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着键盘的手点击发送,不出意外,三分钟后平台网络瘫痪了。

    “啧……”辛译无左右摇摆着转椅,举起右手在窗外投过的阳光下细细端详,“好一双翻云覆雨手……”

    这时,手机响起一声猫叫。

    辛译无赶紧拿过来一看,果不其然,是苗苗打来的电话。

    “你疯了吗你发布宋灵均他们一家的消息?还是图文并茂??用得还是咱们报社的title???!”

    苗苗一向甜美的嗓音由于情绪激动而变得尖锐,辛译无听到两声诘问后,电话那头疑似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

    “冷静点主编。”辛译无拿远了手机,捏着眉头听那边传来又一句怒吼——

    “你叫我怎么冷静!你又不是豪猪!宋灵均身边两个傻大个一人一拳你就嗝屁了佛祖都救不回来!”

    “*!”

    辛译无为苗苗头一次爆粗口愣了愣,心里无端涌上一股暖意。这个刀子嘴豆腐心的沧州八卦女神,心里有他。

    “他妈的解决了你就是我,*!”

    “……”

    又传来一声巨响,听起来极端恐惧又愤怒的小女孩踹倒了一把不算小的木质椅。

    “主编,你别紧张……你听我解释……”辛译无揉着胸口:今天也是自作多情的一天呢……

    “这篇报道是宋灵均让我发的……”

    “你管谁让你发呢老娘让你发了?等等、等等等等等、宋灵均?”苗苗字正腔圆地重复——

    “宋、灵、均?你确定是,宋、灵、均?”

    “对,宋灵均!”

    “噢……”苗苗回应。辛译无仿佛可以听到她心脏从嗓子眼掉回肚子的声音,不由得傻呵呵笑起来,“别紧张,我怎么可能自己瞎发东西啊!”

    “天你别跟我提这个,提起来我又要生气!要不是那头蠢猪偷了你的资料发出去,现在显原型躺医院里的就是你了!一天天光长个不长心!”

    “……我们还是来讨论要怎么继续追踪这个舆情吧!”

    “对,说正事。”苗苗把手机放在桌子上按了免提键,又把栽倒在地的椅子扶正坐了上去,双腿交叠在桌上,左手拇指和食指的指肚有节奏地轻轻相捏,“宋灵均我们惹不起,那就还是老样子,我去查查前妻地址,从她下手。”

    “不行。”辛译无抿着嘴唇,犹豫着开了口,“我也是这么跟那位老总说的。可人家说,要是给他前妻生活造成困扰,就把咱们地盘端了。”

    “什么脑残痴情种!”苗苗大叫一声,“一共就两个人的事,前妻不能动,还想让舆论发酵,那他怎么不干脆过来直接做个专访?谈谈自己被爱伤多深?”

    辛译无嗯嗯啊啊地应和着苗苗对宋灵均排山倒海的吐槽,等到她小口小口喝着水,才接话,“我听他的意思,好像就是想让咱们把他写成一情痴,然后好让前妻浪子回头。”

    “……”

    “她现在只是一时糊涂,而你们要做的,是让她发现自己犯了糊涂。”年轻多金的总裁从保镖戴着白手套的手心里接过墨镜,遮盖了红红的眼窝,声音低沉磁性,一派成熟。

    “夫妻之间时有摩擦很正常,她始终是我的妻子。”

    “宋灵均说,他前妻始终是他妻子……”

    手指上下一点就能让沧州娱乐圈动上一动的苗姐愣住了,大风大浪她闯过,没想到在一个舔狗情圣这里翻了船,被逼着搞一些听起来就一没搞头二没结果的东西。

    “他还让我去监视、不是,”辛译无小心翼翼,唯恐惹得苗苗更不顺心,“去关注那位前妻,每隔一周向他反馈她的动态。”

    “死变态。”苗苗皱眉,推远了水杯,“好在是你不是我们全队,不然这个月只能喝西北风。你去吧。机灵点,别再被发现了。”

    “好嘞!”听到苗苗火气平息,辛译无美滋滋地回应,正想顺势问苗苗要不要晚上约个饭,电话里已经传来嘟嘟的忙音。

    水茗园内。

    沅桐一边吃着三明治,一边刷着手机。她看到那条宋灵均与素人妻子疑分手的大字标题,只皱了下眉头。

    点开阅读,署名“堂吉诃德.辛”的撰稿人文笔着实不错,冷静犀利又不失流淌其中的脉脉温情。全文仿佛一篇宋灵均的缴文,字字泣血地追问她——

    你为什么抛弃我!

    沅桐有些头疼。

    凤凰梧桐,梧桐凤凰。

    早在天地初开之时,这两个物种的羁绊就开始了。说不被吸引是假的,沅桐活了二百三十岁,直到遇见宋灵均,才明白过来小鹿乱撞是什么感觉。

    相信宋灵均更是如此,他的爱就像一丛燃烧的野火,顷刻间便能燎原。而沅桐就是火热原野上唯一的梧桐树,被汹涌爱意包裹,被他撩拨得晕晕乎乎,和他结了婚。

    不幸的是,她的爱意似乎退却得比她想象的快。

    沅桐吃完了一整个鸡蛋沙拉三明治,又喝了杯牛奶,抓了钥匙出门上班。

    她经营着一家规模不小的武道馆。是老板,也是教练,教柔道和击剑,偶尔也打打拳击。

    沅桐推开门时,眉毛挑了挑,有些惊讶。

    按理说不应该有人在周六早晨来锻炼,但确实有个孩子已经开始绕着场馆跑圈做热身了。

    沅桐把大衣挂在了休息室的衣架上,自己也换上了白色的武道服。

    出来时,男孩还在跑。她跟了上去,也开始热身跑。

    邢刃的热身跑持续的时间很长。

    起先,他只是心不在焉地随便跑跑,可当缓过神来,发现馆长姐姐也在跑时,便不由自主跟着她跑了,像体育课的带队跑一样。

    沅桐停下时,他气喘吁吁,手撑着膝盖前倾身体,脸颊红红,显得有失潇洒风度,却多了几分狼狈的可爱。

    “你怎么跑了这么久?”沅桐垂下眼睛问他。

    “不知不觉就跟着教练跑了。”邢刃大口大口喘着气,抬眼看向气息平稳的沅桐。

    “下回自己数着圈,八圈差不多,想多跑的话就十圈。不要再多了。”沅桐苦笑着摇头,伸过手去轻拍他的背,“我小时候一次跑了二十圈,结果回家就发了高烧。”

    “严重吗?”邢刃问。沅教练的手微微凉,刺激得武道服下的皮肤有些发痒,舒服的那种痒。

    “不严重吧?”沅桐带了力气拍拍他的肩膀,朝柔道场扬了下巴,边走边说——

    “只是尿了床。”

    “……”

    “我以后跑八圈。”

    “好孩子。”沅桐笑眯眯转头看他,手肘弯起摆出了标准的起手式,声音温温柔柔,“先来让我检阅一下上节课的内容吧~”

    临近中午。

    场馆里的人陆续多了起来,带着鸭舌帽的小姑娘拎着午餐包,朝沅桐喊,“老板,该吃饭啦!”

    邢刃像看到了救星,忙跟小姑娘打了声招呼,“林林姐!”接着转头对沅桐说,“教练,咱们先吃饭吧!”

    沅桐点头,揉着肩膀走向林林,不忘夸奖两句邢刃进步很快。

    “说起来,今天怎么这么早来?”

    “醒得早……”邢刃边说着,边控制不住打了个哈切。

    “……下回醒得早可以再睡个回笼觉。”沅桐眼睁睁看他打着哈切,眼睛泛出泪花,一时无语,“高中课业压力那么大,周末就多睡会儿,这边你随时来上课,我都有空。”

    “知道了,教练。”邢刃抹了把打哈切带出的眼泪,乖巧点头,“我成绩倒不用担心,只是希望能跟教练学好柔术。”

    邢刃虽然说是男孩,但也已经一百二十岁了,按照统一度量标准的话,也有十七岁。

    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栗色头发柔软,眼睛漂亮,像只轻盈的小鹿,俊俏得有些男生女相。

    “你很棒。”

    看着邢刃与名字的冷硬截然相反的温软漂亮的脸,沅桐心中涌起一片柔软的感情。她是梧桐树,天性使她胸怀宽广,博爱包容,她很少依赖别人,却总能在别人依赖她时获得幸福感。

    “你会像你的教练一样强。”她说着,看着邢刃红扑扑的脸上露出欢快的笑意,她也不由自主微笑起来。

    “教练,你真的很好。”

    邢刃呆呆看着沅桐的笑脸,耳根泛起粉红色。

    沅桐是一个温柔的人,但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和她难以亲近,仿佛隔了一层透明的屏障。

    她的温柔隔着那层屏障造访他,让他看得见,摸不着。邢刃知道,沅桐也是一个人性与天性相悖的人,和他一样。

    所以当沅桐的情感真的切切实实传递到邢刃身上时,邢刃高兴之余又有些羞怯惶恐,一时呆住不知道作何反应。

    沅桐侧过头,笑着伸手捏了下邢刃的肩膀,“走啦!林林姐带了沙拉,我们可以在椅子上吃。”

    吃完午餐,沅桐把邢刃赶回家去睡觉。虽然他执意要留在武道馆温习上午的内容,但接连打了三个哈切,睫毛都湿成了一股一股的。

    沅桐实在不想再看到别人扑簌扑簌掉眼泪的样子,所以态度强硬地赶走了他。

    目送着少年背着双肩包离开的背影,沅桐心念一动。

    每一棵梧桐树都需要一个宝宝,这是沅桐无法抗拒的天性。

    林林见她换好衣服推开门时,显然有些惊讶,瞪大了两颗圆眼睛,凑到她面前小声问,“沅姐,宋总的事对你打击这么大吗?”

    “肯定会有影响……”沅桐回过头,有些疑惑,“你为什么会这样问?”

    “我以为我表现得还算自然。”

    “你从不早退的啊……”林林抿嘴,犹豫着张开手臂抱住了沅桐,“你难过的话,我陪你回家哭一会儿。”

    沅桐觉得她有点可爱,有些又好气又好笑地摇了摇头,回抱住她,轻轻拍着背,“我没事,不用为我担心。与其说打击,不如说我对他感到亏欠。但我早退不是因为这件事。”

    “那是?”林林安静嗅着沅桐衣领里散发出的气息清淡的木质香,问道。

    “我想去,”

    “领养一个孩子。”

    怀里毛茸茸的脑袋猛地抬起,林林傻眼地望着沅桐垂下的眼睛,只迟缓地发了声——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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