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磬是恨竹媜的,可那也是有意的恨。除了恨没有东西再能把他们栓在一起,他就是这样的人,好好的人不做,好好的爱不说。

    他死也不肯承认爱,或者爱过竹媜。他说她是妖女,是祸端。他把他的广寒仙子踩到淤泥里,再用断壁残垣掩埋起来。

    他有时也会想起有一个夏天的午后,他在房里小憩,屋外日光正好,蝉躲一树。

    他突然睁眼,竹媜懊恼道:“你怎么知道我进来了?”

    他笑,说他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竹媜推开门没有声音,但蝉鸣突然近了他一分。

    竹媜离开他很久了。自那些王储的明争暗斗结束后。

    竹媜就像是混乱波云诡谲中才会开放的花,被血腥映照成纯白的花,回归平淡后甚至比不上路边萦绕野花的白色菜粉蝶。

    奇怪的是他还是会时常想起她。

    然后又是一个夏。

    林磬从蒲团上惊醒的时候,一切照常。

    “媜媜?”

    他试探性喊了一声。

    没有答复。

    他想吃街角沈婶的烧饼,他相信竹媜也想吃。他赌气,如果竹媜再不出现,他就自己一个人去找沈婶,买两个烧饼,馋死她。

    竹媜常坐的藤椅上空落落,林磬恍惚间看见她斜靠在上面,眼睛弯起来,与清冷的样子大相径庭。她笑着叫他三皇子。

    “三皇子,你想不想要一顶白帽子啊?”

    “三皇子,我可以帮你。”

    “三皇子……”

    他不是没有怀疑过竹媜的身份,扬州瘦马、刺客、抑或是想利用他博得权力地位的一众庸脂俗粉之一。

    他一次又一次想彻查竹媜的身份,却又怕查出的是他们注定不能相爱的结果。

    他想,算了。

    就算媜媜是骗他的。

    不过是被骗,他更害怕失去媜媜。

    她为什么要不辞而别?

    林磬找来所有别苑里的人,管家、账房先生、侍卫、仆从……问他们最后一次见竹媜竹小姐是什么时候。

    可他们要么支支吾吾,要么直接跪下自请责罚。

    真是奇怪的很。

    京城里传言,三皇子疯了。

    他为了一个不存在的人,誓要翻遍九州找到她。

    有人说三皇子痴,有人说三皇子傻,更有人说是他为逃避皇位争夺故意装疯卖傻。

    他想起那年融融暖春,拂堤杨柳醉春烟。

    他携竹媜一起乘画舫游小镜湖,有成群的燕盘旋飞过湖面。

    然后风越来越大,柳树开始疯长,像乞儿蓬发被吹乱。

    燕子被湖面巨浪吞没。

    不……不,早春哪有这样的狂风……

    竹媜……竹媜……你在哪里?

    竹媜……这个名字好熟悉……竹媜是谁?

    林磬大病了一场。

    他的神志也不甚清醒,时常嘟囔什么蝴蝶。

    然后他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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