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瑟伦城堡（十）
整整十发子弹，都打完了。
“原来靠近你，需要十发子弹的距离。”
那带着死亡气息的手指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抓向慕歆，最后只是在她额上温柔一点，一触即离。似是偶然发现的良心，又像是神明爱怜的亲吻。
那是彻底死亡之前，他在人间前最后的投影。
兰洛的手从慕歆脸上滑落，他倒在她身上。
他的身体很沉，慕歆却毫无知觉。对于自己打死了未婚夫这件事，她并没有想象中那样高兴。
慕歆一只手握着枪，一只手环着死去的兰洛。她没有下一步动作，只是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
“你还躺着做什么？”到来的安德烈嫌弃地把兰洛的尸体拨开，他把慕歆扶起来。
“我在看这屋顶的图案，它们好像是连续的。”慕歆道。
安德烈顺着她的眼光望去。
第一张图是一对青年男女，似乎是一对恋人。青年递给女子一朵玫瑰花，女子欣喜地接过。
第二张图：女子转身就把玫瑰花扔在地上，投入另一个男子的怀抱。
第三张图是拿着一束新鲜玫瑰的青年站在转角处看着一切，他的眼中充满悲伤。
第四张图：那朵原本干净馨香的玫瑰花跌落在土里，沾满污泥。
第五张图：地上有许多这样的玫瑰。它们铺了一层又一层，几乎超出画面。
“你想说，这些画就像你和勒森布拉？”安德烈道。
慕歆没吭声，正要站起身时衣服上感受到一股力道。
兰洛的手竟然还拉着她的下摆。
慕歆扯了一下，没扯动。
安德烈变手为爪。一道血光划过，地上多了一截断臂。
但那截断臂并没有就此松开。安德烈皱起眉头：“死都死了，还这么执着。”他试图去拿那块衣角，但也没能够拿出来。
安德烈不耐烦了：“连一只手也想跟我作对？”他的手中浮现一道绿光，看样子是要捏爆那只不识相的断臂。
安德烈的手被拉住。
慕歆对他摇了摇头：“不用拿了。”
安德烈道：“怎么，你心疼？”
慕歆看了一眼地上，那截断臂攥着她的一小片衣服，像紧紧抓住最后一丝希望。
“他碰过的东西，我不要。”她道。
安德烈看着慕歆：“我还以为……”他没有继续往下说，而是拧了拧慕歆的脸：“你马上就要做狼人一族的王后，高兴一点嘛～”
他的手被慕歆打开：“滚。”
安德烈像是提议，又像是试探般问道：“取消订婚的事，你找勒森布拉好好谈一谈就是，何必通过这种方式杀死他？”
慕歆没有接他的话，她坐在窗上，眼波一横：“别提他了，晦气！…你走不走？”
安德烈窃喜：“走，马上走！”
他们从窗口越出的模样如此登对，两人的声音越来越远：“我知道这段时间你对着兰洛做戏不容易，我应该早点把你解救出来，对不起嘛～”
“知道就好，你还是想想怎么补偿我吧。”
没人看见，地上的那只断手终是松开了手指。
衣角轻飘飘地掉落在地上，像是坠落的蝴蝶，又如同一颗落灰的真心。
慕歆他们路过后院时，安德烈拍拍慕歆的肩：“这雕像可真奇特。”
慕歆朝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坚硬无比的雕塑眼角下方有一滴泪，正要落下。
她想：你在想什么呢？你也会落泪吗？
“救命啊，杀人啦！亲王殿下被未婚妻谋杀啦！”是楼上仆人的叫喊声。
慕歆从柔软的大床上惊醒。
她回想着梦里的一切。刚才的梦境如此逼真，慕歆仍惊魂未定。难道是因为她住在兰洛的房间，受到了他的影响吗？
身体好像脱离了大脑的控制，等慕歆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站在了兰洛的书房前。
书房竟然亮着灯。
兰洛仍戴着金丝眼镜，坐在他经常坐的那个位置上。他看见慕歆神思恍惚地站在书房外，放下了正在阅读的书籍：“怎么了？”
夜晚如此安详，而他一派安好。没有子弹，没有血色，没有死亡。
慕歆的身体先一步行动，她冲过去紧紧抱住兰洛。
“我做了一个噩梦。”梦见她杀死了他。
兰洛虽然不解，但还是抚了抚她的头发，柔声道，“别怕。没有人敢伤害你。”
“我不怕别人伤害我，因为我肯定会反击。我是怕别人伤害你……”慕歆的声音有些发颤，她从兰洛的怀里出来，神色郑重，“如果有人这么做，你一定不要坐以待毙，不管这个人是谁。”哪怕这个人是她。
他决不会坐以待毙，除了对她。兰洛摸了摸慕歆的脸，笑道：“好。”
慕歆庆幸刚才只是一场梦，兰洛却怀疑自己才在做梦。
她扑进他怀里的时候，他起初甚至有些无措，最后还是在她背上轻拍安抚，像对待小朋友一样。鼻端传来她头发的清香，是好闻的玫瑰味。
明明是个结结实实的拥抱，兰洛却依旧觉得不真实。慕歆现在这样悲伤，不是因为她自己，而是因为他。她竟然在担心自己！这种感觉太奇妙了。
这是第一次有人担心强大如他会受伤……兰洛心里的温柔快要溢出来。
“等我回来给你看一样东西，你一定会很惊喜。”兰洛很期待慕歆见到那件东西时的表情。
确认兰洛的马车离家后，慕歆在房中等待。
虽然她答应过兰洛不见安德烈，但订婚仪式在即，真爱之心只能由安德烈帮忙。
安德烈果然如期而至。
“时间怎么突然提前了，不是一周吗？”
慕歆半是埋怨，半是玩笑道：“还不是因为你刺激了兰洛，我现在和你见面都是冒着生命危险。”
安德烈诚恳道歉：“我还不能很好地控制发情期，对不起。”
慕歆当然是选择原谅安德烈，毕竟他不是故意的，而且她还需要安德烈帮忙呢。“我知道。你不是被兰洛扔到绝望深渊了？”
“没有，只是被扔出若瑟伦了。”安德烈忿忿不平，“我怕把你的屋子拆了，就没有用全力。”
谢谢，已经拆了。慕歆腹诽。
“不对啊，这不是你的屋子。我刚顾着和你说话，没注意到……你换屋子了？”
慕歆可不打算告诉安德烈这是兰洛的房间：“嗯。总之你没事就好。我跟你说正事。”她把真爱之心的事告诉安德烈，“要不我就跟他说实话，说真爱之心是被我卖了吧。我又没干坏事，我是为了救人啊。”
安德烈不赞同慕歆的想法：“对你来说是救人。对勒森布拉来说，他能在乎地下城的那些种族？他才不会理解你。”
“也不知道被谁买走了，下手这么快。”慕歆那个恨啊。
“要不弄个赝品？”安德烈道。
慕歆断然拒绝：“不行，这东西贵得很，不好造假，而且兰洛会看出来的。”越说越感觉他们像诈骗团伙，“看来还是要去一趟黑市。”
“我跟你一起去。”安德烈道。
黑市现在慕歆是进不去的，有安德烈帮忙就再好不过了。
两人买了通往里曼城的船票。
轮船之上。慕歆和安德烈站在甲板上聊天。
慕歆道：“我总觉得现在有一个词很适合我。”
安德烈问：“什么词？”
慕歆苦中作乐道：“顶风作案。”
“别担心，船就快要开了。”安德烈安慰她，“说起来，我们第一次见面也是在船上，那时候我哪里想到会和你成为朋友呢？你救了我们，还火烧地下城，一切感觉就像是昨天发生的事。”
慕歆感慨：“缘分这个事情就是难以预料的。时间过得真快，现在说起来感觉好像很遥远一样。不知道当初那些被拐卖的少年少女们现在在做什么呢？……”
两人正追忆过去，忽然感觉船上一阵骚动。
安德烈拦住一个人：“发生了什么，船怎么还不开呀？”
那人道：“说是在找人。”
找人？慕歆心中有不好的预感。
“据说亲王殿下的未婚妻在这艘船上。”有几个人从旁边走过。
不好，勒森布拉来找慕歆了！安德烈一转头，却没有看见慕歆。
身边只有和他一样的旅客和一个陌生船员。
安德烈嗅了嗅气味，最终把目光定格在陌生船员的脸上：“你？！”
船员朝他眨了眨眼睛：“是我。”正是慕歆，原来她施了变形术，把自己变成了船员的模样，“我把你也变成了船员，这样我们就不会被怀疑了。”
护卫队在轮船内外仔仔细细地找了一遍，就是没有找到慕歆。
兰洛的脸色渐渐沉了下去：“我亲自去找。”
他的视线在甲板上扫了一圈，径直向船体内部走去。驾驶室、船长室、海图室……兰洛的目光停在休息室上。
他打开休息室的门，里面有两个船员。
“请问你们有没有见过这位女子？”兰洛问道。
“往那边去了。”其中一位船员给他指了一个方向。
“多谢。”兰洛走向门口。
慕歆正松一口气，不料兰洛又折返了：“我视力不佳，找人不太方便，可以请你带我去吗？”
“原来靠近你，需要十发子弹的距离。”
那带着死亡气息的手指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抓向慕歆，最后只是在她额上温柔一点，一触即离。似是偶然发现的良心，又像是神明爱怜的亲吻。
那是彻底死亡之前，他在人间前最后的投影。
兰洛的手从慕歆脸上滑落，他倒在她身上。
他的身体很沉，慕歆却毫无知觉。对于自己打死了未婚夫这件事，她并没有想象中那样高兴。
慕歆一只手握着枪，一只手环着死去的兰洛。她没有下一步动作，只是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
“你还躺着做什么？”到来的安德烈嫌弃地把兰洛的尸体拨开，他把慕歆扶起来。
“我在看这屋顶的图案，它们好像是连续的。”慕歆道。
安德烈顺着她的眼光望去。
第一张图是一对青年男女，似乎是一对恋人。青年递给女子一朵玫瑰花，女子欣喜地接过。
第二张图：女子转身就把玫瑰花扔在地上，投入另一个男子的怀抱。
第三张图是拿着一束新鲜玫瑰的青年站在转角处看着一切，他的眼中充满悲伤。
第四张图：那朵原本干净馨香的玫瑰花跌落在土里，沾满污泥。
第五张图：地上有许多这样的玫瑰。它们铺了一层又一层，几乎超出画面。
“你想说，这些画就像你和勒森布拉？”安德烈道。
慕歆没吭声，正要站起身时衣服上感受到一股力道。
兰洛的手竟然还拉着她的下摆。
慕歆扯了一下，没扯动。
安德烈变手为爪。一道血光划过，地上多了一截断臂。
但那截断臂并没有就此松开。安德烈皱起眉头：“死都死了，还这么执着。”他试图去拿那块衣角，但也没能够拿出来。
安德烈不耐烦了：“连一只手也想跟我作对？”他的手中浮现一道绿光，看样子是要捏爆那只不识相的断臂。
安德烈的手被拉住。
慕歆对他摇了摇头：“不用拿了。”
安德烈道：“怎么，你心疼？”
慕歆看了一眼地上，那截断臂攥着她的一小片衣服，像紧紧抓住最后一丝希望。
“他碰过的东西，我不要。”她道。
安德烈看着慕歆：“我还以为……”他没有继续往下说，而是拧了拧慕歆的脸：“你马上就要做狼人一族的王后，高兴一点嘛～”
他的手被慕歆打开：“滚。”
安德烈像是提议，又像是试探般问道：“取消订婚的事，你找勒森布拉好好谈一谈就是，何必通过这种方式杀死他？”
慕歆没有接他的话，她坐在窗上，眼波一横：“别提他了，晦气！…你走不走？”
安德烈窃喜：“走，马上走！”
他们从窗口越出的模样如此登对，两人的声音越来越远：“我知道这段时间你对着兰洛做戏不容易，我应该早点把你解救出来，对不起嘛～”
“知道就好，你还是想想怎么补偿我吧。”
没人看见，地上的那只断手终是松开了手指。
衣角轻飘飘地掉落在地上，像是坠落的蝴蝶，又如同一颗落灰的真心。
慕歆他们路过后院时，安德烈拍拍慕歆的肩：“这雕像可真奇特。”
慕歆朝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坚硬无比的雕塑眼角下方有一滴泪，正要落下。
她想：你在想什么呢？你也会落泪吗？
“救命啊，杀人啦！亲王殿下被未婚妻谋杀啦！”是楼上仆人的叫喊声。
慕歆从柔软的大床上惊醒。
她回想着梦里的一切。刚才的梦境如此逼真，慕歆仍惊魂未定。难道是因为她住在兰洛的房间，受到了他的影响吗？
身体好像脱离了大脑的控制，等慕歆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站在了兰洛的书房前。
书房竟然亮着灯。
兰洛仍戴着金丝眼镜，坐在他经常坐的那个位置上。他看见慕歆神思恍惚地站在书房外，放下了正在阅读的书籍：“怎么了？”
夜晚如此安详，而他一派安好。没有子弹，没有血色，没有死亡。
慕歆的身体先一步行动，她冲过去紧紧抱住兰洛。
“我做了一个噩梦。”梦见她杀死了他。
兰洛虽然不解，但还是抚了抚她的头发，柔声道，“别怕。没有人敢伤害你。”
“我不怕别人伤害我，因为我肯定会反击。我是怕别人伤害你……”慕歆的声音有些发颤，她从兰洛的怀里出来，神色郑重，“如果有人这么做，你一定不要坐以待毙，不管这个人是谁。”哪怕这个人是她。
他决不会坐以待毙，除了对她。兰洛摸了摸慕歆的脸，笑道：“好。”
慕歆庆幸刚才只是一场梦，兰洛却怀疑自己才在做梦。
她扑进他怀里的时候，他起初甚至有些无措，最后还是在她背上轻拍安抚，像对待小朋友一样。鼻端传来她头发的清香，是好闻的玫瑰味。
明明是个结结实实的拥抱，兰洛却依旧觉得不真实。慕歆现在这样悲伤，不是因为她自己，而是因为他。她竟然在担心自己！这种感觉太奇妙了。
这是第一次有人担心强大如他会受伤……兰洛心里的温柔快要溢出来。
“等我回来给你看一样东西，你一定会很惊喜。”兰洛很期待慕歆见到那件东西时的表情。
确认兰洛的马车离家后，慕歆在房中等待。
虽然她答应过兰洛不见安德烈，但订婚仪式在即，真爱之心只能由安德烈帮忙。
安德烈果然如期而至。
“时间怎么突然提前了，不是一周吗？”
慕歆半是埋怨，半是玩笑道：“还不是因为你刺激了兰洛，我现在和你见面都是冒着生命危险。”
安德烈诚恳道歉：“我还不能很好地控制发情期，对不起。”
慕歆当然是选择原谅安德烈，毕竟他不是故意的，而且她还需要安德烈帮忙呢。“我知道。你不是被兰洛扔到绝望深渊了？”
“没有，只是被扔出若瑟伦了。”安德烈忿忿不平，“我怕把你的屋子拆了，就没有用全力。”
谢谢，已经拆了。慕歆腹诽。
“不对啊，这不是你的屋子。我刚顾着和你说话，没注意到……你换屋子了？”
慕歆可不打算告诉安德烈这是兰洛的房间：“嗯。总之你没事就好。我跟你说正事。”她把真爱之心的事告诉安德烈，“要不我就跟他说实话，说真爱之心是被我卖了吧。我又没干坏事，我是为了救人啊。”
安德烈不赞同慕歆的想法：“对你来说是救人。对勒森布拉来说，他能在乎地下城的那些种族？他才不会理解你。”
“也不知道被谁买走了，下手这么快。”慕歆那个恨啊。
“要不弄个赝品？”安德烈道。
慕歆断然拒绝：“不行，这东西贵得很，不好造假，而且兰洛会看出来的。”越说越感觉他们像诈骗团伙，“看来还是要去一趟黑市。”
“我跟你一起去。”安德烈道。
黑市现在慕歆是进不去的，有安德烈帮忙就再好不过了。
两人买了通往里曼城的船票。
轮船之上。慕歆和安德烈站在甲板上聊天。
慕歆道：“我总觉得现在有一个词很适合我。”
安德烈问：“什么词？”
慕歆苦中作乐道：“顶风作案。”
“别担心，船就快要开了。”安德烈安慰她，“说起来，我们第一次见面也是在船上，那时候我哪里想到会和你成为朋友呢？你救了我们，还火烧地下城，一切感觉就像是昨天发生的事。”
慕歆感慨：“缘分这个事情就是难以预料的。时间过得真快，现在说起来感觉好像很遥远一样。不知道当初那些被拐卖的少年少女们现在在做什么呢？……”
两人正追忆过去，忽然感觉船上一阵骚动。
安德烈拦住一个人：“发生了什么，船怎么还不开呀？”
那人道：“说是在找人。”
找人？慕歆心中有不好的预感。
“据说亲王殿下的未婚妻在这艘船上。”有几个人从旁边走过。
不好，勒森布拉来找慕歆了！安德烈一转头，却没有看见慕歆。
身边只有和他一样的旅客和一个陌生船员。
安德烈嗅了嗅气味，最终把目光定格在陌生船员的脸上：“你？！”
船员朝他眨了眨眼睛：“是我。”正是慕歆，原来她施了变形术，把自己变成了船员的模样，“我把你也变成了船员，这样我们就不会被怀疑了。”
护卫队在轮船内外仔仔细细地找了一遍，就是没有找到慕歆。
兰洛的脸色渐渐沉了下去：“我亲自去找。”
他的视线在甲板上扫了一圈，径直向船体内部走去。驾驶室、船长室、海图室……兰洛的目光停在休息室上。
他打开休息室的门，里面有两个船员。
“请问你们有没有见过这位女子？”兰洛问道。
“往那边去了。”其中一位船员给他指了一个方向。
“多谢。”兰洛走向门口。
慕歆正松一口气，不料兰洛又折返了：“我视力不佳，找人不太方便，可以请你带我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