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京某处后院,一袭深紫罗裙、头戴步摇,面容精致的女子与旁边保养得宜的美妇人相对饮茶。

    几近深秋,院中花朵却丝毫不见颓败之色,反倒开得正盛,争奇斗艳。

    似是不满气氛的沉静,美妇人涂着丹蔻的长指敲了敲茶盏,轻启檀口:“容儿,那日言家赏花宴发生的事情,你可有想法?”

    若是说,言府小姐是这盛京最闪耀的明珠,那这相府中嫡出的二小姐白容,便是这盛京最艳丽的牡丹。

    与子嗣稀薄、作风简朴的言家不同,相府白家,可称得上是人丁兴旺、锦绣大户。

    当今丞相白明府上除了一位正妻外,还有两位妾室,其中正妻季氏育有二女一子,两位妾室又各自育有一女一子。

    许是相府的风水养人,这府上的嫡长子白燃,嫡出的白语、白容,还有最小的庶女白雁,不说个顶个的突出,至少也都是举止得宜、有大家风范的少爷公子。

    而白容,便是这中间顶突出的一个。五岁能作诗、七岁能绘画,一手妙极的瑶琴,让整个盛京的公子哥都趋之若鹜。

    更何况背后还有相府这颗参天大树做依靠,有传言,白容与那武英侯府的世子爷,打小便定下了娃娃亲,这白容,可是板上钉钉的未来世子妃。

    可外人传得再有鼻子有眼,也只有相府知道,这门姻亲,怕是有的磋磨。

    不说别的,武英侯府世子爷这寻花问柳不着四六的样子,小妾都抬了十八房了,提亲这事儿,还遥遥无期。

    若是这样也就罢了,不过区区几个上不得台面的姬妾,待容儿进门,一个二个收拾了便是。

    可这次不一样,这次那世子招惹的,可是太傅府上的宝贝珠子。

    若真让他们成了,还有自家容儿何事?

    见女儿迟迟不发一言,季氏心中愈发焦急。

    白容何尝不知那世子对自己并无半分情谊,但这又有何碍?

    左右她图的也不是那人的心。

    但这世子妃的位置,她是要定了。

    白容艳丽的脸上闪过一丝阴狠:“娘且将心放回肚里,容儿心中有数,不会让这事情真成了的。”

    ——三日后,观音娘娘诞辰。

    大清早,言清便央着哥哥带她来到了这香火最旺盛的华严寺。

    大梁历来重文轻武,在当今圣上景帝登基以来,更是达到了巅峰。如今,朝中称得上可堪大任的武将寥寥无几,可愈发苦寒的冬季让蛮夷入侵边境的步伐愈演愈烈。

    尤其是那西北蛮族,明面上看,西北有镇西王府的历代武将镇压,本应是大梁最固若汤池的边境,然而近年来也不知从哪冒出来一个蛮族将领,是用兵如神,竟给赫赫威名的战神陆骁带来了不少麻烦。

    而原本祖辈驻守南部边境的武英侯府,则在上上任侯爷战死沙场后渐渐式微,若说上一任武英侯在世时,还能称得上勉强镇守西南,到了这一任侯爷手上,甚至是再没有亲临战场、铁血厮杀。

    再看武宁侯的现今世子霍青......饶是再偏袒的人,也不得不叹上一句,这老牌武将世家武英侯,是不可能再复荣光了。

    是以,连年以来,战事不断,却只能用无数军士的性命相填,沉重的征兵徭役,让百姓只能寄希望于神佛。

    这也是为何,今日华严寺的香火格外旺盛,前来上香祈福的人群拥挤,以至将整条大街挤得水泄不通。

    左凭阑拍了拍自家妹妹的小脑袋:“清儿,今日人多,容易走散,可莫要再游神了,跟紧哥哥知道吗?”

    言清这才回过神来,仰起小脸不太好意思地对左凭阑笑笑:“知道啦子卿哥哥,清儿记下了,今日保证做好哥哥的小尾巴!”

    说罢,似表示决心,言清牵起了哥哥的衣角,催促他快往里走。

    左凭阑只能宠溺又无奈地勾勾嘴角,抬步往寺内走。

    进了寺庙内,人潮更是拥挤,香客如云、烟雾缭绕。

    言清嘴上答应着哥哥绝不跟丢,手上却悄悄卸了力道,不着痕迹地四处张望,寻找合适的时机准备脱身。

    人潮涌动间,不断有人冲撞着他们二人。

    左凭阑向来不喜热闹,若不是妹妹央求,他压根不会踏入这人潮一步。

    随着不知第几次被有意无意地撞进身边,左凭阑心中开始升起燥意,眉心轻皱,不耐地抬手将人隔开。

    言清观察着左凭阑的脸色,在又一次冲撞中,果断松了手。

    时机恰好,左凭阑正被人群围在中心,无暇顾及到她被冲撞去了何处,她身材娇小,纤细的身子在人群中如灵动的鱼儿,几下便离开了拥挤中央。

    言清清楚的记得,前世,就是这一年的观音诞辰,这华严寺出了一件大事。

    江湖里隐居多年、最神秘的普陀大师,今日不知被何事吸引,竟跑来了这拥挤的华严寺,而他手上,有言清不得不去寻找的东西。

    寺庙对于身份高贵的香客们总是会有单独开辟的道路,以免贵客们收到冲撞,于是即便是庙里最热闹的时候,专用道路上也人数稀少。

    她往日出行,便从来都是通过那专属道路去烧香礼佛,对这拥挤的大道,可真没有一点印象。

    而她前世的记忆里,又只知普陀大师是呆在寺庙的一处西南偏殿里,却不知如何通过这大道往那不知名偏殿前行。

    凭借左凭阑的敏锐和身手,那拥挤的人群最多只能困住他小半个时辰,她再不抓紧时间,此行恐怕无功而返。

    思及此,言清心中更是焦灼。

    她心中烦躁,一时不查,竟直直撞入了一个宽阔的胸膛!

    那人一身鲜艳的红衣,腰间是黑色云纹锦带,足蹬织锦尖头靴,像是一轮永不落下的烈阳,少年人特有的带有阳光味道的朝气扑面而来。

    言清还没来得及主动从那人怀里挣脱,便被那少年毫不客气地推了开来。

    她抬起头,一张剑眉星目的少年脸庞便映入视线。

    阳光下,那少年浑身冒着热气,剑眉一拧,像是推开什么污秽之物一般将她推开后,淡色的嘴唇一张便是显露无疑的嫌弃:“哪来的不知羞的小丫头,路也不看就往男子的怀里撞。”

    红衣肆意、墨发高悬、性情暴烈,言清只一眼便认出来了那是镇西王府上的二公子,战神陆骁的弟弟——陆阳。

    陆家二公子与他那战神兄长可谓是两个极端。

    大公子,或者说镇西王陆骁十四岁考取武状元后,便独自率领玄铁军上阵杀敌,16岁经临水一役,率五千轻骑大败蛮族两万兵力而名声大噪,后一路受封,撑起镇西王府满门荣耀。为人冷若冰霜,沉默寡言,传闻陆骁往战场上一镇,散发的威压都能让进犯的敌人不战而退。

    而这二公子陆阳呢,虽只比兄长陆骁年幼三岁,性子却比不上他大哥半分沉稳,仗着家族势力与圣上的偏宠,成日在盛京城纵马飞驰,随心所欲、骄傲肆意。

    老王爷一生戎马,本是严苛的性子,但年岁上来后,对这幼子也宽裕许多,但夫人慕氏皇商出身,本就不甚严格。于是,再加唯二的两个孩子已经有一个投身战场,身边只得这么一个宝贝幺儿陪伴,便更是宠溺。

    上有皇商母亲、老将军父亲,背靠大将军兄长,可以说,这二公子确实有足够的骄傲的本钱,如今只是性格顽劣些,并不为非作歹、仗势欺人,便已经是件十分难得的事情。

    心中百转千回,言清也不愿计较这人冒犯的口气,只是默默咽下道歉的话,低了头就要绕开。

    可没想到,那陆阳确实不依不饶:“你这小丫头,撞了人怎得道歉都没有一句便准备闪人?你家的长辈可是这般教你规矩的?”

    说完还不屑地轻笑了一声:“想来也是,能不知羞地直直扑进男子怀里的,能有多懂规矩。”

    嘴上调侃不停,身子也一点不让,大剌剌地堵在言清面前,跟着言清的移动左挪右移,大有一副言清不道歉,他今日便不放人的架势。

    一双眼还紧紧黏在言清身上,那眼神就像是遇到了感兴趣的小猫儿,巴不得紧紧逗弄着。

    言清心下不耐,时间紧迫,这人还不依不饶。忍了又忍,只得蹙起秀气的眉毛,眼也不抬,敷衍似地甩了一句不好意思便要接着往外走。

    说罢还推了推堵在身前的少年的胸膛,意思很明显:

    我已经道歉了,可以放我走了吗?

    “那不行,你这也太不真心了,谁知道你这小丫头心里是不是还骂我不讲道理呢?”那少年郎被柔胰推着,确实丝毫不动,那点小力气对他来说,跟在胸膛挠痒痒似的。

    不仅没感觉到推拒,反而挠得他心头更痒,愈发想多逗逗这小猫儿。

    言清百般无奈,她这是遇上了个什么泼皮吗?推也推不动,绕也绕不过,心中有气也只能憋着。

    深吸一口气,言清终于抬了头,气狠了之后水灵灵的眼睛直直地和那少年戏谑的眼神对上:“不小心冲撞到小公子,实在是抱歉,望公子海涵,莫要与小女子计较,小女子还有要事,便先行离去了。”

    说罢,也不再等那少年人的回应,使了巧劲儿愣是从他身侧溜了出去。

    待陆阳从那双摄人心魄的猫儿瞳中回过神来,只能见到那个娇俏的身影如同一尾鱼儿灵活地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没礼貌的臭丫头,下次逮到了得好好教教她规矩。”

    陆阳皱着眉打定主意,回去就派人好好查查这丫头的来历,他还真奇怪了,看穿着打扮,这应当是为名门贵女,可哪家的丫头养得这样莽撞,他先前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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