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齐被带了下去,谢霄一只手直接掐过令子染的腰,让她紧贴着自己的胸膛,下巴搁在令子染的头上。

    “朕如你所愿,饶了他一命,不知道朕的皇后满不满意?”

    谢霄慵懒的嗓音,在令子染听来,就像冰冷的冰戳子,一点一点钉进伤口里。

    令子染从他怀里挣扎出来,退了一步,两眼已经湿润,我见犹怜的看着谢霄:“你可不可以放我的家人离开京都?我求你了。”

    谢霄歪了歪头,眼眸冷冷的盯着她:“放你的家人离开京都?朕是怕你念家,才让他们进宫,你是觉得朕会对他们如何?!”

    “难道不是吗?”

    令子染一改刚才的可怜,面无表情的看着谢霄。

    谢霄眸子更是寒凉,满腔的怒意狠狠压抑,他一步一步朝令子染欺身而去:“令子染啊,令子染,朕已经努力去做一个好皇帝了,以前的种种,你以为,没有朕别人就不会做吗?扬州浮尸案便就不会发生的吗?人性!你知道人性吗?为何会有娼妓,那是因为人有欲念,为何会有器官移植,那是因为有人贪生怕死,为什么会有人口买卖,还是不是因为人心贪婪!人性是这世界上唯一,不该存在的东西,或者是说,人!就不该存在于这个世上……朕不过是助推了人性的激发,让他们互相琢磨,互相残杀,那些事,掌握在朕的手里,还算有始有度,若是他人,便不是眼下这个局面。”“

    令子染冷笑了一声,冲他道:“你掌握了大局,又如何?!伤害便不是伤害吗?!你觉得你只杀了一个人,而别人杀了两个人,你便就是心慈手软了?!但你看看你的手上早就沾满鲜血,无论你杀了一个,还是两个,你都与那些人一样,都是穷凶极恶的畜牲!你甚至更甚!因为你都意识不到,杀害无辜之人本身就是错!”

    “这世上之人,何有无辜!”

    谢霄的怒气似乎让空气都碎了,令子染那一瞬,心脏都停了一下,再喘过气,已经被谢霄用唇堵住,毫不留情的再一次侵夺她。

    无论令子染多么激烈的反抗都无济于事,谢霄将她重重丢入床中,压身而去。

    她只好条件反射的闭眼,脑子里全是那日日夜夜的触感,她浑身发抖,胸口上下浮动,猛然睁开眼睛,推开了压在她身上的谢霄,爬在地上干呕了起来,手上是鲜血淋漓。

    谢霄捂着肚子,眼眸灰冷,滴出一颗又一颗泪珠,他嗤笑了几声,声音嘶哑道:“我只想要一个你,只想要一个你,我有何错!你恨我,你恶心我!你们都恨我,恶心我!我又何尝不恨我自己!我又何尝不觉自己恶心!你以为我想生在这世上?你以为我想生在这吃人不吐骨的皇家?我生来就被人嫌弃,生来就被当成畜牲!任人肆意玩弄!我想接近的厌恶我,巴不得我死,来接近我的皆是有利可图!皆数虚伪,何有真容!这天下,都得仰仗我活着!我从未被这世道用一丝善意待过,你凭什么?凭什么厌恶我?我对你这般的好,若不是我,你活不到今日……”

    令子染大笑了起来,她笑的喘不上气,潸然泪下,她垂下眸子,干硬的扯了扯嘴角,她不想在跟他陷入无效的争论了,她也不指望改变他。

    有的人,生于黑暗,没有见过光明,如果光明出现,那个人会不惜一切代价,抓住那丝光明,这是人性。

    她沉默了片刻,抬起头朝谢霄道:“我认命了,谢霄,我令子染认命了,我就是这样的命,这样的人生路,我非常的不甘,非常的嫉恨,为什么,我会遇见你?我不断的想要逃离,可是我发现没用,这世道,那有绝对的是非黑白,对错都是握在权势之人手中,我只不过是跳梁小丑罢了……无论做什么,我自认为我能改变,可我发现这世界的真假,我都看不清,我的一切都是握在他人手中。”

    “我所见的,我所认的,我所听的,皆是你让我所见,所认,所听……那我究竟活了个什么道理……”

    令子染深深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一步一步朝谢霄走去:“罢了罢了,在其位谋其职,说的没错,我不该想那么多,我好好做你的皇后,请你好好补偿我,就当是补偿我爹,我爹希望,百姓安居乐业,国家繁荣昌盛,你的命,我现在不要了。”

    令子染说罢,喊来了侍卫去请大夫,然后扶着谢霄坐下。

    谢霄看着令子染不言,他觉得令子染他是越发看不透了,但他心底却升起一股期待已久的暖意,也许终于有人愿意去给他善意,去试着接受他。

    令子染给他披衣服,他猛然抓住她的手,轻轻磨蹭,放在自己的脸庞上,感受着这久许的温暖,是暂时的逢迎,还是短暂的真情,他都不管了。

    他抬眸望他,如孩子般稚嫩又委屈,高兴的笑了笑:“我把命给你,你随时可拿去,你短暂爱我也好,还是骗我也好,我心甘情愿。”

    令子染眸子颤了颤,她没有说话,她只是笑了笑。

    思绪已经去到七日前,那时,她和哥哥,嫂子,母亲,妹妹还没有进入京都,令子琝替她联系上了,在京都的李齐。

    少年的模样,还是没有变,但多了几分忧虑和沧桑,他骑骏马而来,远远看见树下的令子染,似乎觉得身下的千里马跑的慢,便从马上飞向,一路奔向令子染。

    欣喜若狂的李齐,克制不住的想要将令子染拥入怀里,却被她后退的几步,像刀尖一样狠狠刺入咽喉和胸口。

    想要开口说话,却不知道从何说起,心脏是一点一点紧缩的疼,似乎挤出来许多忧愁,相思,痛苦。

    他低眉期待的看着她,对上的却是她冷漠疏离的眼:“我请指挥使来,是想指挥使念其哥哥与之交情,舍命助我一次。”

    李齐笑道:“我当是多大的事,我什么都没有,只有这条命,你想要,便拿去,但不是看在我与你哥哥的交情,而是看在……吾之意,汝亦明。”

    令子染瞳孔微微闪烁,淡淡笑了笑:“指挥使就莫开玩笑了,谁人不知指挥使可是当今朝上安平公主的驸马爷啊,你说这话,倒是引人误会。”

    李齐还是笑,虽然令子染以前当杀手时,经常与他彻夜长谈,也是笑笑呵呵,但再次相遇,李齐虽然还是嬉皮笑脸的,可更多的时候都显的比较深沉,今日这笑,看的令子染想逃避。

    他道:“安平,是小邱,她不知什么时候攀上了谢霄,谢霄为了牵制我,我亦为了报仇,便答应娶了她,她替谢霄暗中监察我,但又与我暗里合作,她取金钱利益,我亦不被谢霄多疑,我与她没有感情,他日势局稳定,我便会助她离开,我与她,没有情。”

    令子染眸子还是冷冷:“已经三年了,你们怎么样与我无关,我亦不想听,亦不想了解,我只想要你助我,助我家人离开京都,离开谢霄的视线,保他们一生安稳无恙。”

    李齐沉默了片刻问:“你的家人,我会护,但是……小染……。”

    李齐轻柔的唤她“小染”。

    “我们,还有可能吗?我,还有可能吗?”

    令子染心底微微一触,但还是狠下心来:“没有可能了,我这个人眼里容不下一滴沙的,之前你利用我,我现如今利用你,也算是扯平了,此事过后,你我,便见面不识,闻其名不认,再无瓜葛。”

    “为何要说那么狠的话……罢了,我就当你开玩笑,和从前一样。”

    “我没有开玩笑,三年的时间,足够让一切思恋都磨平,也足够改变一个人,我对你已经没有感觉了,更何况,我与指挥使你从来没有交换过真心,也未曾有过一次相许,何来可能?”

    李齐忍住相思三年,为了让谢霄找不到她,他从未去见过她一次,去看过她一次,他能力还不够强,他现在还被牵制与他人手下,他想等他能力够强的时候,他能好好护着她,再去见她。

    他抬手想去触碰眼前的人,却被她的一退,生生逼了回去,沉默了许久,他苦涩的笑了笑道:“好,我应你的话,你说什么,我便做什么,但你要答应我,到时,跟我一起走,离开谢霄,离开我也好,总之离开他。”

    令子染瞧他,对上他看她炙热又悲凉的眼,她接连吸的几口气,都是灼烧心口的,她撇开眼。

    “嗯。”了一声。

    她的计划,便是让李齐入狱,令子染其实猜到了李齐来见她,定会被谢霄察觉,所以她知道谢霄定会设死局逼李齐入局,即便是令子染给李齐求情也无济于事,谢霄肯定会把李齐关到他的对家大理寺卿那。

    李齐的官大,万人之上,一人之下,一个大理寺,虽说表面上是死对头,可私底下,令子染却见过李齐和大理寺卿交好,李齐要做的就是提前打理好大理寺的人,他到时会假死逃走,与她里应外合,带着她的亲人。

    如果计划被识破,李齐就是一死,即便不识破,谢霄也会想尽办法,让他死在牢狱,这是令子染在赌,她知道,谢霄不会将一只要爆发的炸弹留在身边,李齐官居高位,迟早威胁他的地位,无论何时,有机会,他定会除掉他。

    所以,令子染对李齐说了狠话,她也是想帮李齐逃,逃离这个是非之地,她想让他们所有人都远离谢霄,远离自己,远离皇宫,这些烂事,她一个面对就够了。

    如果有一天,她若是不在了,李齐或许还能凭着对她的愧疚,多多照拂他的家人,好好活下去。

    她早就在调查中知道了李齐的身世,他什么都没有了,没有了家人,没有了朋友,现如今拥有的也会入幻影,瞬间成空。

    她希望,以后她的家人,亦是他的家人,她的朋友,亦是他的朋友,这是她唯一能留给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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