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嘉奶奶的房间在走廊尽头拐角处的第二间，当初选在这里的原因，是因为这个房间离散步的花园最近，走廊的这头没有封起来，是一个安全出入口，而且站在房间的窗口看去，能看到花园里的一处凉亭，洛奶奶经常在那边坐。
由于洛奶奶患有阿尔茨海默病，两年前已经进入到中度痴呆期，不能和别人同住，所以洛嘉加钱给她安排了一个独立房间，还让疗养院安排24小时的陪护，所以这两年下来，费用也添加了不少。
大概是洛嘉有段时间没来的缘故，洛奶奶眯着老花眼看了好一会儿，才勉强认出这是自己的孙女。
洛奶奶拉着洛嘉的手，一下一下地拍着，柔声细语地反复说一些或发生过，也没发生过的事情。
“囡囡啊，上课要听话，不要打迷糊，这次考试考了多少分啊？”
“囡囡啊，吃饭了没有啊？肚子饿不饿啊？”
“囡囡啊，来，给你零花钱，自己去买糖吃。”
洛嘉蹲在老人的身前，一字一句，耐心回答，许闻站在一旁，看着她笑得弯弯的狐狸眼里，带着些隐忍的情绪。
陪护的工作人员见老人情绪良好，便跟洛嘉说今天奶奶还没有出去过，可以带奶奶去花园散散步，正好她得去交接班岗位那边签个字，也麻烦他们看一下。
洛嘉欣然答应，陪护离去后，许闻帮着拿出收在门后的轮椅，扶着洛奶奶坐上去，推着她到花园。
“就推到这里吧。”
洛嘉示意许闻停下，蹲下身子，用哄小孩子的语气跟老人说道，“奶奶，我们起来走两步好不好？”
“好...好...”洛奶奶慈爱地看着孙女，什么都说好。
两人扶着老人走进凉亭坐下，只这么十来步路，洛奶奶已经气喘不已，洛嘉拜托许闻在这儿看一下，她回房间拿保温杯过来。
说完她就小跑着回去，许闻的眼神毫不掩饰地追随着她逐渐离去的背影，漫布眼底的柔意中带着一丝炽烈。
“你喜欢嘉嘉，是吗？”
许闻转过头，见老人的眼神不像刚才那般迷蒙，而是多了几分清明之意，正含笑着问他话。
“您...”
洛奶奶摆摆手，知道他要说什么，“大多数时候我还是糊涂的，只是偶尔，我还是能看出来点别的东西，比如，你对嘉嘉的情意。”
凉亭里只有他们两人，这里比较偏僻，大多数人都在前面那一块地方，没什么人会到这边来。
许闻摘下口罩，直面洛奶奶，正色道，“是，我喜欢洛嘉，我想陪在她身边，一直照顾她。”
洛奶奶笑了两声，“是啊，我们嘉嘉很讨人喜欢吧，我住在这里也有段日子了，你是第一个被嘉嘉带来看我的朋友，我想对于嘉嘉来说，你也是一个特别的存在，只不过，那孩子还没察觉到罢了。”
老人看着花园中一棵高大的榕树，叹了一口气，声音有些哀戚，“嘉嘉原本应该跟普通孩子一样，有父母在身边，可以好好生活，工作也只需要挑自己喜欢的去做，闲下来的时候可以多交些朋友出去玩一玩，可她父母不在了，我又成了她的拖累，这孩子，背负了很多...”
大概是话说多了，洛奶奶咳了几声，许闻想要起身上前拍拍她的背，却被她抓住了手，一双略浑浊的眼睛带着些许期盼，颤着声音对他说道，“我不知道你能喜欢嘉嘉多久，但我希望，在你对她的情意没有消失之前，能好好保护她，照顾她，别让人伤害了她，包括我...”
许闻当时不理解，为什么老人要说自己会伤害到洛嘉，直到洛嘉和陪护同时回来后发生的那一幕，他才明白老人为什么会说那句话。
老人在洛嘉回来前一分钟回到了迷糊状态，而且仿佛整个大脑系统重启了一般，刚才还记得孙女，现在又想不起来了。
但洛嘉对此很是习以为常，依旧耐心地蹲在老人面前，跟她说自己是谁。
可是这次老人的反应和刚开始来的时候不一样了。
“你是我孙女？洛嘉？”
老人向前倾身，待看清了眼前人的容貌时，神情突然一凛，挥手推开了她，洛嘉猝不及防，摔倒在地，手被地上的碎石划了下。
许闻赶紧把她扶起来，并挡在她面前，略带吃惊的眼神看着刚才慈眉善目的老人，突然就这么歇斯底里的发怒，说出来的话更是句句都往洛嘉心窝子里捅。
“你这个克父克母，不孝的东西！”
“都是你！是你害死了我儿子！为什么死的人不是你！”
“你滚！给我滚！我不想看到你！”
......
洛嘉不知道是怎么和许闻一起离开疗养院的，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坐在车上，腿上依旧盖着来时的那件衣服，车窗外的风景像医院开会时用的幻灯片一样闪过，手上的伤也早就过了痛觉阶段。
其实刚才那一幕并不是第一次发生，奶奶进入中度痴呆期以后，情绪从淡漠变得急躁不安，会摔打东西，会叱骂别人，跟原来那个和颜悦色，说话轻柔的老人简直是天差地别。
洛嘉曾经接奶奶去给专治阿尔茨海默症的专家医生看过，医生说每一个到中度期的患者情绪都会这样，偶尔会有彻底清醒的时间，但是不多，一个月里可能就一次，也可能大半年才有一次，而且时间很短维持不了多久，就会回到迷糊不清的状态。
她第一次被奶奶那样指着鼻子骂的时候，心里头无疑是极其哀痛的，哀的是老人的病情加重了，痛的是，唯一的亲人大概真的在心里认为，自己真的是害死父母的凶手，最讽刺的是，连她自己，都是这么以为的。
像今天这样子的情况，在这两年里发生过三四次，从第一次的惊慌，到第二次的淡然，再到这次的失神，洛嘉想了想，大概是那个日子快到了吧。
“抱歉，今天接下来的时间，我想跟你请个假可以吗，我觉得有些累，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站在门口，洛嘉抬头看着许闻，神色一如既往的平静，可嘴角的弧度落在获得影帝奖项的男人眼里，一看就是强扯出来的苦涩。
由于洛奶奶患有阿尔茨海默病，两年前已经进入到中度痴呆期，不能和别人同住，所以洛嘉加钱给她安排了一个独立房间，还让疗养院安排24小时的陪护，所以这两年下来，费用也添加了不少。
大概是洛嘉有段时间没来的缘故，洛奶奶眯着老花眼看了好一会儿，才勉强认出这是自己的孙女。
洛奶奶拉着洛嘉的手，一下一下地拍着，柔声细语地反复说一些或发生过，也没发生过的事情。
“囡囡啊，上课要听话，不要打迷糊，这次考试考了多少分啊？”
“囡囡啊，吃饭了没有啊？肚子饿不饿啊？”
“囡囡啊，来，给你零花钱，自己去买糖吃。”
洛嘉蹲在老人的身前，一字一句，耐心回答，许闻站在一旁，看着她笑得弯弯的狐狸眼里，带着些隐忍的情绪。
陪护的工作人员见老人情绪良好，便跟洛嘉说今天奶奶还没有出去过，可以带奶奶去花园散散步，正好她得去交接班岗位那边签个字，也麻烦他们看一下。
洛嘉欣然答应，陪护离去后，许闻帮着拿出收在门后的轮椅，扶着洛奶奶坐上去，推着她到花园。
“就推到这里吧。”
洛嘉示意许闻停下，蹲下身子，用哄小孩子的语气跟老人说道，“奶奶，我们起来走两步好不好？”
“好...好...”洛奶奶慈爱地看着孙女，什么都说好。
两人扶着老人走进凉亭坐下，只这么十来步路，洛奶奶已经气喘不已，洛嘉拜托许闻在这儿看一下，她回房间拿保温杯过来。
说完她就小跑着回去，许闻的眼神毫不掩饰地追随着她逐渐离去的背影，漫布眼底的柔意中带着一丝炽烈。
“你喜欢嘉嘉，是吗？”
许闻转过头，见老人的眼神不像刚才那般迷蒙，而是多了几分清明之意，正含笑着问他话。
“您...”
洛奶奶摆摆手，知道他要说什么，“大多数时候我还是糊涂的，只是偶尔，我还是能看出来点别的东西，比如，你对嘉嘉的情意。”
凉亭里只有他们两人，这里比较偏僻，大多数人都在前面那一块地方，没什么人会到这边来。
许闻摘下口罩，直面洛奶奶，正色道，“是，我喜欢洛嘉，我想陪在她身边，一直照顾她。”
洛奶奶笑了两声，“是啊，我们嘉嘉很讨人喜欢吧，我住在这里也有段日子了，你是第一个被嘉嘉带来看我的朋友，我想对于嘉嘉来说，你也是一个特别的存在，只不过，那孩子还没察觉到罢了。”
老人看着花园中一棵高大的榕树，叹了一口气，声音有些哀戚，“嘉嘉原本应该跟普通孩子一样，有父母在身边，可以好好生活，工作也只需要挑自己喜欢的去做，闲下来的时候可以多交些朋友出去玩一玩，可她父母不在了，我又成了她的拖累，这孩子，背负了很多...”
大概是话说多了，洛奶奶咳了几声，许闻想要起身上前拍拍她的背，却被她抓住了手，一双略浑浊的眼睛带着些许期盼，颤着声音对他说道，“我不知道你能喜欢嘉嘉多久，但我希望，在你对她的情意没有消失之前，能好好保护她，照顾她，别让人伤害了她，包括我...”
许闻当时不理解，为什么老人要说自己会伤害到洛嘉，直到洛嘉和陪护同时回来后发生的那一幕，他才明白老人为什么会说那句话。
老人在洛嘉回来前一分钟回到了迷糊状态，而且仿佛整个大脑系统重启了一般，刚才还记得孙女，现在又想不起来了。
但洛嘉对此很是习以为常，依旧耐心地蹲在老人面前，跟她说自己是谁。
可是这次老人的反应和刚开始来的时候不一样了。
“你是我孙女？洛嘉？”
老人向前倾身，待看清了眼前人的容貌时，神情突然一凛，挥手推开了她，洛嘉猝不及防，摔倒在地，手被地上的碎石划了下。
许闻赶紧把她扶起来，并挡在她面前，略带吃惊的眼神看着刚才慈眉善目的老人，突然就这么歇斯底里的发怒，说出来的话更是句句都往洛嘉心窝子里捅。
“你这个克父克母，不孝的东西！”
“都是你！是你害死了我儿子！为什么死的人不是你！”
“你滚！给我滚！我不想看到你！”
......
洛嘉不知道是怎么和许闻一起离开疗养院的，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坐在车上，腿上依旧盖着来时的那件衣服，车窗外的风景像医院开会时用的幻灯片一样闪过，手上的伤也早就过了痛觉阶段。
其实刚才那一幕并不是第一次发生，奶奶进入中度痴呆期以后，情绪从淡漠变得急躁不安，会摔打东西，会叱骂别人，跟原来那个和颜悦色，说话轻柔的老人简直是天差地别。
洛嘉曾经接奶奶去给专治阿尔茨海默症的专家医生看过，医生说每一个到中度期的患者情绪都会这样，偶尔会有彻底清醒的时间，但是不多，一个月里可能就一次，也可能大半年才有一次，而且时间很短维持不了多久，就会回到迷糊不清的状态。
她第一次被奶奶那样指着鼻子骂的时候，心里头无疑是极其哀痛的，哀的是老人的病情加重了，痛的是，唯一的亲人大概真的在心里认为，自己真的是害死父母的凶手，最讽刺的是，连她自己，都是这么以为的。
像今天这样子的情况，在这两年里发生过三四次，从第一次的惊慌，到第二次的淡然，再到这次的失神，洛嘉想了想，大概是那个日子快到了吧。
“抱歉，今天接下来的时间，我想跟你请个假可以吗，我觉得有些累，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站在门口，洛嘉抬头看着许闻，神色一如既往的平静，可嘴角的弧度落在获得影帝奖项的男人眼里，一看就是强扯出来的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