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原来你是林主簿的远房亲戚,可那又如何?”苏秦玩味的看向胡明华,肉眼可见脸色逐渐阴沉下来。

    “哼,知县大人,你初来乍到,小人劝你还是聪明些,切莫揪着此事不放。”胡明华颇为得意的看向苏秦,既然发现了也不用再遮掩。

    不愿与胡明华多费唇舌,苏秦就让衙役去请主簿林东过来一趟,他就不信邪:主簿林东在桐县能一手遮天!

    不过须臾,派出去打探的刘大和衙役回来了,桐县有三个唤胡明华的人,因着刘大跟着衙役一起去,户籍科的人不敢不从,才能很快赶回来将消息带给苏秦。

    苏秦垂眸看起来三个胡明华,一个是十岁的孩童,一个是已过世的五十岁老人,最后一个是运河村四十岁的中年男子。唯有他与自称胡明华的书吏年龄相仿,且吏房记录上确是其人。当下苏秦便决定让刘大带两个衙役一同去运河村将唤胡明华的人带来县衙。

    刘大带着两个书吏飞快的领命离去。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苏秦丝毫不着急为何主簿林东还没到。从不久前自称胡明华书吏说出他和林主簿的关系,基本可以笃定他实则唤李德峰,之所以让刘大去带胡明华来,是要让两人对峙。

    书吏是由朝廷选拔,并非县衙雇佣,苏秦得查明白,不得含糊。

    午时三刻,刘大和两个衙役带着运河村的胡明华来了,只见他一脸茫然的看向苏秦:“小人见过知县大人,不知大人叫小人来所谓何事?”

    苏秦平静的开口:“你可识字?”朝廷选拔的书吏必须识字。

    胡明华下意识的拱手:“回知县大人,小人识字。”

    “现下你如何谋生?”苏秦又发问。

    “大人,小人是村里学堂的先生。”胡明华径直回答。

    苏秦颔首:“那你可曾参加过书吏选拔?”

    微微皱眉,胡明华坦荡的回答:“大人,小人记得二十年前曾参加过桐县书吏选拔,不过小人才疏学浅未能通过选拔。”

    二十年前?苏秦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嘲讽,林主簿还真是胆大包天。现下自称胡明华的书吏已被他命李二等人带下去严加看管。

    必须让李二跟着,苏秦生怕有变故。

    苏秦摇摇头:“胡明华,你切莫妄自菲薄,今日本官找你来,是因为......”将可能冒名顶替的事告知他。

    良久,胡明华都未能平静下来,紧握拳头,心中呐喊:怎么会这样?二十年前他通过朝廷的书吏选拔却被他人替换了?凭什么?

    苏秦轻咳了两声:“直到现在人事档案上还记录你的名字,你的俸禄还一直在发放,你可以拿去看看。”

    接过苏秦递来的记录,胡明华快速的翻阅起来。

    不论胡明华做什么样的决定,他都有应该知晓冒名顶替一事。

    正义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

    蓦地,胡明华跪在地上,恳求:“苏大人,小人要状告冒名顶替之人。”

    苏秦面色冷静:“胡明华,你可知晓此人乃是林主簿的远房亲戚?”

    闻言,胡明华抬起头与苏秦相对:“苏大人,不论冒名顶替之人是谁的亲戚,他都不应该行此事,置朝廷法度何在?普通的百姓就应该被不公平的对待?二十年来我不曾知晓被录用书吏,朝廷却依旧发放俸禄,背后主导之人不论是谁,都不能被姑息。王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更何况是区区的主簿远房亲戚!”

    一正言辞的一番话让苏秦不由的露出笑意,鼓掌叫好:“胡明华,记住你现在说的话,来人,吩咐下去两刻钟后升堂,顺利去四处昭告百姓,让他们都来衙门围观。”正好也让百姓们瞧一瞧,他这个新上任的知县是个眼底不容沙子的人!

    “都快去衙门看看,新上任的知县大人要升堂审案了!”

    “这么快!不应该在衙门外提前张贴告示?”

    “对呀,怎么这么突然?莫不是有什么大事?”

    “嘘!你们都小声点,我可听衙役说,林主簿的远房亲戚二十年前冒名顶替运河村的村民做了书吏,唤什么一时半会我也想不起来,现在村民竟然状告林主簿的远房亲戚欺瞒朝廷,占了他书吏的位置。”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了!”

    “那我可得赶紧去瞧一瞧!”

    “走,我们也去看看。”

    “......”

    百姓们议论纷纷,很快他们都涌向县衙,等着看热闹。

    辰时六刻,苏秦开始第一次升堂。

    “威武!”

    “威武!”

    苏秦沉着脸率先发问:“堂下所跪何人?为何事而告?”

    “回知县大人,小人运河村胡明华状告县城李德峰冒昧顶替小人书吏之名,罔顾朝廷法度,请大人严惩李德峰!”胡明华恭敬地拱手答道。

    “知县大人,他胡说,小人冤枉啊!小人什么都不知道,是林主簿派人通知小人来县衙做书吏,请知县大人明察!”李德峰忙不迭的叫嚷。

    话说苏秦一早便派人去请主簿林东来县衙一趟,都这个时辰,他仍旧未出现,分明目中无人,当然苏秦厉声:“来人,去将林主簿带来公堂,本官要好好审问!”

    衙役们......林主簿在桐县多年,他们可不敢轻易得罪。新来的知县出身高贵,初生牛犊不怕虎,怎么就非要将事情闹上公堂,还非招来那么多围观的百姓。

    用力的拍着惊堂木,苏秦抬高声音:“怎么,如今你们连本官的话都不听了?好,当真是好的很!本官再说最后一次,若是你们还不去的话,本宫现在立刻下令,将你们赶出县衙,并且上报朝廷!”

    吓得衙役们纷纷跪地求饶。

    “还不快滚去带林主簿到公堂上来!”

    “是,知县大人息怒!小人这就去!”

    “小人也去!”

    “小人也去!”

    此时,围观的百姓小声的议论起来。

    “这知县大人倒是厉害的很!”

    “你懂什么,他刚来肯定要立威!”

    “你这话可不对,分明就是衙役不听使唤!”

    “行了,你们都小点声!”

    “......”

    衙役们去带林主簿,丝毫不影响苏秦进行进一步的审问,只见他看向李德峰:“你说是林主簿通知你来县衙做书吏,没问题。不过本官且问你,你是否唤胡明华?”

    “回大人,小人还是等林主簿来,让他与大人解释。”李德峰坐在地上,闭着眼开始打坐。

    这是不配合苏秦审问。

    苏秦看了胡明华一眼,他拱手:“知县大人,小人愿意等林主簿。”

    “好!”苏秦赞许的颔首。

    一刻钟后,衙役们将林主簿带到公堂之上。

    林主簿快速的向苏秦请安,随后还朝他挤眉弄眼,示意切莫将此事闹大。

    偏偏苏秦故作不知,继续审问:“林主簿,吏房名录上有一位运河村胡明华,本官现已查明这位才是。那位坐在地上冒名顶替之人口口声声说是你通知他来县衙做书吏的,还请你向本官和各位百姓解释清楚!”

    林主簿下意识的拧眉,飞快的看了一眼李德峰,随后摇头:“知县大人,下官不认识此人。”言下之意李德峰污蔑他。

    轮到李德峰大吼:“表哥,你怎么能......”翻脸不认人。

    “闭嘴!知县大人未曾问你话!”林主簿快速的呵斥。

    苏秦轻哼了声:“林主簿,你且让他把话说完。”

    李德峰......他就算再傻也看出来,表哥这是打算不管他了,可他家中还有父母妻儿,思及此垂丧着脑袋:“知县大人,方才小人污蔑林主簿,一切都与他无关,是小人鬼迷心窍,请大人恕罪!”

    闻言,林主簿微微松口气,他还不算愚蠢,知道不再继续攀扯。

    “哦,你唤什么?”苏秦探着身子。

    “小人唤李德峰。”

    “本官问你,二十年前你是如何偷梁换柱、冒名顶替胡明华来县衙做书吏,不要说没有内应,大家伙你们相信吗?”

    “不相信!”

    “不相信!”

    “......”

    人民群众的力量是无穷的,苏秦朝李德峰挑挑眉:“李德峰,现在你还不回答?”

    “知县大人,二十年前的事一时半会小人也想不起来,不容让小人回去好好想想,改日再来回答。”李德峰佯装不知的挠挠头。

    拍着惊堂木,苏秦厉声道:“李德峰,你若是一时半会想不起来,很简单。来人,将他带下去严加审问,本官倒要好好你能否想的起来!”

    李德峰......这知县大人莫不是与林主簿不合,怎么尽是针对他!

    林主簿......苏秦这不打算将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无奈之下的李德峰只能双腿一蹬,两眼一闭倒在地上昏死过去,借此来拖延时间。

    这点小把戏还能蒙骗苏秦,他立刻吩咐衙役端凉水将他泼醒。

    衙役端着凉水急匆匆的跑过来,还没倒下去,李德峰腾的站起身来,跪下来求饶:“知县大人,一人做事一人当,真的是小人鬼迷心窍,你就惩罚小人一人吧!”何必揪着不放!

    “李德峰,你当本官和各位百姓没脑子吗?你独自一人就能完成冒名顶替一事,绝无可能!你最好老实交代同伙,本官还能对你酌情处置,否则休怪本官无情!”苏秦不由的嗤笑了声。

    李德峰吓得脸色一白,惊恐万分的看向林主簿,嘴里喃喃道:“表哥,表哥,要怎么办?怎么办?”说还是不说?脑海中在天人交战。

    这时,林主簿拱手:“知县大人,下官身子不适,就先告退了。”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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