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扶着肚子缓缓跪在地上,对徐婉柔行礼道“奴婢清蓉,拜见王妃。”

    还没等徐婉柔开口,萧泽走过去伸手将她扶起,柔声道“你有了身子,要小心些。”

    看着面前这对璧人,徐婉柔登时明白了萧泽的意图。

    想来清蓉身份低微,虽怀上了萧泽的孩子,但没有正妻就给不了她名分,所以萧泽才急于成亲,原来一切都是为了她。

    她感觉心有些痛,但又想起了母亲的教诲,知道自己嫁入皇家,她的丈夫是皇子,以后还有可能要承大统,有其他女人是再正常不过之事。

    于是她将内心那一丝酸楚压抑下来,努力提了提嘴角,对清蓉道“既然有了身子,又是王爷心尖上的人,日后见到本宫便不必行礼了。”

    萧泽闻言挑了挑眉,问道“王妃真是温柔贤淑,善解人意得很。”

    见萧泽同自己说话的语气都变得柔和了些,徐婉柔内心有些高兴,看来萧泽如今这般对她,皆是因为不了解她,只要她日后对清蓉好些,萧泽也会对她好一些,说不定能看到她的好。

    “那王爷打算何时将清蓉姑娘纳入府?”徐婉柔指着清蓉的肚子问“妾身不太了解,清蓉姑娘有几个月身孕了?”

    谁料一见到徐婉柔指她的肚子,清蓉便像受了什么惊吓一般突然从椅子上跳了下来,跪倒徐婉柔面前不住地磕头,求饶道“奴婢不敢奢求名分,只愿孩子平安生下来,求王妃给奴婢的孩子一条生路,求求您了。”

    这突然的求饶也吓了徐婉柔一跳,她有些懵,自己好像没有表现出任何恶意啊。萧泽不会也误会了吧?她立刻看向萧泽,果然,萧泽已沉下了一张脸。

    “清蓉妹妹,你误会本宫了,本宫没有容不下你和你肚子里孩子的意思啊。”生怕萧泽误会,徐婉柔急得就要亲自下床去扶清蓉,却被一旁的茯苓拉住了。

    “王妃!使不得,您这身子还没好透,怎们为了一介下人如此,若老爷夫人知道了,又要怪罪我们王爷了。”说到下人二字,茯苓对清蓉悄悄翻了个白眼。

    许是因为搬出了徐家,萧泽还是有所忌惮,便站起来将清蓉扶起,对她道“好了,清蓉今日也累了,本王便先带她回去休息了,王妃也早些休息吧。”

    “王爷!”茯苓连忙叫住要走的萧泽,问道“您今夜还来吗?”这自然是替徐婉柔问的,新婚当夜被新郎扔下,已经让徐婉柔成了全城的笑柄,茯苓实在看不得自家小姐受这样的委屈。

    “怎么,王妃现在的身子,本王留下能做什么?”萧泽回过头来看了看徐婉柔,眼底闪过一丝不屑。

    徐婉柔期待的眼神暗淡下来,她确实没有留下萧泽的资本。

    萧泽见徐婉柔不再挽留,便带着清蓉匆匆离开了。

    “小姐,璟王实在太过分了!正妻刚进门,就急着给通房名分,放眼整个南岐,从来没听过这样的事!”茯苓气不过,咬着牙就要去告状。

    徐婉柔一把拉住了她。

    她知道,以她母家的地位,若是去告状,爹娘定会找皇帝施压,不让清蓉进门轻而易举,但那样萧泽会不开心。

    她不能让萧泽认为她是个善妒的女人,这样只会将萧泽越推越远。

    “陪我去外头走走,这王府我还没有逛过呢。”徐婉柔故作轻松地看着茯苓笑了笑,表示自己并不在意,但这副模样被茯苓看在眼里着实心疼,自家小姐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但她也明白,小姐既已嫁入王府,日子总是要自己过的,便硬生生将那口气咽了下去。

    此刻夜已深了,徐婉柔裹着袍子,一边吹着冷风一边在思考自己今后要怎样做这个王妃,突然就听见了一阵叹气声。

    循声而去,徐婉柔见到了一个黑色的背影。

    “是何人在此叹息?”徐婉柔开口问道。

    听到徐婉柔的声音,那人立刻蹿到了假山后头,不再发出声响。

    想来,他不愿叫人瞧见。

    徐婉柔并不想强人所难,便懂事地退了出去,但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她实在无法忽视方才那声叹气声里夹杂的绝望情绪,于是她不顾茯苓的反对,回到假山,询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那人还是不回答。

    徐婉柔又接着道“本宫乃郡县徐氏嫡长女,前几日刚嫁入王府,若你需要,本宫或许可以帮得上忙。”

    又是一阵漫长的沉默。

    看来对方是真的不想说,徐婉柔也不再强求,转身便要走。

    “王…王妃。”身后之人叫住了她,令徐婉柔有些惊讶的是,方才瞧那背影略显单薄,腰身很细,她以为是位女子,没想到出声的却是男子。

    但自小便为百姓开义诊的徐婉柔对男女之防并没有那样在意,于是她回过头去,轻声道“你说。”

    “王妃来自郡县,臣下听闻郡县有位神医,不知王妃可曾听过?”那男子犹犹豫豫地开口问道。

    徐婉柔轻轻笑了笑,这神医,自然是指自己,不过为了方便,她每每开义诊时都会化名为落锦,郡县落锦就是徐婉柔,此事在郡县虽是公开的秘密,但出了门,为保全徐婉柔的名声,大家的嘴都很严。

    “有所耳闻,不知这位先生找落锦大夫所谓何事?可是生病了?”

    那男子犹豫了一会儿,回答道“不知王妃是否知道,最近寥城出现了一种奇怪的瘟疫,染此病者身上会出现红疹,发展迅速,不出十日便会全身溃烂而死,在下今日接到家中来信,称母亲已于两日前染上瘟疫。”

    “竟有此事?”徐婉柔有些惊讶,寥城与都城相邻,亦距郡县不远,若真有此事,她应该能得到消息才对。但仔细想了想,应该是爹娘怕影响她同萧泽大婚一事,所以暂且瞒下了。

    “是,此病连宫中太医都无法诊治,在下实在不知要如何救母,况且家中还有幼弟…”男子说着又叹了口气。

    “你的家书中可有描述清楚此病的症状?”徐婉柔想了想问道。

    “有。”

    徐婉柔闻言给了茯苓一个眼神,示意她将信取过来。

    “王妃,不可,那信是从疫区来的,万一传染给您,您还嫌自己同王爷的关系不够僵吗?”茯苓瞪着假山道“里头那个人,你若是懂事就应该赶紧走,莫要给王妃找麻烦。”

    徐婉柔行医救世多年,最听不得因为怕被传染就不接病人的话,尽管她知道茯苓是为自己好,但她还是倔强地甩开了茯苓要拉住她的手,独自来到了假山口。

    里头的人来不及走,跟徐婉柔碰了个照面。

    他身着黑色的侍卫服,头发高高束起,一张脸干净利落,有着同他的身形十分不一样的坚毅眼神。

    见徐婉柔过来,他连忙低头跪下,行礼道“臣下乃王爷的贴身护卫月影,冲撞了王妃,罪该万死。”

    徐婉柔轻轻笑了笑,朝他伸出手去,问道“不知可否冒昧看一看你的家书。”

    月影连忙从袖口中拿出家书,刚想交给徐婉柔,却又缩了回来,他迟疑道“还是请王妃告知臣下落锦神医的下落吧,臣下自行去找。”

    “方才你说信中写道你的母亲染病已有两日,而书信在路上走了至少得有两日,即便你现在出发去找落锦,一来一回,也快到十日之限了。不如给本宫瞧瞧,或许本宫有法子。”

    “这…”月影还在犹豫,茯苓见状一把夺过了月影的家书,愤愤道“真是个榆木脑袋,”

    茯苓举着家书,将其中同病症有关的内容细细念给了徐婉柔听,念完后也没让徐婉柔接触到家书,便还给了月影。

    徐婉柔听完点了点头,她已有了些头绪。

    “你且回去,明日一早本宫让茯苓去找你。”徐婉柔对他莞尔一笑后便带着茯苓走了。

    回屋后,徐婉柔伏在案前捣鼓了一阵后,将一张纸交给了茯苓。

    “小姐,您只看看症状就将那些太医都治不好的瘟疫给解了么?”茯苓将茶递给徐婉柔后接过药房一瞧,见徐婉柔的药方中只是在寻常皮肤病的方子里改了一味药。

    “并非太医不会医治,只是他们不了解寮城。”徐婉柔喝了口茶继续道“寮城地处洼地,乃阴阳汇聚之所,常年湿冷,因此此类病症需得下猛药。”

    两日后的早晨,徐婉柔睁开眼后,发现在她屋里忙碌着的人并不是茯苓,而是另一个婢女,白术。

    “茯苓呢?怎么是你在此?”徐婉柔拒绝了要来伺候她洗漱的白术,她被茯苓伺候惯了,并不习惯旁的人碰她。

    “茯苓姐姐早起突感身体不适,所以让奴婢前来伺候王妃洗漱。”白术年纪小,被徐婉柔推开后还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事,吓得跪在地上只求徐婉柔饶她性命。

    “茯苓生病了?”徐婉柔随便扯了件外袍起身问道“是何症状?”

    徐婉柔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奴婢也不知,只是茯苓姐姐不肯见人,也不肯请郎中来瞧。”白术说着头更低了一些 ,谁料下一刻徐婉柔一把将她捞了起来。

    “同本宫去瞧瞧!”徐婉柔说着拖着白术出了门。

    下人房就在徐婉柔隔壁,走几步路便到了。一推开门,原本起身喝水的茯苓像是见了鬼一般迅速缩回了里屋。

    “王妃!莫要过来!”茯苓的声音有些沙哑。

    “你且出来,让本宫瞧瞧。”徐婉柔见里头的茯苓没动静,提了裙子就要往里头走。

    “王妃!不可!奴婢…”茯苓话音未落,徐婉柔突然感觉到胳膊被一阵力气扯了过去,待她反应过来,已跌进了一个男人的怀里。

    徐婉柔抬头看去,只见他面如冠玉、鬓若刀裁,鼻正唇薄,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异常明亮,是萧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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