歹徒的语气开始变了,不再像先前回忆往事那般声音轻柔,而是带着咬牙切齿的恨意,“那个女人变了,她开始每天把自己打扮的花枝招展,我还天真的以为她是为了和我出去有面子,可她渐渐早出晚归,甚至有那么几天还是喝得大醉才回家,她说是公司客户应酬,我都信了,只要她说我都信,可越到后面,她连应付我的借口都不想找了,直到我朋友给我发了张她跟一个五十多岁的老男人牵着手说说笑笑逛街的照片,我拿着照片质问她的时候,她才承认,半年前她就跟那个老男人有来往了,之所以不告诉我,是因为想拖着我,让我对她不耐烦后主动跟她说分手,这样错的人就不是她。”

    歹徒的动作开始变大,摇晃的步伐像个喝醉的人,洛嘉在密切关注他情绪上的波动,耳朵边也传来了警笛的幽鸣声。

    洛嘉的眼睛不敢离开歹徒,她几乎没有眨眼,尽力想与歹徒对视,希望能稳住他的情绪,虽然自己没有很系统的学习过关于精神疾病方面的治疗,但是每个医生在诊治病人的时候,都会选择和对方相视,因为有一些病人会对自己的病症感到难以启齿,从而导致问诊的时候可能会隐瞒一些情况,这就让医生很难对症下药。

    所以医生为了让患者能够信任自己,一般会选择对视这样简单有效又快速的方法,让患者看到医生对一切病症都是一视同仁,没有歧视或鄙夷的目光,让患者可以放心说出病情。

    汗水从额头上凝结成一颗颗水珠,不断在脸上滑落,洛嘉的头发被汗水打湿,在这样炎热的高温天气下,膝盖毫无保护的跪在地上,简直像是在烙饼一样,不过此刻的她却毫无痛觉,眼睛由于太过专注凝神的盯着歹徒而泛起红色血丝,视线也开始有些模糊,只能看见远处似乎有几个穿着深色制服的人,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在往他们这个方向奋力往前冲过来。

    是警察到了吗?

    洛嘉这样想着,在这种诡异的对峙状态下稍微卸了下紧绷的肩膀,觉得很快她们就会得救了。

    可是警察跑的速度再快,还是没能快过离她只有不到五十厘米距离的歹徒,他像是看到了什么东西,突然躁动起来,渗血的刀锋在空中划过一道亮光,直接擦着洛嘉的脸过去,隔着不到两公分的距离,指着她身后试图要逃离的女人,怒喝道,“为什么!为什么你还要跑!我对你那么好,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原来是那女人见歹徒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便想着要借洛嘉的掩护逃跑,谁知道她往后才挪了两步就被发现了,吓得她连叫都叫不出来,原本精致的妆容早已面目全非,泪痕遍布在脸上,让人无比怜悯。

    “都是你们这种长得好看的女人,就想要利用自己的美貌去勾搭男人!”

    歹徒像是在这个时候突然发现地上还有一个女人,身上的衣服和他一样布满血渍,眼睛却直勾勾盯着他看,他发现了,这个女人长得和他女朋友一样,也是那么的好看,一双眼睛跟狐狸似的,能毫不费力的望进你的心里,让你无条件相信她说的话,直到把你骗的身心俱疲,得到她想要的一切,再一脚把你踢开。

    洛嘉被脸颊边突如其来的银光惊得冷汗直冒,她不是不怕,只是现在这种情况,她再想躲,也躲不开了。

    “你也一样...你们都一样...仗着一张好看的脸就要去利用男人...”

    “既然这样...那我就把你们的脸都毁了...你们就再也不能去勾搭男人了...”

    那把令人恐惧的长刀向上抬起,就像断头台上高高悬挂的铡刀,薄而利的刀片上沾染了数个无辜群众的鲜血,在夏季,即便是初早的太阳,阳光照在人的身上也是闷热感十足。

    洛嘉面对的方向除了已经把刀高高举起的歹徒,还有在他身后任由事态发展,却默不作声的金黄色圆球,灼热的光线被刀片反射投在眼睛里,她感觉一阵眩目,下意识闭上了眼。

    闭上眼睛的时候,洛嘉听见从不同方向传来的呼喊和倒吸冷气的声音,伴随着逐渐近了的跑步声还有呵斥声。

    “住手!”

    “把刀放下!我们是警察!”

    “别伤害无辜群众!”

    “放下刀!不然开枪了!”

    混乱的环境中,洛嘉好像听见了周围所有人的声音,有哭泣,有尖叫,又好像突然什么声音都接受不到了,只有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在耳边越发响亮。

    这时突然一声巨响,有点像一门炸裂了的鞭炮,又有点让人发闷的震耳,紧接着鞋子摩擦地面砂石的声音,什么东西掉在地上,应该是金属和地板撞击发出的脆声,然后是一个男人发出不甘的嚎叫声。

    最后的最后,洛嘉还没感受到西瓜刀碰到身上和手术刀划过皮肤的感觉哪个比较痛时,一只温热的大手托住了自己的脸,身前被什么宽阔的东西挡着,不再有晃眼的强光。

    洛嘉恢复视线时,只看见几分钟前拦住自己的男人,此刻脸上毫无伪装的道具,连长期架在鼻梁上的眼镜也消失了踪影,她能清楚的看见男人眼底的担忧,能看见他起伏的肩膀,也能看见他的身体挡住了光。

    光晕在他的身后,勾勒出男人的身形轮廓,像是他与生俱来的一般,洛嘉一时间有些晃神,竟分不清真假。

    “...洛嘉,洛嘉...洛医生,你没事吧?”

    许闻是真的后怕,他本来朝这边跑过来了,也看见歹徒在另外一边,突然人群一阵骚动,全部朝他的方向涌去,一时竟没法穿过逆行的人流,等他好不容易找到洛嘉时,就看见她人跪坐在地上,旁边躺着一个生死不知的男人,身后还有一个穿蓝裙子的女人,歹徒拿着刀像是在指着她。

    那刀特别长,离她特别近,不远处的警察举着枪准备射击,但是歹徒面前有人,怕误伤人质,所以他们迟迟不敢开枪。

    许闻本不敢轻举妄动,但是当看见歹徒对着女人疯狂怒吼,那刀高高举起时,他的大脑像是被针扎一样麻了一下,随后脱下外面的衬衫握在手里,没有一丝犹豫,大跨步冲了上去,在歹徒挥刀向下的时候挡在洛嘉身前,用衬衫拦住坚韧的刀锋。

    这时有警察鸣枪示警,趁歹徒被枪声乱了心智,许闻快速把衬衫缠绕在刀刃上,随后抬腿踢向握刀的手腕,顺势把刀丢了出去。

    歹徒一下没了武器,整个人都被刺激到了,一下子癫狂起来,也没有想着去捡刀,而是直接握拳冲着许闻脸上挥去。

    许闻一时没有防备,却也没有往后退,他不知道警察冲上来的时间要多久,他只知道,洛嘉还在他的身后。

    所以他脚步没动,上半身往后躲了一下,卸掉大半力度的同时,眼镜和口罩被带飞出去,许闻左手臂挡在面前,右手已经攥拳,下一秒,那名持刀伤人的猖獗歹徒已经被围冲上来的几个警察压到在地,还在地上不断的挣扎。

    许闻不再理会那人嘴里不甘的吼叫,也不去捡被打掉了的眼镜口罩,转身蹲下来扫视洛嘉身上有没有受伤的地方,见她呆愣地望着自己,还以为她哪里出事了。

    “洛嘉,洛嘉!”

    洛嘉终于回过神来,全世界发出的声音再次涌入她的耳膜里,她听见身后女人喜极而泣的声音,看见那名歹徒被几个警察压着,双手背到后头,最后“卡”的一声锁上了手铐。

    最后,就是许闻的声音,他喊着自己的名字,一遍遍询问着有没有哪里受伤,有没有哪里觉得不适。

    洛嘉刚才闭着眼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许闻怎么蹲在她面前,更不知道警察是什么时候上来制服了歹徒,不过看情况,应该是得救了吧。

    她没有被砍,没被毁容,她还活着,还能看见许闻的脸。

    “没有...”洛嘉声音发颤,一滴泪水混合着汗珠滑落在地上,她带着劫后余生的微笑,对着眼前的男人说,“没事,我没事...没受伤...”

    许闻这才松了一口气,挡在她面前夺下那把刀时都没这么紧张,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绝对不能伤到洛嘉。

    歹徒已经被几个壮硕的警察压上了车,剩下的警察开始处理现场情况,有的朝周围群众做笔录,有的对着对讲机吼救护车怎么还没来,还有几个看上去比较有话语权的警察,正朝许闻和洛嘉走来。

    “感谢这位先生的热心相助、见义勇为啊,要不是你及时冲上来夺下嫌疑人的刀,就会有更多的无辜群众受到伤害了,我们本来应该开枪击毙嫌疑犯,但是现场群众太多,情况紧急,当时嫌疑人的状态很不稳定,我们同时也担心开枪会造成群众恐慌,最关键也是怕子弹可能误伤人质,当然现在这些情况都没有发生,你不但救了人质,还救了嫌疑人一条性命,我们警方将发出通告,对先生提出热烈的表扬,对了,先生看着有些眼熟,贵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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