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砚走后,戚瑶萱佯装不悦把岑原济连带着女使都打发了出去。

    关上门后故意用手拂落杯盏摔落在地,刺耳的声音传到外面,外人只当她是怒急,被王君拂了脸面。

    戚瑶萱用手指轻扣床板三下,闻昭从房顶轻飘飘地落入室内:“姑娘。”

    一张冰块脸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

    戚瑶萱把刚刚尉迟砚塞来的东西拿出来,是一个非常小的竹筒,她拔开盖子,从里面倒出一个药丸。

    黑色的药丸静静躺在手心:“你可认得这是何物?”戚瑶萱觉得这个人模狗样的王君应该不至于费这么大劲想毒死她吧。

    还是说她拒绝了他,所以打算除之而后快。

    闻昭捏起药丸凑近闻了闻:“是消食丸。”

    戚瑶萱:“……哈?”

    闻昭:“是用来应对刚才桌上相生相克的食物。”随后他静了瞬,欲言又止。

    戚瑶萱把药丸拿在手里看了看,放入口中,药丸缓慢的在舌尖化开,确实是略带酸涩的山楂的味道。

    她顿了顿:“我知道你的意思,是想让我跟尉迟砚合作。”

    “太后如今虽远在中原,但是垂帘听政,外戚当权,陛下宛若提线木偶,更遑论如今太后的手已经伸到西域,但是如今瞿萨但那的形势还未摸清,冒然合作,容易被牵着鼻子走。”

    “不难看出,摄政王不想王君王后关系温存,他既想要看,那便唱出戏让他看。”

    戚瑶萱嘴角噙着笑,动作慢条斯理地净手,用滚烫的沸水冲洗桌上的玉器茶具,随后把茶叶放置在壶中,用沸水倒入,又迅速倒出,洗好茶后,再次倒入沸水。

    盖上盖子焖。

    闻昭彷佛在她身上看到了怀安郡主的样子。

    她彷佛与周围的金玉帘箔格格不入,身上有种咏絮之才感,美人之手,柔素纤纤,可展王侯,杀佞臣。

    当初的怀安郡主,端的一副芙蓉面,实则铁血手段,助戚丛云征战沙场,太后在她手上亦讨不来便宜,后来,许是沙场伤了身,没几年就去了,没了怀安郡主跟太后周旋,戚家军毁于一个妇人之手。

    戚瑶萱看着闻昭出神,不明所以:“怎么?”

    闻昭回神,躬身:“但凭姑娘吩咐。”

    戚瑶萱:“暂时还不用干别的,你替我监视好那些太后和摄政王的眼线,偶尔使些小绊子,让他们狗咬狗。”

    门外岑原济敲门:“王后,辛亚女使给您挑了个老嬷嬷,教规矩。”

    戚瑶萱给闻昭使了个眼色,闻昭纵身一跃,闪过房顶,藏起了踪影。

    戚瑶萱:“进来。”

    岑原济领着嬷嬷推门而入:“王后,这是杨奴,以后每日都须得跟着杨奴学习规矩。”

    那老奴跪下磕头:“杨奴叩见王后。”

    戚瑶萱小口抿着茶:“怎么,瞿萨旦那自来便是我大祁藩国,习得也是大祁礼仪,就是不知本宫乃一国公主,下嫁和亲却要习藩国礼仪,传出去太后的颜面往哪儿放。”

    岑原济略有些为难地看着一旁的辛亚,辛亚不疾不徐行了个礼:“王后说的是,但是和亲本该入乡随俗,王后私下自然可随性而为,可若是参加一些重要的宴会,还是得顾及君王的颜面,出嫁从夫,这个理还望王后明白。”

    戚瑶萱心里暗叹,摄政王的人果然不是省油的灯。

    面上装作被说服的样子:“女使说的有理,那便教吧。”

    辛亚行过礼后退下,站在门外等候,岑原济在一旁看着,这杨奴生的小眼大嘴,颇有些尖酸刻薄的样子。

    既不赔笑也不多说一句,只是面无表情道:“王后肤色白皙,花容月貌但却不够丰腴,在西域,女子多肤色为小麦色,身体强健,无弱柳扶风之态,这才是好生养的福相。”

    说着竟上手捏了下戚瑶萱的屁股,戚瑶萱一惊,面色骤变:“大胆,谁让你动手的。”

    说完面色一阵红白,那杨奴并未有被责怪的表情,而是继续说:“王后须得认真进补,牛羊肉多吃些。”她面目平静,彷佛是再说一件极为平常的事情。

    接下来就是手把手的教习规矩,戚瑶萱倒是内心并无其他波澜,面上却装着不耐烦。

    摄政王府

    辛亚立在一旁对摄政王事无巨细地汇报着,他在书房把这一本书踱步,末了抚摸着胡子沉思。

    辛亚屏息等待,眼前的摄政王穿着打扮比一国之君还要奢侈,金银玉石,随处可见,就连王府的奢靡程度都是非王宫可比。

    摄政王:“你做的很好,王上年幼,许多事情还须旁人多提点着,朝中的老东西们倒是时常叫嚷着让王上亲政,呵,亲政?”他摇摇头,面色一派不屑。

    辛亚:“王爷说的是,王上尚且年幼,今日还跟奴婢念叨王爷猎的鸡肉很是可口,属实是有些贪嘴。”

    摄政王:“你身为王上近使,须得多提点,为君者,不可率性而为,口腹之欲亦要忍耐。”

    辛亚的身子不由得伏得更低,恭敬道:“奴婢省得。”

    摄政王拨弄着桌上的白玉棋,漫不经心:“厨房新得了些鱼,拿回去与甘草炖汤给王上补身,朝政大事容易神思疲劳。”

    辛亚后背一寒,更恭谨:“是。”

    辛亚走后,摄政王看着桌子上被黑子围绕的白子,二指相执一颗黑子,放入其中,瞬时,白字被吃抹干净,被黑子杀的片甲不留。

    不多时,侍卫前来通报:“王爷,娑沙罗大人求见。”

    尉迟璋:“忙着呢,让他先等上些时候罢。”

    侍卫:“是。”

    响午日头正大,娑沙罗身着厚重的服饰,微胖的身躯不住地打颤,一旁的心腹给他擦着汗:“大人,不若我们先回去罢,摄政王分明是在给您下马威。”

    娑沙罗忍耐道:“看来我们前些日子所做的事情被他察觉了。”

    心腹:“可我们也不过是小打小闹一番,何至于此。”

    娑沙罗:“你去,回去,赶紧把那楼兰的使者叫回来,再把他给的东西拿过来。”

    心腹:“是。”

    王宫御书房内,辛亚端着刚炖好的鱼汤入内,原本昏昏欲睡的尉迟砚眼神一亮:“好香,正好孤饿了。”

    辛亚:“王君歇歇罢,这鱼汤是摄政王新得的最新鲜的鲤鱼,专门熬了汤给君上进补。”

    “趁热喝。”

    尉迟砚:“也不知怎么的,近些日子总是神思疲乏,累的很,肠胃也不是很舒服。”

    辛亚担忧:“那唤来御医瞧瞧?”

    尉迟砚摆手:“那群老东西,没一个顶用,王叔上次送来的药可还有?”言谈间露出神往的表情。

    辛亚:“有是有,不过王爷嘱咐,是药三分毒,君上量力而行。”

    辛亚看着尉迟砚喝完了一整个鱼汤,便退下复命去了。

    她走后,尉迟砚满足的神色一变,迅速跑到后面,打开暗道闪进去,暗道内是一间黑色屋子。

    尉迟砚摁着喉咙,把刚刚喝下去的鱼汤全都吐在了盆里,唐周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递上面巾。

    “主上,那狗贼又给你送东西了?真该死,日日都送些相克的食物,若非主上发现的及时,怕是这么多年下来,着了他的道。”

    尉迟砚漱了口,擦擦嘴:“不都习惯了?”

    唐周熟练地打开盒子,把药丸拿出来让尉迟砚服下。

    唐周:“眼下狗贼手握军权,娑沙罗他们又心怀鬼胎,墙头草,那大祁公主看着也是个木偶,背后之人其心可异,手伸到西域,胃口倒是不小。

    “那祁人没一个好东西,分明已是藩国,却每年要向中原进供数倍的牛羊、玉石,赋税太重,西域百姓苦不堪言。”

    尉迟砚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些我都会拿回来的。”

    唐周闻言懊恼:“主上是我多言了。”

    尉迟砚:“无事,可是家中出了什么事?”

    唐周苦着一张脸:“家中前些日子刚刚纳了税,又要给阿弟娶亲,已经被掏空了。”

    尉迟砚皱起脸:“啧,有困难去私库,磨叽什么。”

    唐周:“万不可,那是主上的……。”还未说完就被打断。

    尉迟砚:“什么我的你的,你们为我卖命,我还能苛待了你们不成?”

    唐周感动道:“谢主上。”

    “主上,那祁女何时才会松口。”

    尉迟砚慢条斯理地叠着面巾:“急什么,这就是我为何会要和那祁女合作,我们有共同的敌人,若是能狗咬狗再好不过了。”

    唐周恍然大悟:“可若是那祁女反水怎么办?”

    尉迟砚笃定道:“她不会。”

    神色之坚定,让唐周摸不着头脑,为何主上这般笃定,眼神也愈加疑惑。

    尉迟砚提醒:“你可发现她和谁有些相像?”

    唐周细细想来,确实有些眼熟,但还是记不起和谁相似。

    尉迟砚:“河西走廊,祁连山脉。”

    唐周瞪大了眼睛猛然转过头看着尉迟砚,暗色中,那双蓝色的眼睛闪烁着蛰伏的光芒,好似山洞中休眠的猛兽觉醒,盯着眼前步入陷阱的猎物,步步为营,耐心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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