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天圣典的站位是按等级分的，太子站最上，皇亲国戚略下，文武百官其次，女眷最下，也按阶级划分。
圣典开始，众人依次跪拜，顾霜珩也跟着跪了。
礼成以后，到了国师念法，顾霜珩只能看见模糊的白衣影子。
她百无聊赖地听着，偏头去看上面的祭品。
等到第二项议程结束，就到了太子solo。
他在上面激情地发表演讲，顾霜珩被大风吹得一个字都听不到，在下面掰手指。
偏偏身边的人都再认真听着，神情严肃。
祈天圣典举行到一半，顾霜珩就被这压抑的气氛弄得浑身不自在。
大周人对待祭祀这种事异常认真。
她站的位置很靠边，很容易就可以溜走。
她短暂地思考了一秒，立刻趁他们低头祭拜之时退出了祭天的队伍，头也不回地向一旁的小树林里跑去。
满天雪花飘落，落在她的肩头。
少女穿着一袭烟青色罗裙，浅绿的交领，外披了一件雪色狐裘，一支白玉簪别在发间，腕上套了只碧玉镯，除此以外再无多余的饰物。简单的衣着，却衬得她白玉素静，清丽脱俗，不似凡客。
她穿梭在树林里，恍若掉入人间的仙子。
在这里住了几个月，她早就已经摸清了这里的地形，小树林一直往下走就可以回到玉观寺。
顾霜珩在这里穿行得游刃有余，回到玉观寺的时候依旧是重兵把守，她趁守卫交替，偷偷从后门溜了回去。
如果是平常，她肯定是溜不回去的，今天贵人们大多留在祭祀台，守卫被调走了很多，只留下一小部分来守着玉观寺，她这才有机会溜回去。
她不着急回住处，开始在寺庙里溜达起来。
寺庙后院的佛堂边种了很多腊梅，枝上绽着红色的花，雪纷纷扬扬地落满了枝头，那大片的红色在雪中犹为亮眼。
她站在树下，看着梅花出神，黑夜里只余她清浅的呼吸声。
就在这万籁俱寂之时，远方忽然刮了一阵骤风，沉闷的脚步声毫不掩饰的回荡在黑夜里。
离她越来越近。
顾霜珩本能地察觉危险的到来，还没来得及思考，就见一片黑影在她身边掠过，寒凉刺骨的冷风擦过她的脸颊，吹得她的脸生疼。
顾霜珩立刻回头，大雪夜里，那身黑色金边衣袍犹为醒目。
顾霜珩抬头，猝不及防地对上了他的双眸。
少年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生了一双顶好看的桃花眼，眼尾微微上挑，隐隐透露出少年独有的锋芒。他束着高马尾，一身黑色劲装，皮肤白皙，鼻梁挺拔，下巴微尖，嘴角噙着笑，眉眼精致得像画中人。
他偏了偏头，大半张脸暴露在月光下，睫毛洒下一片阴影。
顾霜珩这才看清了，他手里还握着一把弓。
少年把箭搭在弦上，对准了她的方向。
顾霜珩瞳孔猛然放大。
下意识想往后跑，脚下却像被灌了铅，动弹不得。
那少年偏偏还对她坏笑了下，把弦拉尽。
下一刻，他猛然松手，利刃破空的声音穿刺着她的耳膜，羽箭贴着她的耳朵，向后飞去。
顾霜珩心跳一瞬间静止。
等她回过神来，才感受到耳边隐隐的刺痛。
顾霜珩脚底一软，用尽力气才堪堪稳住身形
她伸手一摸，摸到耳后一片温热。
她咬了咬牙，抬头看向罪魁祸首。
偏偏后者露出一抹恶劣的笑容，“呀，没射准。”
他歪了歪头，眼底是毫不掩饰的戏谑和逗弄
顾霜珩深吸了一口气，用尽全力维持住脸上温婉的表情，心里头把他的脸当成沙包打了几百遍。
爱国敬业诚信友善爱国敬业诚信友善爱国敬业诚信友善……
我是守法好公民……
顾霜珩暗地里把指关节折得卡卡作响，脸上却还带着温柔的微笑。
是不是别人不发火就把别人当傻子？！
她冷冷地看向那个少年，后者挑了挑眉，抽出另一支羽箭搭在弦上。
这次不是对着她。
顾霜珩立刻反应过来，看向后方。
后面站了两个握着剑的黑衣刺客，其中一个肩部中了箭。
另一个堪堪躲过，当机立断砍下同伴肩部上插着的剑，站在原地没有轻举妄动。
他似乎在估量实力差距，那双露在黑布之外的眼睛混浊不堪，闪过几道精明的光。
顾霜珩瞬间了然，他的目标并不是自己。
她立刻退到一边，躲到了梅树之后，静静观望着他的动作，暗暗猜着少年的身份。
能在祈天圣典这么重要的场合公然佩戴武器，一定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与此同时，那刺客持刀向少年的方向靠近，他知道少年握着弓，最擅远攻，远程对他来说是无疑是送死，不如博一把，试试近攻。
少年在之前的近身搏斗中也受了伤，那刺客趁他分神，飞速靠近。
然而少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少年似乎从一开始就察觉了他的意图，没有丝毫迟疑，立刻抽出羽箭搭上弦，一套动作做得行云流水，流畅至极。
她看着羽箭从少年的手里飞出，势如破竹，锐不可当。
那刺客大骇，侧身想躲，但终究是箭矢快了一步，电光火石间直直插入那人的身体。
另一个被射中肩膀的刺客见不敌，连忙拉着同伴逃走。
那少年轻飘飘看了一眼，不着急去追那两个刺客，反而转了个方向，慢悠悠地踱到她面前。
顾霜珩本能地往后退。
还没退出一米，就被面前的少年拽了回来。
她看着近在咫尺的清隽脸庞，心跳停了一瞬
面前那人咧嘴笑了笑，眼里全是狡黠。
“抱歉啊小娘子，方才事发紧急，没有事先告知，”他笑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如果你有需要的话，我不介意以身相许。”
顾霜珩愣愣地看着他漂亮的双瞳，幽深无波的眼睛正映着她的模样。
他的声音很好听，清冽又不乏低沉性感，不轻不重地刺激着她的耳膜。
他的指腹轻轻抚过她的耳廓，引起她一阵战栗。
顾霜珩感觉到有一股细小的电流从耳朵开始沿着尾椎骨一直往下，流遍全身。
她很排斥这种触碰，想往后退，却被他死死拽住，动弹不得。
她抬眼和那人对视，眸中慢慢盛满不悦。
那少年眯着眼看了她一会儿，没有进行下一步动作，而是放开了顾霜珩，回了她一个歉意的笑，妥协般开口，“好，是我逾越了。”
说罢越过她，背着弓箭朝那两人消失的方向去了，没再看她一眼。
鼻腔中清冽的味道突然消失，顾霜珩紧绷的身体陡然放松，她轻轻呼出了一口气。
如果能重来，她宁愿乖乖完成祭祀圣典，也不想再遇到那个少年。
她恨。
天上纷纷扬扬的雪，都是她的泪啊！
那个少年刚走，她就有些体力不支，无奈只能缓缓蹲下。
她一蹲下，肩头的狐毛里就掉下一个小巧的青色瓶子。
她拿起来一看，里面装着一些白色膏体，还有一股淡淡的药味。
八成是那个王八蛋留下的。
顾霜珩抿抿唇，差点没忍住把瓶子给扔掉。
她忍了半天，阴沉着脸把它揣回了兜里 。
算了，不能和钱钱过不去。
她休息好了之后重新站起身，这次她什么闲逛的心情都没有了，只想回到小禅房。
刚过转角，就看见迎面走来一位衣着华贵的妇人，看起来年过半百，眼角的鱼尾纹也已深，却依稀能看出年轻时的绝美容颜。
她身边跟着两个丫鬟，一左一右地侍候着。
顾霜珩看着她，一时间摸不准又是那家的诰命夫人，只能行了个晚辈对长辈的礼。
她礼貌地笑笑，刚想告辞，就听见面前的妇人说：“姑娘，你是哪家的小姐？”
顾霜珩抬头，看见面前的妇人正盯着她，褐色的眼睛微微颤动，暗潮被压抑在平静的表面之下，她身后的两个丫鬟上来扶住了她。
顾霜珩低下头，“回夫人，我是镇远侯府三小姐顾霜珩。”
那两个丫鬟听到她的回答，有些惊诧地看着她。
顾三小姐是天煞孤星这件事早就传遍上京了。
她们悄悄打量着她。
“霜珩……”那妇人忽然笑了笑，眼里氤氲着她看不懂的东西，“顾三小姐，是我唐突了。”
顾霜珩摇摇头，“没事的，请问您是？”
老夫人没有说话，那两个丫鬟交换了个眼神，其中一个对她抱歉地笑笑，“不好意思，顾小姐，我们家夫人身体不适，就不奉陪了。”
顾霜珩也看出来了，没有多说，点点头，目送她们离开。
她也没有多想，转身回了自己的禅房。
回到屋子里的时候，青芜也在，看到她自己一个人回来很吃惊。
“小姐你不是去参加圣典了吗？怎么提前回来了？”
“我有些不舒服，就回来了。”
“那要不要奴婢帮你请……”青芜忽然一顿，“小姐，你耳朵那里是怎么了？还出血了！”
顾霜珩随口扯了个谎，“回来的路上不小心被树枝划到了，不打紧。”
青芜变戏法似的掏出一罐药粉，帮顾霜珩清理着伤口。
她还是心疼地撅撅嘴，“小姐，你怎么这么不关心自己啊，”就当顾霜珩以为她要说些什么感人肺腑的话的时候，画风急转直下，“你没有我该怎么办？”
顾霜珩：？？？你有事儿吗？
很快祭天盛典结束，顾玉宁和大夫人来禅房找她。
当大夫人问她去哪的时候，她掏出早就准备好的说辞。
“回母亲，身子有些不舒服，便提前回来了，应该是前些日子的风寒未除，修养几日就没事了。”
大夫人面露忧心之色，顾玉宁挽着她的手，担忧地看着她。
顾霜珩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
顾玉宁便沉默着不说话。
大夫人又拉着她嘘寒问暖许久，她一直挑不到合适的时机提想回候府。
终于到了说话的间隙，大夫人低头去喝茶。
顾霜珩假装看窗外的雪，借机对顾玉宁说：“阿宁，这个时节，家里的腊梅开得还好吗？”
“说来也甚巧，这玉观寺也种了梅，前些日子就开了花，老远就闻得到香味，开得可盛了……”
她笑着看向顾玉宁，眸中一片温柔。
顾玉宁愣愣的，看着她温柔的神色，眼眶一下子变红。
“阿姐，它现在开得很好看，艳色过人，还很香……”她闷闷地说完，转头看向大夫人，“娘，我们什么时候可以把阿姐带回家？”
顾霜珩暗自观察着大夫人的神色。
大夫人脸色陡然一变，她垂下眸，没有回答，盖住眸中的神色。
顾霜珩心头一紧，知道这事不成了。
方才她借顾玉宁的口提出想回候府，已经和原身行事风格大相径庭，再加上她圣典突然离开，大夫人肯定对她有所怀疑，她现在必须想办法弥补。
她装出一副了然的样子，苦笑着对顾玉宁说，“阿宁，这世间对女子太过严苛，向来由不得女子做主，有时候只需要一两句话，就可以毁掉一个女子的一生，阿姐本来就没有选择。”
大夫人神色一凛，“霜珩，你可知你这番话，是大逆不道？”
“霜珩知道。”她神色如常，平静地回答。
顾玉宁愣愣地看着她，“阿姐……”
顾霜珩这次故意在大夫人面前说出这番话，就是为了给她一个把柄，让她以为自己还在她的掌控之中，借此来打消她的疑虑。
大夫人果然放松了，苦口婆心地说，“下次不许再说这些话了，要是被有心人利用，你可就百口莫辩了。”
“是，霜珩记下了。”她温顺地点点头。
门外来了个小厮，说是侯爷来催了。
顾玉宁依依不舍地抱着她，“阿姐，下次相见，可能就在新年了。”
顾霜珩笑着回抱她，“新年很快就到了，到时候记得给阿姐做你最拿手的红豆糕。”
顾玉宁看着她，眼里有了泪意，“嗯。”
顾霜珩放开她，朝她挥了挥手。
“阿姐再见！”
“再见。”
直到她们的身影消失在雪夜里，顾霜珩才慢慢收回视线。
今日交锋，还是她失了分寸。
顾霜珩眸色沉沉，敛了眉目。
与此同时，在她身后不远处的屋檐阴影里，静静立着一个背着弓箭的少年。
少年身上沾了点点血迹，在忽明忽暗的光影里，有一种近乎病态的美感。
“顾霜珩……”
半明半昧的灯火里，少年嘴角上扬，低低地念出了她的名字。
我们终于见面了。
圣典开始，众人依次跪拜，顾霜珩也跟着跪了。
礼成以后，到了国师念法，顾霜珩只能看见模糊的白衣影子。
她百无聊赖地听着，偏头去看上面的祭品。
等到第二项议程结束，就到了太子solo。
他在上面激情地发表演讲，顾霜珩被大风吹得一个字都听不到，在下面掰手指。
偏偏身边的人都再认真听着，神情严肃。
祈天圣典举行到一半，顾霜珩就被这压抑的气氛弄得浑身不自在。
大周人对待祭祀这种事异常认真。
她站的位置很靠边，很容易就可以溜走。
她短暂地思考了一秒，立刻趁他们低头祭拜之时退出了祭天的队伍，头也不回地向一旁的小树林里跑去。
满天雪花飘落，落在她的肩头。
少女穿着一袭烟青色罗裙，浅绿的交领，外披了一件雪色狐裘，一支白玉簪别在发间，腕上套了只碧玉镯，除此以外再无多余的饰物。简单的衣着，却衬得她白玉素静，清丽脱俗，不似凡客。
她穿梭在树林里，恍若掉入人间的仙子。
在这里住了几个月，她早就已经摸清了这里的地形，小树林一直往下走就可以回到玉观寺。
顾霜珩在这里穿行得游刃有余，回到玉观寺的时候依旧是重兵把守，她趁守卫交替，偷偷从后门溜了回去。
如果是平常，她肯定是溜不回去的，今天贵人们大多留在祭祀台，守卫被调走了很多，只留下一小部分来守着玉观寺，她这才有机会溜回去。
她不着急回住处，开始在寺庙里溜达起来。
寺庙后院的佛堂边种了很多腊梅，枝上绽着红色的花，雪纷纷扬扬地落满了枝头，那大片的红色在雪中犹为亮眼。
她站在树下，看着梅花出神，黑夜里只余她清浅的呼吸声。
就在这万籁俱寂之时，远方忽然刮了一阵骤风，沉闷的脚步声毫不掩饰的回荡在黑夜里。
离她越来越近。
顾霜珩本能地察觉危险的到来，还没来得及思考，就见一片黑影在她身边掠过，寒凉刺骨的冷风擦过她的脸颊，吹得她的脸生疼。
顾霜珩立刻回头，大雪夜里，那身黑色金边衣袍犹为醒目。
顾霜珩抬头，猝不及防地对上了他的双眸。
少年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生了一双顶好看的桃花眼，眼尾微微上挑，隐隐透露出少年独有的锋芒。他束着高马尾，一身黑色劲装，皮肤白皙，鼻梁挺拔，下巴微尖，嘴角噙着笑，眉眼精致得像画中人。
他偏了偏头，大半张脸暴露在月光下，睫毛洒下一片阴影。
顾霜珩这才看清了，他手里还握着一把弓。
少年把箭搭在弦上，对准了她的方向。
顾霜珩瞳孔猛然放大。
下意识想往后跑，脚下却像被灌了铅，动弹不得。
那少年偏偏还对她坏笑了下，把弦拉尽。
下一刻，他猛然松手，利刃破空的声音穿刺着她的耳膜，羽箭贴着她的耳朵，向后飞去。
顾霜珩心跳一瞬间静止。
等她回过神来，才感受到耳边隐隐的刺痛。
顾霜珩脚底一软，用尽力气才堪堪稳住身形
她伸手一摸，摸到耳后一片温热。
她咬了咬牙，抬头看向罪魁祸首。
偏偏后者露出一抹恶劣的笑容，“呀，没射准。”
他歪了歪头，眼底是毫不掩饰的戏谑和逗弄
顾霜珩深吸了一口气，用尽全力维持住脸上温婉的表情，心里头把他的脸当成沙包打了几百遍。
爱国敬业诚信友善爱国敬业诚信友善爱国敬业诚信友善……
我是守法好公民……
顾霜珩暗地里把指关节折得卡卡作响，脸上却还带着温柔的微笑。
是不是别人不发火就把别人当傻子？！
她冷冷地看向那个少年，后者挑了挑眉，抽出另一支羽箭搭在弦上。
这次不是对着她。
顾霜珩立刻反应过来，看向后方。
后面站了两个握着剑的黑衣刺客，其中一个肩部中了箭。
另一个堪堪躲过，当机立断砍下同伴肩部上插着的剑，站在原地没有轻举妄动。
他似乎在估量实力差距，那双露在黑布之外的眼睛混浊不堪，闪过几道精明的光。
顾霜珩瞬间了然，他的目标并不是自己。
她立刻退到一边，躲到了梅树之后，静静观望着他的动作，暗暗猜着少年的身份。
能在祈天圣典这么重要的场合公然佩戴武器，一定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与此同时，那刺客持刀向少年的方向靠近，他知道少年握着弓，最擅远攻，远程对他来说是无疑是送死，不如博一把，试试近攻。
少年在之前的近身搏斗中也受了伤，那刺客趁他分神，飞速靠近。
然而少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少年似乎从一开始就察觉了他的意图，没有丝毫迟疑，立刻抽出羽箭搭上弦，一套动作做得行云流水，流畅至极。
她看着羽箭从少年的手里飞出，势如破竹，锐不可当。
那刺客大骇，侧身想躲，但终究是箭矢快了一步，电光火石间直直插入那人的身体。
另一个被射中肩膀的刺客见不敌，连忙拉着同伴逃走。
那少年轻飘飘看了一眼，不着急去追那两个刺客，反而转了个方向，慢悠悠地踱到她面前。
顾霜珩本能地往后退。
还没退出一米，就被面前的少年拽了回来。
她看着近在咫尺的清隽脸庞，心跳停了一瞬
面前那人咧嘴笑了笑，眼里全是狡黠。
“抱歉啊小娘子，方才事发紧急，没有事先告知，”他笑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如果你有需要的话，我不介意以身相许。”
顾霜珩愣愣地看着他漂亮的双瞳，幽深无波的眼睛正映着她的模样。
他的声音很好听，清冽又不乏低沉性感，不轻不重地刺激着她的耳膜。
他的指腹轻轻抚过她的耳廓，引起她一阵战栗。
顾霜珩感觉到有一股细小的电流从耳朵开始沿着尾椎骨一直往下，流遍全身。
她很排斥这种触碰，想往后退，却被他死死拽住，动弹不得。
她抬眼和那人对视，眸中慢慢盛满不悦。
那少年眯着眼看了她一会儿，没有进行下一步动作，而是放开了顾霜珩，回了她一个歉意的笑，妥协般开口，“好，是我逾越了。”
说罢越过她，背着弓箭朝那两人消失的方向去了，没再看她一眼。
鼻腔中清冽的味道突然消失，顾霜珩紧绷的身体陡然放松，她轻轻呼出了一口气。
如果能重来，她宁愿乖乖完成祭祀圣典，也不想再遇到那个少年。
她恨。
天上纷纷扬扬的雪，都是她的泪啊！
那个少年刚走，她就有些体力不支，无奈只能缓缓蹲下。
她一蹲下，肩头的狐毛里就掉下一个小巧的青色瓶子。
她拿起来一看，里面装着一些白色膏体，还有一股淡淡的药味。
八成是那个王八蛋留下的。
顾霜珩抿抿唇，差点没忍住把瓶子给扔掉。
她忍了半天，阴沉着脸把它揣回了兜里 。
算了，不能和钱钱过不去。
她休息好了之后重新站起身，这次她什么闲逛的心情都没有了，只想回到小禅房。
刚过转角，就看见迎面走来一位衣着华贵的妇人，看起来年过半百，眼角的鱼尾纹也已深，却依稀能看出年轻时的绝美容颜。
她身边跟着两个丫鬟，一左一右地侍候着。
顾霜珩看着她，一时间摸不准又是那家的诰命夫人，只能行了个晚辈对长辈的礼。
她礼貌地笑笑，刚想告辞，就听见面前的妇人说：“姑娘，你是哪家的小姐？”
顾霜珩抬头，看见面前的妇人正盯着她，褐色的眼睛微微颤动，暗潮被压抑在平静的表面之下，她身后的两个丫鬟上来扶住了她。
顾霜珩低下头，“回夫人，我是镇远侯府三小姐顾霜珩。”
那两个丫鬟听到她的回答，有些惊诧地看着她。
顾三小姐是天煞孤星这件事早就传遍上京了。
她们悄悄打量着她。
“霜珩……”那妇人忽然笑了笑，眼里氤氲着她看不懂的东西，“顾三小姐，是我唐突了。”
顾霜珩摇摇头，“没事的，请问您是？”
老夫人没有说话，那两个丫鬟交换了个眼神，其中一个对她抱歉地笑笑，“不好意思，顾小姐，我们家夫人身体不适，就不奉陪了。”
顾霜珩也看出来了，没有多说，点点头，目送她们离开。
她也没有多想，转身回了自己的禅房。
回到屋子里的时候，青芜也在，看到她自己一个人回来很吃惊。
“小姐你不是去参加圣典了吗？怎么提前回来了？”
“我有些不舒服，就回来了。”
“那要不要奴婢帮你请……”青芜忽然一顿，“小姐，你耳朵那里是怎么了？还出血了！”
顾霜珩随口扯了个谎，“回来的路上不小心被树枝划到了，不打紧。”
青芜变戏法似的掏出一罐药粉，帮顾霜珩清理着伤口。
她还是心疼地撅撅嘴，“小姐，你怎么这么不关心自己啊，”就当顾霜珩以为她要说些什么感人肺腑的话的时候，画风急转直下，“你没有我该怎么办？”
顾霜珩：？？？你有事儿吗？
很快祭天盛典结束，顾玉宁和大夫人来禅房找她。
当大夫人问她去哪的时候，她掏出早就准备好的说辞。
“回母亲，身子有些不舒服，便提前回来了，应该是前些日子的风寒未除，修养几日就没事了。”
大夫人面露忧心之色，顾玉宁挽着她的手，担忧地看着她。
顾霜珩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
顾玉宁便沉默着不说话。
大夫人又拉着她嘘寒问暖许久，她一直挑不到合适的时机提想回候府。
终于到了说话的间隙，大夫人低头去喝茶。
顾霜珩假装看窗外的雪，借机对顾玉宁说：“阿宁，这个时节，家里的腊梅开得还好吗？”
“说来也甚巧，这玉观寺也种了梅，前些日子就开了花，老远就闻得到香味，开得可盛了……”
她笑着看向顾玉宁，眸中一片温柔。
顾玉宁愣愣的，看着她温柔的神色，眼眶一下子变红。
“阿姐，它现在开得很好看，艳色过人，还很香……”她闷闷地说完，转头看向大夫人，“娘，我们什么时候可以把阿姐带回家？”
顾霜珩暗自观察着大夫人的神色。
大夫人脸色陡然一变，她垂下眸，没有回答，盖住眸中的神色。
顾霜珩心头一紧，知道这事不成了。
方才她借顾玉宁的口提出想回候府，已经和原身行事风格大相径庭，再加上她圣典突然离开，大夫人肯定对她有所怀疑，她现在必须想办法弥补。
她装出一副了然的样子，苦笑着对顾玉宁说，“阿宁，这世间对女子太过严苛，向来由不得女子做主，有时候只需要一两句话，就可以毁掉一个女子的一生，阿姐本来就没有选择。”
大夫人神色一凛，“霜珩，你可知你这番话，是大逆不道？”
“霜珩知道。”她神色如常，平静地回答。
顾玉宁愣愣地看着她，“阿姐……”
顾霜珩这次故意在大夫人面前说出这番话，就是为了给她一个把柄，让她以为自己还在她的掌控之中，借此来打消她的疑虑。
大夫人果然放松了，苦口婆心地说，“下次不许再说这些话了，要是被有心人利用，你可就百口莫辩了。”
“是，霜珩记下了。”她温顺地点点头。
门外来了个小厮，说是侯爷来催了。
顾玉宁依依不舍地抱着她，“阿姐，下次相见，可能就在新年了。”
顾霜珩笑着回抱她，“新年很快就到了，到时候记得给阿姐做你最拿手的红豆糕。”
顾玉宁看着她，眼里有了泪意，“嗯。”
顾霜珩放开她，朝她挥了挥手。
“阿姐再见！”
“再见。”
直到她们的身影消失在雪夜里，顾霜珩才慢慢收回视线。
今日交锋，还是她失了分寸。
顾霜珩眸色沉沉，敛了眉目。
与此同时，在她身后不远处的屋檐阴影里，静静立着一个背着弓箭的少年。
少年身上沾了点点血迹，在忽明忽暗的光影里，有一种近乎病态的美感。
“顾霜珩……”
半明半昧的灯火里，少年嘴角上扬，低低地念出了她的名字。
我们终于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