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一驴刚走出棚,转面便遇到一群衣衫褴褛,手脚铁链相交的人。

    正在被领头的短衣叫喊辱骂着,带着去了一处刚刚被收拾完的空牛棚。

    那一群蓬头垢面的奴隶便如蒙大赦般,也不管那牛棚满地泥泞,和%¥掺杂的难闻气味,倒头栽进草堆里,不时断断续续又来了些。

    林晚和他们擦肩而过,便速速瞥了眼,低头不去看。

    就算在前世,在那些看不见的灰色地带,人口贩卖也是常见的,现在在古代,人口本就众多,加上赋税征收,百姓在和平年代能勉强养活自己都不错了,多的是卖儿换活路的人家。

    也多有些战后奴隶,或是从昆仑和胡人那边劫来,昆仑奴隶力大无穷,多能从事重活,胡人多高眉挺目、长相漂亮,这些都是能卖好价钱的。

    林晚摸了摸驴头,喊了它声二两,便算取了名,拉着它给那群人让了道。

    正要转身时,擦肩而过的奴隶群中,一只黑黑的手拉住了她的衣角。

    林晚一怔,回头一看,见那拉住她衣角的小小少年满头金发都是泥泞,浑身污浊不堪,脸上一块脏兮兮的纱布蒙着右眼,只有一只蓝色澄净的左眼亮的惊人。

    心里咯噔一下,这莫非,是上次。。。。。那孩子?

    林晚正欲问话,那边拿着鞭子的短衣便喝骂着走了过来:“走起来走起来,别卡在那不动。”

    说着呢,那鞭子便劲道十足的挥了过来,那群奴隶都被吓的缩了缩身子,却没意料中的疼痛。

    只见一女子竟赤手接住了那鞭子,站姿凛凛,颇有股生人勿近的气场。

    那头拿着皮鞭的短衣挣了挣,却没把那鞭子抽回来,暗道这女人怎的气力如此大,正欲发作呢,那边和那马贩交谈的头儿就问话了:“怎么回事呢?”

    短衣隔着人群喊着:“有人碍事呢头儿!”

    那马贩也瞅见了林晚,便哎哟道:“这不我刚才的贵客嘛,这指不定是个误会呢!”

    说着便和那奴隶主一道儿走了过来,三言两语化解了干戈,那短衣扯了扯链子让众奴隶继续前进,那小小少年却死死攥着衣角不肯撒手。

    奴隶主便问道:“怎的,你和她认识啊?”

    少年低着头也不肯说话,林晚心里也是五味杂陈,刚才一回眸也没看清,现下是确定了,这就是那天送他烧饼的小少年,只不知他为何会出现在人贩子的队伍里。

    心头心绪百转间,面上确是一冷,默然道:“不认识,兴许是把我认成他母亲了罢,你们卖这么小的孩儿,可是明道买来的?”

    那少年听着,淡金色的睫毛一动,黝黑的小手瞬间放下了衣角。

    那奴隶主鼻子一哼道:“我胡三儿做这行多少年了,谁干那缺德事儿,这可是白纸黑字他爹画了押才把母子两都送来的....”

    林晚又是眉头一皱,便说道:“今日看来我和这孩子有缘,你说说,他值个什么价。”

    奴隶主眼珠子一转,瞥了眼林晚,见这女人虽然穿着粗布麻衣,这一板一眼却气场不俗,嘴下却不饶道:“就凭你这小娘子?哼,他成色不错,价钱可贵的很。”说着便伸出了十个指头。

    林晚蹙了蹙眉,心想这家伙狮子大开口呢,这时周围已有许多看客。

    便见刚才那马贩子过来说了一嘴:“胡三儿,你说你,上次一个虎背熊腰的昆仑奴也才三两银子,你这欺负人家小娘子呢。”

    周围干活儿的伙计也指指点点着。

    胡三儿被他说的心里一虚,嘴上却不显:“你懂啥呀,这小子成色不错,待我将养几日,定能卖个好价钱,上次听说李鬼头找的个胡人小子,卖给王府那位,拿了二十银呢!”

    众人听了这八卦,皆是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林晚盘算着,这次出门也就带了十两银子,买了头驴,还花了点钱,现下手里除了刚才找回的几贯零钱,就只有正正好的五两银子了。

    刚想伸出五个指头还价呢,先前卖她驴的那个贩子也开口了:“胡三儿,你这买卖也敢做呢,不损阴德嘛?那王府那位是个什么主儿你不知道呢?听说前阵子还当街抢了个七八岁男娃,第二天尸体就在乱葬岗里翻着了,那孩儿的娘眼睛都哭瞎了....”

    这驴贩子说起大书来也是一套一套的,瞬间将这王府定义成了个魔窟窿,有的进没的出,就是他们淮阳城的地头蛇,这还想把小孩卖给他的胡三儿就更是罪加一等了。

    在众人一致口诛笔伐间,林晚最后花了三两银子带走了那个小小少年 。

    待远了路人,林晚总算松了口气,便和这小孩说起了话,可是他一声不吭,一路走来竟是一句也不答,明明记得上次见面他的汉语虽还不太熟,但好歹会开口交流啊。

    莫非.....

    一想到这儿,林晚吓的一激灵,转身拉住小男孩,掰开他的嘴,见小孩齿舌尚好,原是虚惊一场,听一些传闻,那奴隶主会提前“培训”奴隶,以达上头主人的一些要求。。。

    正思绪着呢,那小孩却猛的拨开她的手,往后一退。

    林晚看他仅剩的一只左眼,倔强的看着自己,心下不免一软,想起自己的前世,虽当了三十年的剩女不曾生育,但她那个早结婚又早早离婚的亲姐姐,却让她有过带小孩的经历。

    小小的孩子抱在怀里软软糯糯的,转眼间就长到了五六岁,她前世的侄子,也就他这么大点吧。

    心头一酸,面上也难免一暗,自言自语道:“没事就好。”

    低头却瞥见那小孩还赤着双脚,脚踝处一圈圈红痕已经破皮了。

    当下便将二两身上的两捆艾草放下,也不顾他挣扎,抱着骑上了驴,自己背上了草,便走向回去的路。

    李醒已在棋馆门口等候多时,最开始兴奋的想小试牛刀,进了棋馆大门,就拿林晚留给他青石盘上的残棋悟出来的解法,一连解了两道棋馆老师傅留的死局,惹得众人一阵艳羡。

    可等到真正和人对弈,却发现偏偏每次却输在根基上,那棋馆的老头气的胡子直抖,指着他连连叹气好一番说教,临了却赠了两本棋谱给他,让他好好学习,下次再来。

    又一想到林晚曾经的允诺,便隐隐有了激动之色,就看到那沿着柳畔的小路上,一道熟悉的身影渐渐过来。

    见了这多出的驴和孩子,李醒当下懵了,却也没多问,便自去接了林晚背上的艾草。

    林晚见着李醒怀里鼓囊囊的,便问了今日棋馆的经过,末了一笑道,还省了几两银子,那老头送的棋谱装订正统,想来也不便宜。

    便在回客栈的路上讲了这驴和小孩的来历。

    回了客栈便要了热水,林晚便没多定一个房,让那小孩同李醒一道有个照应。

    便让李醒带他去洗漱,在路上顺道买了身衣裳一起给他。

    下了楼叫了小二,想着今天省了好几两银子,便开个荤,叫了几道时令小菜和店里招牌的肉菜,便坐在楼下细细盘算今日的花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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