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政还想说什么,那头的方冶打断道:“大哥,让她先好好休息一下。”

    兄弟俩一前一后,出了房间。

    方知柚这才完全睁开眼,她撑着身子坐起身,手机就在床头柜上,上面有很多未接来电,还有,宋绾和姜芮依平安抵达学校发来的消息。

    裴安也问她,【你和阿延怎么了?】

    她也想问,可看着备注里阿延两个字,她手指轻轻右滑,把人从最近的聊天记录中删除。

    未来,除非他主动发来消息,否则她再也不会点开聊天对话框。

    方冶进来的时候,方知柚脸上的泪水还没来得及擦,还挂在下颌处,她察觉到门口的光亮,便把手机塞回枕头下面,掀起被子把自己完全覆盖住。

    她的每一个举动都被方冶看到,作为长辈,哪有不心疼自家孩子的,所以他只是走近,摸了摸她露在被子外面的头顶,“安心睡觉,其他事,有你爸爸和小叔呢!”

    这句话仿佛有魔力,前一秒方知柚还在琢磨着这句话的意思,下一秒,她就闭上了眼,进入熟睡状态中。

    等她第二天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回家,至于旁的,她皆漠不关心。

    回了老宅,她就反锁了房间,就算是佣人想把那些生日时收到的礼物送到衣帽间,也敲不开她的门。

    方政在楼下听着徐妈的转述,眉心锁的越来越死。

    方奶奶则在一旁,连连叹息道:“怎么会掉水里的?酒店的人都干什么去了?照我说就不该随着她的想法,非要弄什么泳池派对…”

    “妈,事情已经发生,幼幼平安就是好事,家里能不能不要再出现任何指责和埋怨的声音。”方冶陡然拔高音量,脸上还带着少许的不耐烦。

    正厅里的静谧还在持续,不论是方政还是方冶,在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后,都取消了白天的行程。

    早饭,方知柚没吃,送上楼的食物还在门口,只是因为那扇门打不开,到了午饭时间,徐妈去敲门,里面还是没有回答。

    方政起身,想上楼去看看,但没走两步,便停了下来,转头看向弟弟,“这孩子打小只跟你亲,你说的话她会听俩句。”

    方冶想说没用,因为这次,跟以往都不一样,早上回来的路上,他看侄女的眼神就知道,没有光了,她谁都不相信了。

    但转念一想,事情总要解决。

    “大哥一起吧,幼幼只是看上去和我亲,实际她对谁都一样。”

    方知柚打小就很聪明,她觉得自己在情感上有任何缺失的地方,那她就是换个地方去填补。

    她虽然不知道父爱是什么感觉,但她却感受到了小叔加倍的关爱。

    兄弟俩上了楼,房间门口的桌上,摆放的都是方知柚平时爱吃的。

    方冶淡淡瞥了一眼,然后示意佣人,“都撤下去。”

    很快,门口什么都没有。

    方政轻敲了两下门,里面没回应,他便试探性的出声道:“幼幼,是爸爸。”

    里面依然安静,方冶站在一旁,举起拳头砸了两下门,“方知柚,长本事了是吗?开门。”

    软的不行,他就来硬的。

    结局却是一样的,还是没人回应。

    方冶扬了扬下巴,隔着一段距离的徐妈便递来钥匙。

    他接过,开了门。

    房门打开,放眼望去,没看到一个人,但随着两人走进去,换气扇的风浪带着右边的纱幔动了两下,两人一并扭头看过去。

    方知柚抱着膝盖窝在角落里,她面朝着落地窗,背靠着床。

    “幼幼?”方政轻唤了一声。

    他的呼唤并没有让方知柚埋在膝盖间的脑袋抬起来,少女只是挪出一只手,用了很大的力气将床头柜上的水晶装饰灯拿起,重重的摔过来,闷声道:“都出去。”

    方冶沉默不语,方政后背一挺,此情此景便是他想发脾气也发不出来。

    因为这个状态的方知柚,也是他平生第一次见。

    女儿或许有些娇蛮任性,甚至偶尔胆大包天,但大多时候都是明媚张扬的,她笑起来很好看,当然,她也不吝啬笑容,开心就眉眼弯弯,不开心也能勾起几分唇角。

    “你不愿跟我们说话,那好,我现在就让陆澈延跟裴安过来!”方冶不是询问她的意见,是在通知。

    听到那两人的名字,方知柚动了动她几乎酸痛的脖颈,“不要,我谁也不见。”

    一双大眼睛裹挟着湿润的水汽望过来,面颊带着轻微的浮肿,浑身都散发着一股破碎感的气息。

    方政上前两步,俯身弯膝而下,平视着女儿的双眼,“幼幼,那你跟爸爸说,是谁欺负我的女儿?”

    说着,他还抬手捋了捋方知柚缠绕在面颊上的头发。

    方知柚呆滞的目光,也随着他的动作移动。

    这样的父女温情时刻,真是久违不见,让人心生向往。

    方知柚吸了吸鼻子,“没有人欺负我,我只是不开心?”

    “为什么不开心,难道是因为爸爸要结婚的事?”方政满眼真挚的问道。

    方知柚不是因为这一件事,但也算有一丁点儿影响,所以她点头,“嗯,对,就是因为你。”

    糯糯的声音配上她撇嘴的委屈样,方政上前揽住她,失笑道:“傻孩子,就为了这么个事情。”

    听上去,这桩婚事在他眼里就是一件芝麻粒的小事。

    方政抱着她轻拍了两下,“既然我们幼幼不愿意,那这婚,也并非非结不可。”

    方知柚惊讶的抬头,满脸写着难以置信,婚礼的请柬已经发出,婚讯也对外公布,现在还能取消吗?

    然后她就看着亲爸刮了两下她的鼻子,“怎么?爸爸的话也不信?你的爸爸唯一的女儿,你的心情,在我这里,排在首位。”

    婚礼的事都准备过半了,如今距离婚期不到半个月,现在说取消,无论对集团的形象还是父亲的形象,都是一种不可挽回的损失。

    方知柚知道,这种话,感动就够了,真要履行,那就太幼稚和任性了。

    但她必须承认,自己那颗空洞无比的心,有被治愈了一点儿。

    所以她听话的回到床上,吃了徐妈端上来的食物。

    还泡了个澡,好好睡了个午觉,她需要时间,去消化昨晚的事。

    想到最后,她发现了很多细节,比如说,那次在陆澈延口袋里发现的手镯。

    陆澈延和程婧?

    真是太荒唐了……她从未想过,他俩会有看对眼的时候。

    下午她收拾了衣帽间门口的礼盒,她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买过一枚领带夹,买的时候应该是想给小叔,可现在,她突然觉得,这个领带夹更适合亲爸的气质,所以她问了徐妈,徐妈说亲爸今天一直在家办公。

    从她房间到亲爸书房的路,有些陌生,印象里没走过几次,她甚至都快忘了亲爸书房的装潢风格是什么,纯木古典?还是硬金黑暗?

    走到书房门口,房门虚掩着,她刚要敲门,听到了小叔的声音,她便收回了手,她就拿了一份礼物过来,不能当着小叔面送。

    正当她犹豫之际,她听到爸爸的声音:“幼幼这孩子我看得出来,心软,就事论事肯定行不通,只能暂且顺着她,别管是真话谎话,只要能说到她心坎处就是好话,再说了,方家的孩子,总不会是没有大局观念的。”

    方知柚听完,舌尖死死了顶着齿根,平静的转身,然后回房。

    对,亲爸说分析的很对,字字句句,都把她看的透彻。

    他们每个人,都在用他们的方式应付自己,但没有一个人,真正考虑过她的感受。

    她其实很小的时候就知道,所有关系都会改变,夫妻两人宣誓时情比金坚,但最后也会形同陌路,而长辈的关心疼爱,也都是暂时的。

    爷爷奶奶心里几乎被弟弟塞满,她强行挤进去,受伤的也只会是她自己,所以她从不去邀功请赏。

    而在她再三权衡之下,家里的小叔是相对公平的存在,所以她总是缠着小叔,但心里也从未觉得,小叔是她一个人的,若干年后,小叔也会谈恋爱,小叔也会有他自己的孩子,到那时,小叔也不一定会坚定的站在她身后。

    她明明就是个没有安全感的人,不会轻易的相信一段关系的长久,但她还是把自己所有的依赖投入到友情中。

    只因为陆澈延每每看向她时,都是坚定不移的眼神,所以她相信,就算所有关系都会淡化,但她和陆澈延之间的感情不会变。

    她甚至坚信,只要她需要,陆澈延就在她身后。

    可突然有一天,就连这份她自以为稳固的关系也消失了,并且是毫无征兆,她慌了。

    她多么希望,是她自己做错了什么,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说服自己去接受这段关系的破裂。

    可她思来想去,她真的没做错什么,陆澈延就是不愿意了,不愿意再站在她身侧了。

    回了房间,方知柚看了一眼时间,下午三点四十六,她叫了一声徐妈。

    还在衣帽间整理的徐妈探出脑袋,“怎么了幼幼?”

    “去帮我把学校宿舍里的东西都收回来,我不想住校了。”

    “欸,好嘞,回来住最好,等冬天来了,那宿舍条件你肯定受不了。”

    这是徐妈一直希望的事,立马高兴的应下,然后便出门去协调人,去学校了。

    方知柚反手撑在身后,仰头看着外面的阳光,冬天还没来吗?她怎么觉得已经寒冬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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