鄞州城,冷府。

    “禀夫人,有公子的行踪了。”

    这位坐在正厅,明兰色刻丝绣蝶纹的云丝长裙,一副雍容华贵气质的贵妇人,便是鄞州城最大的世家,曾经的鄞州城城主,冷丁同的夫人。

    而现在的冷丁同,则是鄞州王的心腹之臣,与其一起出关抵御外敌去了。

    冷家一直家教严明,府外交际应酬之事由冷丁同管,而内院后宅之事则全权交给夫人。

    换句话说,就是惧内。

    不过这也让冷丁同少了许多烦心事儿,他一回家只管躺下吃茶吃果子,听曲按摩就行。她那夫人,早就都给安排好了,还总是换些时新的歌舞,也是为了让冷丁同劳逸结合。

    家里虽然莺莺燕燕不少,可冷丁同从来也就当是园中之花,会搭理几下却也不采。

    夫妻二人反而如胶似漆,感情甚笃。

    只是他俩各忙各的,冷夫人雨露不缺,却总因太劳累,怀上的孩子不是掉了就是胎死腹中。

    原年过四十了,以为这辈子是与这孩子无缘了,哪知服气不是不到,是晚到。终在冷夫人四十二岁那年,一举得男,剩下冷府唯一一个嫡子,取名冷休。

    老来得子,甚是宠溺。

    所以这公子是琴棋书画一窍不通,武力值却大到足以拍死一只蚊子的程度。

    后来冷夫人也想过要严加管教此孽子,却终究是打在儿身,痛在娘心。又想让他爹带他去军中历练,却连基本的入营考试都过不了。

    只好在家游手好闲。

    冷丁同遇见也每每只能长叹恨铁不成钢,终究是莫得办法。

    只是想此子能有个人儿样,也算是有后,有传承,算是对得起祖宗。

    某天,冷丁同从前线来信,说荒蛮人联合了十几个部落的壮丁来犯边,让夫人将公子看顾的紧些。

    却不成想,这公子不知那根筋儿又搭错了,竟截下了这份家书,还突然励志要保家卫国,随便收拾了几件衣裳,留了书信一封给母亲,单枪匹马的就去了东南境找爹。

    这不已经去了好几日,杳无音讯。

    夫人急的恨不得自己上城外的山头上去找。

    因为她了解,这个从来都是车马代步,未吃过苦的儿子,也就能走到城外的小山头上歇那么段时间。

    果真,鄞州城外的小树林中,还真有一穿着锦衣华服的富家俏公子,赖在泥地上一脸气恼。

    “不就是条破路么,小爷不信连这山头都翻不过去!”

    果然知子莫若母。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肚子……后面那句什么来的?”冷休穿着粗气,还不忘念几句从来都背不通顺的酸诗。

    “公子啊,我们在这山里都转了几天了,这么下去还真会饿死。”这是从小跟着冷休的仆从,名叫滕吉。

    曾经负责搜寻鄞州城所有吃喝玩乐的地方,得他先体验一遍,觉得不错,才能推荐给他的公子,所以人家在这纨绔子弟的行当里,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公子,属下认为现在已是午后了,我们要去东南境,那既然是绕这太阳走。前些天,府内不是收到信件,说会有荒蛮人入侵吗?而且鄞州王也在变成下了疏散的命令,来时总能碰上些人,问问遍是了。”

    言之有理。

    冷休顿时觉得滕吉在关键时刻,还是挺靠谱的。

    -

    此时,鄞州城防姚启正率领着十万大军中的三分之一想赢溪镇迈去。另外两路则由蓝红议,诸由先分别从南北两边逼近赢溪镇。

    “姚大人,信使来报,此次荒蛮人显然是计谋的入侵,而非流窜作案。”

    “信上是如何说的?”

    “领头的是索博、索引、索文三大部落的人马,另有大约十支其他部落的精锐部队联合在了一起。”

    “鄞州王已知此事,怕就怕,这次入侵若是顺利,会有更多的异域的荒蛮部落加入,这样东南境岂非危矣?”

    “派人查探其他几只较劲的部落动向,若有异动,立刻通知影子军,连夜突击他们部落。”

    “是。不过姚大人,信使说有一南霜帝姬的联合指挥使在赢溪镇,而且还要信使隐匿其行踪……”

    “让我们在赢溪镇的内应盯住此人,万不能生出乱子。”

    鄞州王军队驻扎地。

    “逆子啊!”冷丁同接到家中传信,知道冷休离家出走的消息,气得抬头纹都多了几根。

    原以为他说要上前线不过是戏说,毕竟之前也有过这档子事儿。

    可这次竟然一连离家几日,还不见踪影,这可如何是好啊?

    早知先前在军营的时候,就给他上些厉害的训练,让他尝到从军的苦头,也就不敢说做这种大言不惭的决定了!

    结果考试都没过,直接就被遣送回了家中。

    这下可好,冷休成了全鄞州城的笑柄,这才突发奇想,想证明自己是个铁血男儿才离家出走把想脸面挣回来的。

    冷丁同对着自己狠狠删了几个巴掌。

    知道这不肖儿,打不得骂不得,还要让他吃瘪,

    让你教训儿子,现在给教训没了!冷丁同心里那个恨啊。

    不过这败家儿子身娇肉贵的,估计也就在城外小树林里晃悠呢。

    于是他修书一封,将自己的判断递给了家里。

    顺便也告诉同僚姚启正,让他在路上帮忙留意着点,有没有这个儿子的消息。

    -

    司徒涟与叶林几人皆已逃出了赢溪镇,在前往鄞州城的官道上。

    那些流寇先冲了一波后又隐去城墙的后头了,约莫着是将抢来的东西拿回大营,顺便补充些军备。

    趁着这个空挡,司徒涟和叶林就带着一群人摸除了赢溪镇。

    可出来后,却不见龙湘湘的声音。

    “龙湘湘不会出事了吧。”司徒涟紧张到,毕竟姐姐长得如此祸国殃民,流寇看到她还不瞬间口水一地,不抓住她定是不肯罢休的。

    “担心别人,不如想想你自己。”身旁的叶林说道。

    真想不通为什么联合指挥使会是一个丫头。

    “这绵里针的绝技是和谁学的?”

    “自然是我师父呀!”司徒涟从来不会在这个问题上扯谎。毕竟,这绵里针的制造工序,也是独一份的。知道了也没什么用。

    况且师父对自己很好,她也对自己的师父感到骄傲。

    叶林的表情有些深沉,但最终也没再问下去。

    “看,不远的地方有间屋子,天色渐晚,不如暂且避避,总比幕天席地的好。”张桐源在流寇走了以后,也渐渐跟上了他们的队伍。

    现在天色渐晚,半夜行路,怕是会遇到豺狼虎豹,乡亲们今天受了惊,紧赶慢赶了一天,也都疲惫不堪。

    还是先在屋子内凑活一晚,明天再行一天路程,就可以到鄞州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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