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屋子应该经常有人打扫,窗明几净,纤尘不染,似乎随时等待着屋子的主人推门而入,而自己终究不是它等待的那个人,宋悦看了一圈也不再久留,由着韩霆带自己继续逛。

    远远的看见周琅和江蔺在玩兵乓球,宋悦惊讶极了,她以为这些贵公子凑在一起要玩也是玩玩斯诺克或者骑马射箭这种听起来高大上的运动,没想到两个公子哥在这树荫下面你来我往的玩起了乒乓球,看样子似乎玩的还不错。

    许是她脸上的表情太明显了,一旁的韩霆笑道:“怎么了,很惊讶?”

    宋悦表情复杂的点了点头。

    韩霆看着宋悦呆呆的样子,手指动了动,忍住了去揉她的头的冲动,咳了一声说道:“周琅小时候的梦想一直是当一个兵乓球运动员,为此还瞒着家里专门去训练了很长时间,但是他家里始终不同意,他抗争了一段时间,后来就不了了之了,倒是这个爱好保留了下来。”

    宋悦笑说:“听你这么一说,他也挺不容易的,明明知道自己喜欢做什么却不能做。”

    韩霆说道:“确实很遗憾,但是比起那些出生后连生活都要勉强维持的人,我们人生的起点已经足够高了,如果我们还去抱怨命运不公,那这个世界那还有什么满足的人!”

    宋悦没想到韩霆会这么说,确实如此,这个世界还有许多人在挣扎着谋生,就连她自己也过过那种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那个时候寒夜里的一碗热汤都成了奢侈,更何况是所谓的梦想,那是她想都不敢想的东西。但是她没想到韩霆也能想到这一点,毕竟对于一个从小生活优渥的人来说是很难想到贫穷对生活的影响。

    她笑言:“没想到韩公子觉悟这么高,佩服佩服。”

    韩霆回道:“哪里哪里。”

    说完俩个人相视而笑。

    就在这时,韩霆的电话响了,宋悦礼貌的避到一边,没想到这电话还和她有关,因为韩霆接到一半的时候问她说:“何恺说他的人去处理网上的帖子的时候,发现已经有人先一步的行动了,现在网上的热门已经被撤了下来,相关的视频也被删除了,你知道是谁做的吗?”

    宋悦听闻心中有了一个模糊的猜测,但还是摇摇头。

    韩霆把她的意思转告给何恺,何恺听后说道:“好,那我再派人查查看怎么回事?”又说了两句就挂了电话,一旁的陆禹问道:“怎么了,事情很棘手。”

    何恺说道:“那倒没有。就是有人不小心,差点打草惊蛇。”

    陆禹没听懂:“你在说什么?谁不小心了?”

    何恺悠悠的看了他一眼,“我是说你,太不小心了,把鱼都吓跑了,你看这么长时间了一条都没钓上来。”

    陆禹坏笑道:“你还说我,关雎不也一条都没钓上来吗?”

    关雎虽然性格活泼,但是做事的时候十分认真,也坐得住,但是今天不太走运,一条鱼也没收获,小脸上满是沮丧。

    何恺瞥了陆禹一眼说道:“那不一样,我的都可以给我们家小九,而你,还是什么都没有!”

    一旁的关雎顿时眉开眼笑,和关雎一起打击陆禹:“就是就是,我哥的就是我的!”

    陆禹拎起凳子挪到远处,说道:“是是是,你们兄妹相亲相爱,我这个孤家寡人还是离得远点吧。”

    话音刚落,关雎惊呼道:“鱼咬钩了!”她一边收线一边对陆禹说:“你刚一走,我就有鱼上钩,看来刚才一定是你在我旁边影响我了,你再离的远点,对对对,再往那边去一点,对,就是这样。”

    陆禹嚷嚷道:“关雎你够了啊,再挪我就掉湖里了。”

    关雎哈哈笑道:“得了吧,你掉下去还得我们救你,你说你连游泳都不会,你对得起你这个名字吗?人家是大禹治水,你从小就被水治,哈哈……”

    陆禹:“……” 看着关雎身边小心护着她的何恺此时不善的眼神,他默默的对自己说:“算了,今天诸事不宜,惹不起躲得起。”默默的又往旁边挪了挪。

    而另一边,韩霆挂了电话以后,原本兴致勃勃的宋悦就一直心不在焉,韩霆就提议让她先去休息一会,其实他心里也大概猜想到了删帖子的人是谁,现在看宋悦这样想必也是猜到了。在此之前他曾经猜测宋悦和宋博明的关系不会太好,再加上早上宋悦故意让自己看到的那一出,他就更加确定了。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宋博明的做法本就让人难以接受,虽然他不知道宋悦为什么愿意回来继续和宋博明生活,但是想起爷爷提起宋悦时说的话,心里总是对她有些怜惜。

    他们也没有休息多长时间,晚餐很快就准备好了,就摆在何恺他们钓鱼的湖边,周琅请来的厨师为大家准备了全鱼宴,又在不远处放了一个小乐队,所有的人吹着夏日的晚风,享受着美食,听着美妙音乐,乘兴而来,乘兴而归。

    ————

    第二天还没等宋悦拿视频的事去问宋博明,宋博明在饭桌上倒是主动和她说了起来。

    “网上的视频我让人删了,你是个大家闺秀做事过过脑子,丢个钱包多大事,关家那小丫头自己都未必在乎,你着急出什么手,还自上手打人的,被人放到网上指指点点,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宋博明讽刺的说道。

    要说宋悦回来后最不喜欢的事无异于是和宋博明同桌吃饭了,宋博明也不知道哪来的毛病,最爱在饭桌上说事,偏偏他说的事十件有九件宋悦都听不过去,两人因此总在饭桌上发生口角,宋悦有时甚至庆幸自己不会一直和他同桌吃饭,不然非吃出胃病不可,这会又说什么大家闺秀,真有意思,自己坏事做尽,却总是拿不知道哪里出土的规矩要求别人。

    所以她不以为然的说道,“真不好意思碍您眼了,你说得对,我还真就不是个大家闺秀,名门淑女,我就是个没教养的野丫头,有人生没人养的!”

    宋博明听见这话陡然变了脸色,坐在他旁边的叶青赶忙上前说道,“老宋,你别生气,她毕竟还小。”

    “诶呦,您还真是温柔贤良,善解人意呢,可惜啊就是命不好呀,没托生个好人家,再怎么贤良也不会被扶正,图什么呀?”

    叶青听了这话倒没有生气,还温婉地笑道,“大小姐这说得哪里话,我不过是个客人,不过是借住在这里而已,您再这么说,我可就无地自容了。”

    “哦,客人,在别人家一住五六年,生了个孩子给房主交房租的‘客人’”。宋悦慢吞吞的说道。

    叶青笑容不变:“这您就错了,承锋姓叶。”

    宋悦嘴角勾起说道:“哦,我忘了,承锋跟您一样姓叶啊!也是,这年头,女人知道自己生的孩子是自己的,男人可就说不准了。”

    宋博明听到这里怒道,“宋悦,你不要仗着韩家现在重视你,给你三分颜色,你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说破天去也是我宋博明的女儿,和你那个妈一样不会看人脸色,你还真以为订了婚就万事大吉了,小心哪天韩家不管你了,看你到时候还要哭着来求我。”

    宋博明的话彻底戳了宋悦的肺管子,她直接将手中的筷子摔了出去,冷笑道,“不好意思,我刚才说了,我从小就有娘生,没爹教,无法无天惯了,所以我的死活就不劳宋先生费心了!”

    宋博明气的指着她说道,“你再说一遍!”

    “怎么,我说的有什么不对吗?我妈是不会看人脸色,堂堂正正做人的,哪能时时刻刻注意别人的脸色,只有心里想要算计人,才会时时的注意别人的脸色,好逢迎拍马,好骗人钱财,好鸠、占、鹊、巢。”

    宋博明被她气个半死,一把挥落身前的杯盘碟盏。小承锋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大哭起来。

    叶青赶忙上前就要将他带走。

    宋悦看着餐厅的几个人,冷着脸接着说道,“怎么被说两句就恼羞成怒了,我妈被人关在伦敦乡下二十多年还没发脾气呢,要我说宋博明你还是不够狠,当初怎么不干脆弄死我们母女一了百了,倒省得这会生气肝疼。”

    宋博明咬牙切齿地说道:“你少胡说八道,是她方韵竹自己不想回来,说什么我关着她。”

    “呵呵”,宋悦冷笑:“回来?回来做什么,是委曲求全跟你的小情人在这里‘一妻一妾’,让你想尽齐人之福,还是搞垮整个宋氏,和你同归于尽?”

    宋博明气得脸色发黑,道:“宋悦,我给你三分脸面你也别和我装相,这会一口一句你妈委屈,当时我去接人的时候你怎么马不停蹄的就跟着回来了,嘴上说的再好听,实际上还是受不得一点苦。”

    宋悦说道:“你说的没错,我这个人就是贪图富贵,虚荣又虚伪,为了钱财抛弃我母亲跟你回来,我为什么会这样呢,还不是因为有你这样的父亲,你说我做这些和你像不像,哈哈哈”。

    “你!”宋博明手指着宋悦一时说不上话来。宋悦推开他的手指继续地说道:“宋博明,歹竹长不出好笋,我不是好人,你更不是,坏事做多了是会有报应的,我们俩都等着。”

    说完,也不理会餐厅的人,踩着一地碎片,径直离去。

    宋悦走后,餐厅里乱成一团。叶青把叶承峰送回房间后,对着宋博明劝慰道:“你别生大小姐的气,毕竟这么多年没见,她心里和你有隔阂是自然的,慢慢的把话说开了就好了。”

    宋博明摆摆手,“你不用替她说好话,不是谁都像你这么识大体的,这段时间你还是继续派人看好她,别让她给我闹出事来就行。”

    叶青面上恭敬地一一应下,心却微微发寒,就算之前的那个女人再有错,宋悦可是他的是亲生女儿,宋博明不仅连声招呼都不打就给人订了婚,还暗地里派人监视,说是怕宋悦闯祸,其实还不是提防着她。

    宋悦回到房间后,脸上的表情从愤怒变成了讥诮,对宋博明的无耻,她早就心中有数,不过是这一段日子,在不断刷新高度罢了,好在她也不是来和他上演“千里寻父”的父女情的,而宋博明估计也不会把她这个色厉内荏的“纸老虎”放在眼里。

    这天晚上,宋悦又做梦了,她知道自己是在梦中,但是她无法醒来。梦里依旧是无边无际的黑暗,她光着脚沿着一条路拼命地跑啊跑,可是路是那样长,仿佛永远没有尽头。她低头看见自己脚,已经磨出了血。血?她伸开双手,手上也沾满了血,这不是她的血,这是谁的血?场景突然变了,她站在一栋大楼下面,有人要跳楼,好多人都在向上看,她也在抬头看,心底有个声音拼命地告诉她不要看,不要看,她还是抬了头,于是她看见了要跳楼的人,隔得那么远,她却看清了那人的一张脸,那是一个普通的中年妇女,眉毛有些粗让她显得有点憨厚老实,整张脸上眼睛最是漂亮,大大的杏眼黑白分明,此时眼睛里满是绝望与悲伤,终于她纵身一跃,“砰”地一声,血从她身上缓缓流出,宋悦看着那张脸,终于知道那是谁的血了!

    宋悦猛的从梦中惊醒,她不敢叫人,只能不停的深呼吸来平复情绪,等到终于平复下来了,才发现自己身上全是冷汗,这让她很不舒服,可是又不想动,此时卧室的窗帘并没有拉严,她侧头去看,月亮早已不见了踪影,外面一片漆黑,夜色正浓,她的右手忍不住抚上了自己的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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