个钱?”邓现英情绪异常激动,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我雇保姆一年得花两三万。再说,外人带孩子能有家里人贴心吗?我管她吃,管她住,她还虐待孩子。她偷喝孩子的奶粉倒也罢了,可为了清闲,在给孩子喝奶时却下了安眠药,有一次差点让孩子睡了过去……我把她辞了之后,只好自己带孩子,靠他一个人上班。为了买套房子,他白天上班,晚上加班,由于过度劳累,人一天比一天瘦,有天晚上竟累倒在车间里……我心里像刀割一样难受……尽管如此,我们目前还是没钱装修房子……”

    “谁容易?俺老爹爹、老奶奶倒是在跟前,可俺的孩子他们也不给拉把一下。”杨立娟也陈诉了自己的苦楚,“我既得干家里活,又得帮俺妈干活,我比谁都累。”

    邓现英凭着测度,毫无依据地说:“你累你愿意!谁有便宜谁怕累?”

    她的话让杨立娟感到无限的委屈和懊恼:“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怀疑我用俺妈血汗钱?”

    “你用没用我怎么知道,她要是有钱你还往这送?”邓现英说出了心里的疑惑。

    他们的争吵,让老人疲惫伤痛的心更加沮丧,虽年岁已高,但感情脆弱依然,抑制不住的冲动让她泪流满面,目光阑珊,心中沉积的结块,堵得她透不过气来,听了他们的诉说,感到自己真的成了罪人……

    为了赎罪,老人用那双哆哆嗦嗦的手,从手提袋中掏出一个布包,放在桌子上,眉宇的皱纹里流着苍凉,心酸泪珠从脸上滑落下来,划出两道悔恨的痕迹,忧忧戚戚地说:“孩子,这里面有十二万块钱,是我这一辈子所有的积蓄,你们拿去装修房子吧,就算我没给你们带孩子做的补偿。跟你们说实话,你妹妹不仅没用我一分钱,反而我穿的用的都是她给置办的,年年还帮我种地。现英啊,要留,我就在这,不留,我就回去,千万别埋汰她。”

    杨杰见母亲掏出这么多血汗钱,顿感羞愧异常:

    含辛茹苦十几春,落地赤婴养成人。

    娶亲生娃立门户,天南地北去打拼。

    撇下老娘守空巢,多年未尽反哺心。

    雏鸦离窝吐悲音,辗转徘徊绕故林。

    儿行千里母担忧,浮云渺渺梦牵魂。

    华年垂暮勤劳作,白发苍苍劬耕耘。

    陋室粗食褴褛衣,积攒钱财惠子孙。

    柴门凋敝风雪夜,望眼冰封流泪痕。

    低首思过赧赧然,不敬不孝不如禽。

    誓学刘恒尝药汤,嗣后割股报娘恩。

    当他看到妹妹受了极大的委屈,内心充满歉意,忙从布包中拿出五万块钱递给她,“俺妈这么多年全亏你,这点钱你拿回去给孩子买点东西。你嫂子心直口快,别计较她。世上哪有儿子不要妈的?那些事都过去了,以后就别再提了。”说着他激动地流下了悔恨的泪水。

    杨立娟也流着泪,又激动又心酸,“我帮俺妈干活,是心疼她,并不是为了钱,这钱我一分也不要。你能接收她老人家,我比什么都高兴。”

    ……

    杨琨见他们一家人合好了,感到很欣慰,对杨杰说:“你们家问题解决了,可字还没签呢,你是要房子还是要钱呢?”

    他用手指抹了一下嘴角的泪滴,说道:“字我肯定是要签的。我不打算回去了,房子就不要了。我给你一个账号,你回去把地钱和房子钱打我卡上就行了。”

    ……

    随着龙湖湿地综合开发和百亩桃园与百亩葡萄园开园采摘,形成了一个风光旖旎的风景区,这就是“瑞龙风景区”。特别是幽冥的阴曹地府那些奇妙、幽深、飘逸、虚幻的建筑:阴阳界、鬼门关、黄泉路、奈何桥、望乡台、三生石、昭雪庭、朝阳宫(天堂)、墨云城(地狱)、阎王殿……吸引了无数游客,有的从数千里之外慕名而来。大都是年轻人,他们带着好奇心畅游冥界,了却情缘,化解仇恨,抑恶扬善,去伪存真,陶冶情操,升华人生。来这里旅游的游客日益增加,马潇潇围绕“衣食住行乐医”大做文章。

    因为龙泉的水冬暖夏凉,并具有一定疗效,特把它开发为“保健游泳馆”。景区除了有购物中心、酒店、宾馆、停车场、医院、娱乐中心和文化大院(农家花戏楼),为了满足游客在游玩中的各种需求,提升旅游服务体验,还设有灵活多样的支付形式:现金、支付宝、微信、闪付、百度钱包。

    最受游客欢迎的当数“农家花戏楼”,那儿不仅有专业演员演唱各种戏曲,还有“草根歌手”演唱“民间小调”。马晓霞演唱的《留情郎》成为每一场必演的节目,让游客们回味无穷。

    旅游事业的发展,拉动了招商引资工作,先后有十来家企业落户工业园区。

    马潇潇为建设社会主义和谐新农村创立了一个典范,“丽锦家园”也成为全县农村社区建设一个模式。她也因此被选为县政协委员,市人大代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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