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烈日的强光几乎将湖底都照得明亮,或明或暗的礁石间,成群的鱼儿在自由自在地游弋嬉戏,水草随着水流漩涡在摇曳飘舞,一个不留神,便会被它伸出的触手所缠绕。

    林愬不敢大意,他紧跟着前方宛若鱼儿一般灵巧游动的墨染。

    墨染借着午后强烈的太阳光,一边小心翼翼地避开暗礁和水草,一边努力地回忆着当初发现那些石头的方位。

    礁石总体上变化不大,但生命力旺盛的水草则长得到处都是,早已与记忆中的模样大相径庭。

    墨染找了半天,心中已经有些焦急了,她和林愬只是在用内力代替呼吸,时间久了肯定不行,而且湖中地势太过复杂,每次下湖都有风险不说,她也不希望大峪村的村民发现他们在静湖里找东西,不管那些石头到底是不是林愬要找的雪玲珑,她都不想让别人知道。

    她身后的林愬见她游得越来越快,知道她有些着急了,他紧游几步来到她身边,伸手抓住她的胳膊,对她轻轻摇了摇头,并拍了拍她的肩膀。

    墨染看着面前带着浅笑的林愬,那颗有些焦躁的心渐渐平稳了下来,她冲林愬点点头,而后继续向前游去。

    女子在水中更加清晰明艳的容貌,深深地印刻在男子的心中,眼中那道玲珑有致的倩影,更是印入男子那愈加深沉的瞳眸中,在清澈广阔绚丽幻梦的湖水中,渐渐形成一道美丽而又独特的风景。

    林愬的心跳越来越快,以至于让他渐渐感觉到一种压迫感。他连忙垂下眼眸,强迫自己平息了一下心跳,这才急忙追上墨染。

    墨染在水中仔细地辨别了一下方位,终于在一个隐蔽的角落里找到了记忆中的那些石头。

    她心中一喜,回身拍了拍有些走神的林愬,用手示意他看那些隐藏在礁石角落里的酷似莲子的五彩石头。

    林愬刚刚抬头,就被那些五彩绚烂的小石头吸引住了。他急忙游过去,伸手从湖底捡起一个小石头,拿在手中仔细地看了起来。

    只见那颗小小的圆圆的石头,的确是非常酷似莲子的形状,阳光照耀下来,那颗石头发出绚烂五彩的光芒,好似珠宝一般夺目。

    林愬仔细地回忆了一下自己看到的有关雪玲珑的介绍,发现眼前这颗石头除了会发出五彩光芒外,其他的地方均与他知道的雪玲珑一致。

    他想了想,拿着小石头游到背光的礁石暗处,发现手中五彩夺目的小石头又变成了透明的颜色。

    原来这些小石头能发出五彩绚烂的光芒,竟是因为太阳光的原因,而它本身只是透明的颜色,也就是说,手中这颗隐藏在静湖中的小石头,就是他苦苦寻找的雪玲珑啊!

    林愬欣喜若狂地对墨染点点头,而后对她指了指上面,示意他已经有些坚持不住了。

    墨染对他点点头,看着他以极快的速度向湖面上游去。她低头想了想,伸手抓了一把那种小石头,小心地塞在自己水靠贴身的衣袋里,而后也跟着他游向湖面。

    “哗啦,哗啦”两声水响,两人相继浮出水面。

    一直守在岩石边的寻双见状,提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了下来。

    两人从水中上岸后,靠在岩石上缓了半天才恢复了一些体力。

    林愬看着寻双那想问却又不敢问的眼神,笑着举起手中的小石头,道:“寻双,我们终于找到雪玲珑了,萧兄的身体终于能好起来啦!哈哈哈······”

    墨染躲在岩石的一个隐蔽的角落里,脱掉身上的水靠,将湿漉漉的头发解开晾干。

    她掏出水靠里的雪玲珑看了看,然后将它们放在自己的贴身衣袋里。她不知道这些石头是否能医治萧奕的病,但······常年卧病在床的人,总是需要这些可遇而不可求的良药的。

    她起身走到林愬身边,好奇地问道:“林公子,这种石头极为难寻,你为何不多拿一些呢?”

    林愬乍然见她披散着头发出现时一愣,女子那窈窕的身姿笔直地站着,从他的角度看去,好似一尊神态柔和而线条流畅的玉雕一般立在斜阳中,柔和的晚霞照耀在她清秀的脸庞上,竟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墨染见他一直看着自己发愣,疑惑地问道:“林公子?”

    寻双看出他家公子发花痴了,连忙推了推林愬,道:“公子,墨姑娘问您话呢!”

    林愬瞬间回神,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说道:“我听说雪玲珑极为难得,一颗功效足以治好萧兄的病,所以我就拿了一颗。”

    墨染颇为赞许地点了点头,关切地问道:“林公子何时回京城?”

    林愬起身,默然地问道:“染儿,你不和我一起回去了吗?”

    墨染避开他的目光,看向波光粼粼的湖面,有些无措地说道:“我······我不知道!”

    林愬心中一叹,道:“染儿,我们过几天再走,这两天你再好好想一想,好吗?”

    “好!”墨染说完,拿着自己的水靠慢慢地向村里走去。

    林愬一直看着她,直到她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暮色里。

    “公子,墨姑娘真的不打算和我们一起回京城吗?”寻双有些担忧地问道。

    林愬收回目光,低头看向手中那颗在阴暗处已经变成透明色的雪玲珑,情绪有些低落地说道:“寻双,这两天我们准备一下就回京城,不管最后的结局如何,我都必须告诉萧家一声,萧染已经找到了。”

    墨染拿着水靠刚刚走到家,就在胡同里迎面碰上了孟衡。

    孟衡疑惑地看了看她手上的水靠,和她那一头还未干的长发,默然道:“染儿,我刚刚在街上碰到了学堂的赵先生,他说你今天下午请假了。”

    墨染的心绪本身就因为回不回京城而有些烦乱,此时再加上孟衡的质问,更是让她心头有些莫名的烦躁。

    她抬头看向神色复杂的孟衡,说道:“二狗哥,我总是要有自己的事情要办的。”

    孟衡心中忽然燃起一股莫名的火气,他压抑了半天,失望地说道:“染儿,我觉得自从那个林愬来到我们村子后,你就好像变了一个人。”

    墨染讶然抬头,看着眉头紧皱的孟衡,冷声问道:“二狗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孟衡看着明显有些生气的墨染,咬牙硬着头皮说道,“染儿,也许是我想多了,但是最近我越来越看不透你了,总觉得你心里好像藏了很多心事,以前的你还能将心中的烦恼说给我听,但最近你和那个林愬走得越来越近,什么事都不肯告诉我了。”

    他越说越委屈,墨染却是越听越心烦意乱。

    “哎呀!你们两个人怎么站在这里呀?”一道莺啼般好听的声音从两人身后传来,打破了两人之间那异常难堪的气氛。

    两人扭头一看,就见柳叶站在胡同口,手中提着一个箩筐,箩筐内放着几块叠得整整齐齐颜色极为鲜亮好看的花布。

    柳叶见两人脸色不善地看了她一眼后,继而扭过头去各自怒目而视着对方。

    她紧走两步来到两人身旁,问道:“你们到底怎么了?”

    孟衡没好气地说道:“不关你的事!”

    墨染紧抿着双唇,一脸倔强地看着孟衡。

    孟衡看着丝毫不肯服软的墨染,心中顿时失望至极。

    柳叶小心地看了看两人的神色,一拉孟衡的衣袖,娇嗔道:“二狗哥,我给孟伯母织了几块布,也不知道孟伯母喜不喜欢。走,我们回去给孟伯母看看吧!”说完,她不由分说地将孟衡拉走了。

    孟衡原本不想跟她走的,但他看着墨染脸上丝毫没有生气受伤的表情时,心中不知为何突然涌上一股怒气。

    他被柳叶拉着,脚步沉重地向不远处的家中走去。

    这里发生的一切,都被站在不远处的林愬看在眼里,他有些难过地望着墨染那孤独而又挺拔的身影,将手中的水靠交给身旁的寻双,道:“寻双,你去将水靠还给墨姑娘,我先回去了。”说完,他转身向村长家的方向走去。

    红彤彤的夕阳照在他的背影上,竟让人感到一阵说不出的悲伤和落寞。

    对于孟衡的所作所为,墨染心中倒是不觉得有什么,有时候她都怀疑自己对孟衡是不是没有男女之间的感情,否则她怎么会没有一点儿吃醋的感觉呢?

    她疑惑地一边想,一边往家里走——戏文里不是常常有这样的剧情,男女之间被第三者插足后,女子都会痛哭流涕地大闹一场,但为何她却没有这样的感觉呢?有时候,当喜欢孟衡的柳叶来找孟衡时,不知为何她心中反倒有种波澜不惊的感觉,这是不是有些不太正常呢?

    墨染迷迷糊糊地走到自己家,摸着差点撞到自家大门的鼻子,忽然间幡然醒悟了——难道······难道她只是将孟衡当成了自己的哥哥?

    墨染心中一惊,越想越觉得有这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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