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好妆,厨房送过来的早点也已经摆好了,姜宁吃饭的间隙,晓春一边派小厮骑马去太傅府报信,一边吩咐准备马车。

    饭毕,姜宁带着晓春、敛秋上了马车,马车悠悠的往太傅府里去了。

    正院沈母那边,从卯时等到巳时初,还不见姜宁过来,终于忍不住派人去了姜宁屋里。

    翠玉昨晚拒了沈母一回,早上再没借口,只得忐忑的走到了姜宁的房间门口。

    她一到,只见拂冬站在门口,手里握着一把剑,而房间大门紧闭。

    “拂冬,少夫人呢,老夫人传少夫人过去问话。”翠玉硬着头皮说了这句话。

    拂冬冷冷的看了她一眼,语气冰冷道: “小姐不在。”

    翠玉疑惑道: “少夫人不在,她去哪儿了,老夫人找她呢。”

    拂冬的目光顿时一沉: “小姐去哪自有她的安排,怎么,还需要跟你通报不成?”说罢,手里握着的剑一紧。

    看到拂冬的动作,翠玉吓得后退了一步。

    府里都知道姜宁的四个丫鬟各有本事,拂冬武功高强,府里曾有个小厮见拂冬貌美,出言调戏,当场就被拂冬打去了半条命,后半生只能躺在床上过了。

    平时都是姜宁管束着她们,今日姜宁不在,翠玉实在不敢跟拂冬叫板。

    “既然少夫人不在,那翠玉……翠玉告退了。”

    翠玉逃也似的回了正院,等看到沈母那张阴沉的脸,翠玉心里闪过了几丝慌乱。

    “老夫人,少夫人她……她不在府里。”翠玉低着头,小声道。

    沈母的眉头拧成一个川字,胸口似乎闷着一口气,发出呼呼的声音:“不在府里,她去哪了?”

    “奴婢,奴婢不知,少夫人那边只有一个拂冬在,奴婢问了,拂冬说少夫人行踪不是奴婢能打听的,把奴婢赶了出来。”翠玉还不忘给老夫人上眼药。

    沈母重重的拍了下桌子: “这姜氏越发不成体统,不尊长辈、怠慢婆母,晨昏定省都不来了,我看她是要翻天了,翠玉,你就去门口守着,她一回来你就给我拦住,我倒要看看她今日要怎么给我交代!”

    “是……奴婢遵命。”翠玉万分不甘的去正门口守着去了。

    另一边,念夏刚给后院账房说完姜宁的吩咐,果不其然,账房马上就出言反驳。

    “念夏姑娘,少夫人的吩咐恕老夫不能同意,沈大人是朝廷命官,更是一家之主,老夫从未听说有家主不能支取银子的。”

    念夏看着眼前的账房,嘴边浮出一丝嘲讽的笑意: “王先生,我敬你年长,尊称你一声先生,你可还记得,当初是谁雇了你。”

    说完不待王账房回话,又继续道: “你年轻时也曾考取过童生,只是后来一直屡试不中,直到年过五十,不得已出来谋出路,我家小姐看你可怜,在一众年轻算子中,挑了你做账房。市面上账房一个月月例多为十两银子,小姐给你开的十五两,你竟未有丝毫感恩之心。”

    王账房的脸上透出一丝窘迫,仍嘴硬道: “念夏姑娘此言差矣,少夫人宅心仁厚老夫知晓,但女子出嫁从夫,如今在沈府,自然一切要以沈大人为尊。”

    “我呸!”念夏终于没忍住爆了粗口: “放你的屁,你当了三年账房,难道不知道这三年府里吃穿住行,花的全是我家小姐的银子,沈大人的月俸可有往家里拿过一丝一毫,你口口声声一家之主,我倒要问问,这京城有哪个一家之主全靠自己夫人嫁妆养着。”

    “你……你……污言秽语!简直有辱斯文!”王账房气的够呛,口齿也不清晰起来。

    “行了,你也别在这掉书袋了,小姐吩咐了,今日便辞了你这个账房。”说完念夏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六十两银子道: “小姐仁厚,给你多结四个月的月例,你便马上收拾东西,离开沈府吧。”

    “什么?”王账房直接傻眼: “少夫人要辞退老夫?这是为何?”

    在沈府做账房活计轻松,月例还丰厚,他因为这份差事,在邻里之间颇有面子,如今说要辞了他,他哪里再找这么好的差事。

    “为何?小姐喂条狗狗还知道摇尾巴,你说为何?”念夏毫不留情的讽刺道。

    后院一共有一个账房两个伙计,自念夏进来,另外两个伙计就默默的不发一言,念夏讽刺完王账房,对剩下的两个伙计道: “你们帮着王先生收拾下东西,上午便送王先生离开,然后把总账账本送到东院,平时的日常账目记录你们以前怎么做往后还怎么做。”

    说完便脚步轻快的离开了后院,徒留下王账房失魂落魄的呆坐在柜台后面。

    当念夏回到东院时,拂冬还站在门口,见她回来,便问道: “账房的事解决了?”

    念夏扬起一个得意的笑: “解决了,我臭骂了那个老匹夫一顿,骂得他都不知道怎么还嘴了,你别提多爽快了。”

    听完,一向没有什么表情的拂冬也露出了一丝笑意: “你呀,论牙尖嘴利,谁是你的对手。”

    “走吧,我们进屋里聊,上午老夫人那边可有人过来?”念夏推开门,与拂冬一起走了进去。

    “翠玉来了一趟,被我吓跑了。”拂冬面无表情的说道。

    “噗嗤。”念夏忍不住笑出声: “你说你好好一个大美人,平时总是板着脸,怪不得府里的丫头都怕你。”

    “怕我更好,我只要好好保护小姐就好了。”

    “拂冬,你有没有觉得,小姐这两天,好像跟以前……不一样了。”念夏是从小跟姜宁一起长大的,姜宁如此明显的变化,她们四个都看得出来。

    “是不一样了,但只要她还是小姐,不管她变成什么样,我都不在乎。”

    念夏点点头: “你说的没错,不管怎么变,她都是小姐,而且,现在的小姐比以前更好,以前小姐总是受委屈,我看着心里都不好受。”

    “不知道小姐现在到太傅府了没有。”

    “小姐出发才两刻钟,现在怕还在京街上。”

    而被两人念叨的姜宁,正坐在马车里欣赏着京都繁华的街景。

    京都有规定,除军急奏报外,马匹、马车不允许在城内疾驰,因此姜宁的马车只能慢悠悠的走着。

    这京都的格局很正规,皇宫位于京都的中心,整个京都的规划以皇宫为中心向四周辐射。

    用现代一点的语言来描述的话,皇宫就是圆心,一环内为皇亲权贵的居所,二三环为世家贵族、高品大臣的居所,四五环多为新贵能臣……十环已是平民区,十环外为京郊,比如姜宁陪嫁过来的田庄,便都在十环外。

    每一环里的商业、饮食等配套服务都能与所居住之人的阶级相匹配。

    沈玉的府邸大约在五六环的位置,姜太傅的府邸则在二环,马车过去,要一个多小时。

    街道两边的建筑鳞次栉比,沿街的商铺小摊热闹异常,行人络绎不绝,一派繁华的景象。

    忽然,一个名叫“玲珑绣庄”的店映入了姜宁的眼帘,唤醒了她身体里的一段记忆。

    这个绣庄在原剧情里是一个重要的地点,林晚清擅绣,于刺绣上的造诣颇高,沈玉为了讨她欢心,将玲珑绣庄盘下来送给了她。

    而后玲珑绣庄在林晚清的手里声名远扬,也为后来的沈玉提供了源源不断的财富。

    但讽刺的是,沈玉盘下绣庄的五万两的银子,拿的是姜宁的银子。

    要说这个绣庄,也有一个颇为传奇的来历,绣庄的创始人是一个和离的女子,人称罗娘子。

    在这个时代,一个和离的女子要面对的流言蜚语是相当多的,但她以自身精湛的绣技立身,开了个绣庄,并且收留了众多身世孤苦的女孩,教她们绣技,十余年,将玲珑绣庄发展成了如今的模样,在京都亦小有名气。

    但可惜,罗娘子在与夫家和离之时的聪明果断,在面对她儿子的时候,一丝不存。

    罗娘子和离之时,带着她七八岁的儿子,也许是这儿子遗传了她前夫家的劣质基因,小时候不学无术,长到十几岁就开始混迹赌场。

    罗娘子平日忙于绣庄的生计,对儿子的管教也较少,等到发现之时,这败家儿子已欠下赌坊五万两白银。

    虽说绣庄生意不错,但罗娘子一时也无法拿出如此多的现银,赌坊威胁要砍断她儿子的手脚,罗娘子慌了神,生出将绣庄卖掉的念头。

    沈玉知道后,便立即将绣庄买了下来。

    以这绣庄的名气和积累,五万两不出三年就能回本,罗娘子如果不是急需用钱,也不会将自己经营十余年的绣庄卖掉。

    果然男人是女人成功路上的绊脚石!

    姜宁内心腹诽着,对于这绣庄,她亦生出了买下之意,横竖现在沈玉还没回来,就算他回来他也没钱。

    总之,这个绣庄她要了。

    看着马车内的晓春和敛秋,姜宁压下了心中的情绪。

    这事不适合她俩去做,想到今日去太傅府的目的,姜宁心想,马上,就会有合适的人帮她去做这件事了。

    又行了半晌,马车终于驶到了太傅府。

    晓春和敛秋先行下车,然后将姜宁搀扶了下来。

    太傅府门口早已候着几个婆子丫鬟,见姜宁从马车上下来,忙过来迎接。

    “大小姐可算来了,老爷夫人从早起收到信就等着了。”说话的是姜府的管事张妈,也是从小看着姜宁长大的。

    姜宁伸手握住张妈的手,道: “劳您牵挂了,这外头风大,您怎么还站在风口里等,快进府。”

    张妈边走边打量着姜宁的气色,眼神十分温和: “大小姐这次回来,气色可比以前好多了。”

    以前姜宁每次回来,面上总是带着散不开的愁绪。

    姜宁循着记忆中的路线,穿过雕廊画栋的走廊,一路行至正厅门口。

    姜太傅与姜夫人早已坐在正厅等候。

    姜太傅姜瀚刚过不惑之年,气质儒雅,一派清正之相,姜夫人卢月霜亦是保养得当,脸上看不出一丝岁月的痕迹。

    见姜宁出现,姜夫人立刻从椅子上站起来,快步走到门口,拉住姜宁的手。

    “宁儿,可是沈府出了什么事?”

    姜宁给了姜夫人一个安心的微笑,道: “没有,是我闲来无事,便想着回家看看爹娘。”

    姜夫人这才放下心来。

    对于姜宁这个女儿,姜家二老是既心疼又无奈。

    姜太傅出身姜家世族,族内致仕之人多不胜数,是整个大周数一数二的世家;姜夫人出身川西大族,父亲镇守川西边境,她自己年轻时亦是女中豪杰。

    两人虽是奉父母之命成婚,但婚后感情甚笃,姜府后院里也没有其他姬妾,卢月霜生了姜宁后,姜太傅怜惜夫人生产凶险,两人便没有再生育儿女,只有姜宁这一个独女,娇宠万千。

    姜太傅年轻时面若冠玉,玉树临风,卢月霜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姜宁的长相继承了两者的优点,才情品貌乃京中翘楚,在待字闺中的年纪,求娶者多不胜数。

    可惜姜宁在新科三甲游街时,一眼就看中了沈玉,非他不嫁,姜家夫妇二人拗不过女儿的意,最终只得同意了这门婚事。

    姜宁嫁过去三年,平时非年节时极少回府探亲,而每次回府的时候,姜太傅与姜夫人都能感觉到姜宁过的不是很开心。

    这让两人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今日这不年不节的,姜宁忽然打发下人来说要回府,着实让姜夫人担心了半天,以为沈家出了什么麻烦事。

    姜夫人打量着姜宁,见她今日穿着一身锦罗衣裙,衣摆绣着海棠,乌发如瀑,海棠簪和玉步摇插在鬓间,眉间画着一朵海棠花钿,衬得她雪肤玉肌,姿容妍丽。

    “气色倒是好了许多。”姜夫人感慨一句,倒与之前张妈之语一般无二。

    “以往是我不懂事,让爹娘挂心了。”

    姜夫人听得这话,眼中微露湿意,强笑道: “傻孩子,说哪里的话,我跟你爹就你这么一个心头肉,不操心你,还能操心谁呢。”

    姜太傅见自家夫人情绪伤感,便转换了话题,道: “眼见都要午时了,先传饭吧,有什么事过后再说,你娘知道你要回来,特意吩咐厨房做了你最爱的麻辣锅子,今日还有新鲜的鹿肉和鲥鱼。”

    姜宁眼睛一亮,面上的表情顿时生动了起来。

    姜夫人笑骂道: “你这馋嘴的样,倒是从小到大都没变。”

    饭毕,姜宁才对姜太傅说出了此行的真实目的。

    “爹,女儿确实有件事需要爹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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