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外的离王府中,兵部四郎萧元南正力劝李寻清。

    “殿下,您心慈手软,念多年相伴不肯除了六皇子,可您想过没有?六皇子既未封王也未赐府。皇帝之意再明白不过了,便是要立六皇子为太子,入主东宫。臣听可靠消息,来仪帝姬不日便会回宫。此心已是昭然若揭了!”

    萧元南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四殿下本就不得陛下重用,只能早做打算。

    李寻清暗暗握紧了手里的檀木珠串,心里划过几分欣喜,乐阳,要回来了?

    “那您以为应当如何?”

    萧元南眼中狠戾“六皇子在天子脚下,不好动什么手脚。可来仪帝姬尚在途中,派人截杀,帝姬薨了……”

    萧元南还没说完就被李寻清打断“不行!她是我妹妹,您要我如何狠下心对自己的妹妹下毒手?”

    “殿下!”萧元南更着急了“又并非一母同胞的亲妹妹,成大事者,哪能拘泥于这些?难不成你忘了你母亲的教诲?要使多年谋划功亏一篑?棠容当年含冤而死,是当今宸贵妃害了她,来仪帝姬可是宸贵妃之女!”

    李寻清垂眸,手中珠串攥得越发紧“我没忘!可我当初与母妃在冷宫,是乐阳叫来太医为母妃诊治。更是乐阳在父皇面前求情,不然我与母妃早就死在冷宫了。”

    萧元南道“可您别忘了!您并非姓李,而是姓祁!咱们谋划了多久,算计了多久!”

    李寻清快被这所谓的责任压的喘不过气,他闷闷开口“充其言我不过是个亲王之子,比不得承露郡主当初所生正统之子,唯有少主方能号令旧部。”

    “我这些年遍寻不得,不知少主是否安然。”

    李寻清不愿去伤害乐阳,所以此事难全。萧元南还想再劝,奈何李寻清一副不耐之色。

    罢了,若是再劝,怕也只会让殿下不快。截杀来仪帝姬之事,只能由自己安排。

    乐阳醒时,火堆早已熄灭,她往窗外一瞧,天已擦黑。暗沉的天幕如墨般泼向大地,一切难窥天光的险恶在这样的黑暗中滋生,攀附,逐渐长成参天大树。

    说来奇怪,这茳芏山怎会如此?明明地脉优越,却不同于中都的锦绣繁华,不同于昱遗山的灵气充沛,仙鸟盘旋。

    茳芏山清冷荒芜,又干旱许久,倒像为世人所抛弃的境外孤山。

    缩在床尾的寒绝咳了两声,拉回了乐阳飘散的思绪。

    乐阳伸出手探探他的额头,随即皱眉,好烫!

    乐阳抬眼,目光移到他依旧有些湿润的衣服上。

    看来是染了风寒。

    乐阳掌心蕴灵,替他把衣服烘干,不然再等下去他不得烧死?

    乐阳看着掌心里的灵火,又发了愣。

    那些刺客是冲着她来的,金钱细软他们看都不看,想必是早早知道她的身份,有备而来。

    乐阳抿抿唇,是宫里那位吧?

    她如今受了内伤,灵力受损,那些人不知会不会寻来。

    寒绝一会儿冷一会儿热,如临冰火两重天。可后来只剩热,他忍不住喃喃“好烫。”

    乐阳回过神来,这才喂了颗古清丹给他。

    她闭上眼双腿盘坐,想着灵力运转几个周天,伤势兴许会好一些。

    看外面的天色,应当快三更天了。

    窗外竹影婆娑,冷风刺骨。停下灵力之时,乐阳隐约听见有人在喊救命。

    心头一紧,乐阳剑指蕴气,抵住额角划开,流光四溢的扶光扇从识海中召出。

    乐阳执起扶光,正欲离开,手突然被人拉住。

    她疑惑转头,寒绝按住她握扇的手,长睫微垂。

    他的脸色依旧苍白,带着病气,就连按住她的那只手背上的青色血管也都清晰可见。

    乐阳挑眉看向他,随即握住他的手腕“你想跟我一起去?去就去呗,怎么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

    寒绝:“……”

    乐阳问他“所以这便是人烟稀少,山灵荒芜的原因?”

    “是,但……”

    寒绝话还没说完,便消散在冬日的刺骨寒风中。

    乐阳:定是妖邪,去晚了就让它跑了。

    寒绝:……

    乐阳捏住扇柄,寻声而至,漆黑的夜幕让村子透不过气。

    有些古怪,这里妖气很重。

    乐阳打了个清脆的响指,指尖便窜出一道火苗来。

    眼前终于亮堂了些,却是什么都没有。乐阳蹲下来,发现地上有一滩血迹。

    正疑惑着,身后突然扑过来一个黑影,乐阳拉过寒绝敏捷地闪过一旁。

    眼前是一个石头堆砌成人形的怪物,眼睛是两团幽幽的火。

    石妖喷出狂暴的气息,却忌惮着她手中的扶光扇,不敢直接上前将她撕碎。

    乐阳将扶光塞向寒绝怀中“帮我拿着。”说罢右手飞快结了个印,金印带着符文化作灵火落在石妖身边,形成一个小周天法阵,将石妖困住。

    石妖暴息更甚,身上堆砌的石块散开去堵住金印的阵眼,石块堵住阵眼时便顷刻化为灰烬。

    眼见着金印阵势减弱,乐阳用扇面划破掌心,扶光光芒大盛。飞上前去形成一个淡蓝色的结界,将乐阳与寒绝牢牢护在其中。

    乐阳额头沁出薄汗,感受到体内力量的流失,一心想着速战速决,否则牵扯了心口的伤病就不好了。

    这石妖分明瞧上去道行甚浅,却有如此精深的法力,方才它一度快要战败,却在一瞬间法力又充盈起来。

    莫非它修炼了什么吸灵的功法?

    可茳芏山早已荒芜,它如何还能再吸灵?

    而且吸取灵气,还能不加以修炼运转直接为自己所用,真是让人匪夷所思。

    除非它吸取并非山灵,而是整个村子众人的贪欲,化为自己的功法?!

    乐阳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怎么可能嘛,李乐阳你真是越来越会想了。

    师父说过他曾于千年前跟随神主大战,这世间,能吸取芸芸众生的贪欲且直接化为自己的力量的,唯有……

    魔主,朱砂。

    可魔主早于千年前落败被封,连带着神主令的四大神器也被镇压在世间。

    那这小妖是怎么回事?孙悟空吗?

    乐阳掐了个法诀,指尖闪着微光,催动扶光的力量。

    石妖渐渐不敌。

    正当乐阳想收手询问之时,眼前的石妖忽然怒吼一声,石块寸寸脱落,最后化为一摊黑色的灰。

    怎么回事?!乐阳手一拢,扶光退回掌中。她法力有这么强悍了?!不该吧。她都收手了。

    她左右想不通,与此同时,身后的寒绝忽然捂着心口跪倒在地。

    乐阳连忙蹲下身“你怎么了?你受伤了?”

    寒绝眉头紧皱“没有,我就是,好痛。”

    痛?

    乐阳收了扶光,轻轻搭上寒绝的手腕。

    她在星寒门时,医术的课业算不上好,可给人寻病诊脉的功夫确实有的。

    谁知她这一号,却发现他体内气息竟如此紊乱。明明是一个凡人,体内怎么有一股似有若无的妖力?

    乐阳想的专注,没注意远处那堆石妖残灰竟化作一道黑色烟雾,悄无声息地钻进寒绝指尖。

    寒绝头疼欲裂,体内像是有一股势不可挡的力量,将他的经脉寸寸斩断,又拼合,再斩断。

    寒绝手攥得死紧,试图减轻疼痛。然而乐阳搭上他手腕那一刻,疼痛尽数散去,寒绝怔然抬眸。

    “你……”

    乐阳看他神情放松了些“你不疼了?”

    寒绝想了想,如实相告“不知道为什么,你方才牵我的时候我就不疼了。”

    还能这样?乐阳看着自己掌心,莫非自己更适合悬壶济世??可是自己在星寒门行医施针倒数第一诶。

    乐阳咳了两声,问他“你的脉象有异,你体内有双脉之力,你父母……”

    “我不知道。”

    乐阳又拍拍自己嘴巴,哪壶不开提哪壶,干脆把嘴巴锯了得了!

    乐阳握拳保证“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说,你的双脉之力不能随意告诉别人,否则难免遭人惦记利用。我们是朋友嘛,我不在乎你是不是半妖的,我就是觉得你很辛苦。”

    听说半妖在月圆之时会丧魂失智,尤为痛苦。

    她越发可怜寒绝,默默将手递过去“还牵吗?”

    ……

    寒绝盯着那手,过了一会儿别过头,他的语气有些闷“不牵了。”

    “诶,你等等我。”

    乐阳小步跑向他,边走边问“茳芏山山灵荒芜,村子里不太平也没请人来收妖吗?”

    “约莫一年前,茳芏山方圆百里像是被一堵墙关起来似的,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也进不来。村子里的人都说,是遭了诅咒天罚。”

    ?

    寒绝接着说“一开始村子里只是丢了些牛羊,时间久了,一些精壮男子也会无故失踪。有些胆子大的也曾自告奋勇去山上寻人,都没能回来……”

    寒绝顿了顿,又说“村长算幸运的,唯一活下来的便是他。自那以后他们家还莫名发了一笔横财。”

    乐阳嘴角扯了扯,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天罚,更不是什么诅咒。是有人利用茳芏山山灵充盈,步下引灵的秘阵!

    这个村长更是有问题!其他人都没回来,就他回来了,哪有这么多侥幸?

    乐阳摸摸鼻子,当然也不是说他不该回来的意思。只是说这钱哪有空穴来风这么好赚?

    是诛天!是上古阵法诛天。作为魔主朱砂的衍生力量,这身后事绝没有那么简单。

    再者,这茳芏山虽说灵气充盈,可山上既无人修仙,也无龙运之兆。

    所以,布阵之人所图为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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