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东北,冬天总是和雪相生相伴。白色的雪遮盖住大地,一座座篱笆小院参差不齐,家家都生着烟囱,白白的烟随着冷空气飘得老远。

    于敬香边走边念叨着,“大哥,一会见到金英你主动点和她说说话,她也是命苦的但人不错,老早她男人就胃癌走了,她一个女人拉扯两个小子,老大王利民也8岁了,要是你俩成了也不跟着过去,孩子他奶要给他儿子留根,这有房子他一个小子跟着他大爷过几年,能把家顶起来,就是王利军得带走,这老嘎哒小时候丁得病,现在身体不太好,不过也没啥大毛病,大哥我看金英人也挺好,你俩在一起准能把日子过起来。”

    聂昊看了于敬香一眼,闷闷的也没说啥,两个人走到拐弯处一个小院就进去了。

    王胜才媳妇看见聂昊和于敬香来,立马张罗让他俩进屋。东北雪大,在外头走了这么久俩人早动的不像样了,因为今天相亲王胜才媳妇特意把炉子烧起来,冷热交替直让人想打哆嗦。

    这时候家家户户也没啥钱,王胜才端出两碗热水招待客人。俩人接过之后忙道谢,于敬香是个会说的,有他在不怕冷场,寒暄两句聂昊直直往炕上看,只见于金英盘腿在炕上织毛衣。扎俩大辫子,也不理人安安静静的坐在那。看聂昊看一眼之后也没说什么,再看看炕上坐着那人仿佛这屋里这屋里一竿子人都和他没关系,端的是清心寡欲,于敬香心里咯噔一声直觉要完蛋。

    此时的于敬香急的直冒烟,恨不得替聂昊这个老大难表现一二,要他说聂昊一个大男人虽有一把子力气,但架不住他还有三个孩子,房子也不宽敞,一家人也是挤挤巴巴,早年给媳妇治病很是欠了一笔钱,大家都不觉得他能找到媳妇吧,偏他本人还没有一点作为老大难的自觉。

    于敬香心里百转千回,殊不知聂昊看看于金英只觉得长的还算可以但是有点木楞这要是娶回家还这么呆那这日子还有什么意思。然而多少年后,带有滤镜的聂昊和他的孙女描述第一次见面时,他就拿于金英的木楞调侃他。

    没人说话气氛一是有点尴尬,于敬香想不管咋说聂昊都是自己男人的大哥,早早就死了老婆,一个人带着三孩子不容易,没个知冷知热的人着日子咋能开心,更何况这还是公公聂志宇交代给她的任务。

    一想到这她忙开口唤于金英,想替聂昊多说几句好话。“金英啊,这是我大哥聂昊,今天来就是想见见你,你俩相看相看。咱俩一个屯子长大的,从小到大也有几分交情,你的条件我已经提前跟我大哥说完了,我大哥啥情况我也不瞒你,我大哥家里三个孩子,老大聂宏中是家里唯一的儿子,是个孝顺稳重的,比利民大两岁,老二老三是对双胞胎叫宏笙和宏丽和你家利军人一样大,正是活泼的时候。这两个人过日子吧,总比一个人省心,你一个人带着些孩子不容易,要是能和我大哥成了最好,咱女的啊,在能干也不如爷们有劲,有个爷们在前边顶门立户的撑着,你也好过一点。”

    说完看看这俩人这回都跟木头似的,恨不得跳起来打他俩一顿,也只估计要凉了,只怕俩人都没相中对方,准确的说聂昊是没相中,于金英只怕是不想改嫁。

    于静香和于金英娘家都在于家屯,屯子里大多都是姓于的,也都勾勾沾沾带点亲,不过她俩的亲都甩出三千里了。

    前些日子,秋收完于敬香回了一趟娘家看看老妈,刚刚结束农忙,人们闲下来了发生点鸡毛蒜皮都能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何况这回这消息多少有点让人唏嘘。

    说到这就不得不说说于金英的亡夫王胜福,名字吧可是喜气,充满父母对他的期待大富大贵,可有时候人的命啊硬不过老天爷,老天让你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

    从前王胜福的父母也是对其极尽宠爱,这就让他大哥王胜财难免有点不平。娶媳妇的时候更是差别对待,在他媳妇这就是家里不富裕,爸妈得留点养老钱,王胜才只能认了,可到了于金英那是恨不得倾尽所有,再加上这从小到大桩桩件件,就说这偏到没边的父母兄弟俩能关系好就怪了。

    是以两个人就是面子上过得去,要是一直这样顺风顺水的日子,那也没啥,可谁能说准明天和意外谁先来啊。

    王胜才从小胃就不太好,这个年代也别讲究什么吃饱穿暖,记一顿饱一顿常有的事,慢慢的就得了胃病,后来好多东西不能吃了,馋的不行也顾不得什么医生大夫,为了偷吃让孩子望风也是时有发生,言归正传,王胜福得了胃病拖了两三年就撇下这一家老小上天了。

    留下于金英和这两个老的三个小的,那时候大家说于金英这日子难啊,都劝她改嫁,可于金英看着这一家老小真是舍不得,就说这改嫁人家能让女方带着这么多人过去吗,挺吧,将就过吧。

    再两年公公也撒手人寰,王胜财也不能让老妈和于金英这个寡妇一起熬日子,万般无奈也只得接回自己家,再怎么说都是生养自己的老妈。

    舆论这阵风吧就没有一直顺着谁刮得,这回大家都说于金英这日子更难,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他家还是俩小子。

    慢慢这风就变味了,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变形了,又有人说于金英克夫的。这种迷信的话,于金英也不能抓到个人就和人家吵,那人家没准明天就得传她于金英得了神经病的。

    再说那头,这两年王胜才和媳妇这孩子是越生越多,一开始不想架不住有人撺掇,就想要回老房子,一边想着一边找理由说着于金英肯定受不住,要是到时候把这老房子跟了别人姓那他愧对父母,这话说出来王胜财就一点心理压力都没有了。

    可任凭他怎么说于金英就是咬死了不改嫁,再加上还有自家老妈的支持,一个孝字压在头上,王胜财夫妇就是在想拿回房子,也不能强硬的就逼于金英改嫁。

    俩人捉摸来琢磨去,就有主意上了心头。要不于金英为什么会和聂昊来这场相亲呢,那是王胜财和他媳妇逼的。

    她这对大哥大嫂嘴里说着不忍看他和孩子过苦日子,一边支开老妈美其名曰散心,一边安排着于金英相看各色人等。

    一次两次拒绝了还好,次数多起来就有人能说她不知好赖了,于金英想索性就见见不理就行了。所以才有了聂昊想象中的木头脑袋。看着于金英这样在联想她的遭遇于敬香也说不出来啥了。

    王胜财夫妻俩看着于金英还是不为所动恨不得气个仰倒。索性他俩安排的相亲次数够多,气着气着就习惯了,很快转变情绪,露出个大大的笑脸给聂昊,然后王胜财媳妇张桂花上前筒鼓筒鼓于金英,边笑着冲聂昊和于敬香说“金英就是这样的话少点,但是人可没毛病,房前屋后,家里地里那活计都是拿得出手的,对孩子那也是屯子里少有的好脾气,相熟的都说我们金英是个有心人,这要是跟我们金英一起过日子啊,那日子一定能红红火火。”

    张桂花嘴上这么说,心里对于金英恼的不行,恨不得戳这于金英的脑瓜子问问她坚持个什么劲呢?在找一个日子也好过点,也省着她们夫妻俩怕人说闲话经常接济,还能拿回老房子以后孩子娶媳妇生大胖小子都能住下,这么想着就觉得这日子美的不行。

    可任凭旁人再怎么说相亲的俩主角没看对眼也是看于事无补,于敬香这个凌厉人看自家大哥这个样就懒得说啥,而且摆明了于金英不想改嫁。

    于金英冲张桂花笑笑说大嫂你是个好心人替金英张罗这个张罗那个,我娘家屯子没有一个不夸你们夫妻俩的。

    张桂花想想这段时间有人夸他俩厚道的,也有说他们要侵吞人家家产的,心里再是怎么风起云涌也得笑笑接了这话。

    又听于敬香说,可惜我大哥是个没福的,我那个大嫂生着双胞胎伤着了没养回来,本想着金英是个好的,可个人有个人的活法,咱今天就当是闲下来了串串门子,你看着日头也不早了,这家里还有一群皮猴子呢,还有一堆活要干,我和我大哥就先走了,改天若是嫂子有时间也来我们冯家堡来溜溜。

    张桂花忙上前拉于敬香可这千言万语就是不知道咋说出来,于敬香着急离开这是非之地,看她这样张桂花也只能吐出一声叹息。

    按下不提王胜财夫妇又怎样坚持不懈日复一日的洗脑于金英。

    单说,这聂昊和于敬香出了门这一路于敬香都懒得在费口舌,也不是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了,程序十分明确,接下来就让他男人聂路去对着他大哥默默叨叨美其名曰给他大哥做思想工作,然后等聂昊受不了耳朵要起茧子的时候就让他公爹聂志宇去教训这个认不清自己再相亲市场中是滞销货这个事实的儿子吧。

    想到那场景于敬香的嘴角带着颇有些幸灾乐祸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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