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那时你以悲怜的目光看着我,似乎不相信世界上还存在这样的惨剧。

    你蹲下来,仔细地瞧着我。

    你的眼睛是黑色的,黑色的圆圈里我清晰地看见自己的倒影——脏兮兮的脸,破烂烂的衣服。竟觉得亵渎那双清澈的眼睛。

    “有名字吗?”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答道:“何碧落。”为了准确传达我的意思,我用手在地上写了我的名字,我不喜欢别人弄错我的名字。

    “好的,碧落,现在你很安全,待会会有人来接你......”

    “你还要去救其他人吗?”

    “嗯。”

    我挥手表示再见,他点点头起身。

    谁也没想到,这一别,就是七年。

    我当时确实在原地等来了一个舰队。一个穿得不错的男人上前问我:“是难民吗?”

    我点头。

    “看见一个和我穿得差不多的男人了吗?”

    确实和他是同一套衣服,“嗯,他让我在这等你们,他去救其他人。”

    “风鸢,把她带到难民营,我们去接洛少尉。”

    然后我就被一个较为健壮的女生拖走了,她除了一开始说了句“好脏”再也没有嫌弃我满身的血污。她的机甲变成一辆车,拉着我来到难民营,把我丢给叫简的一个组长后扬长而去。

    简是一个老头,胡子花白,头发也花白。“丫头片子是绿眼睛啊,这可不多见。就是这也太脏了,你去尸山血海里滚了一遭?”

    我没什么怕生或故作清高的性格,对别人的提问一般是有问必答,尽量真诚。“差不多吧。”

    老头听着,吹了声口哨,“以后你就跟着我简老头,过去那些能忘就忘吧,别活着给自己找罪受。”

    难民营里那些放不下过去伤痛和恐惧的人,自己就能把自己折磨死。

    “喏。”他指着前面一个皮包骨的人,“着了‘梦魇’的道,人救回来也无济于事。”

    梦魇是一种能引起人痛苦回忆的精神系星兽,它会放大人的痛苦,让人在痛苦中死去,类似于“心魔”。没有心魔的人觉得它不堪一击,有心魔的人对其避之不及。有时陷入幻觉一刀就了结了自己。而几乎没有人不害怕梦魇,因为人多多少少带些邪恶的东西在身上,好在高阶梦魇并不多,碰上大概是低于中彩票的几率。

    “这颗星上全是‘梦魇’,不知道为什么。”然后他拿水枪递给我:“你是我目前见的精神状态算不错的,别想不开葬送自己。”

    我拿着水枪给自己简单粗暴地冲洗一下,简已经给我搭好了帐篷。

    “好了,你就这样安定下来吧。”简道。

    我确实就这样安定下来了,傍晚又来了不少人,我出去转了转,百来号人聚在一个地方没有人说话,好像都沉在一种莫名的悲伤之中。第二天,太阳洒在地平面,我出帐篷时周围静悄悄的,我坐在帐篷旁边晒太阳。没过多久简来了,他叼着根烟,向我微微点点头。他带着两个男人走进一间间帐蓬,把昨晚死的人拖出来,烧掉。

    清晨的阳光和火交相辉映,我看见简的眼神很悲伤。

    我呢?我是害怕这些场面的,但无法逃避的事实给我围了一堵墙。我又不能退,我是个对自己很实诚的人。退不了不会硬逼着自己退。前进不了也不会逼着自己前进。

    我明白了,在这个时代,很多人活着,很多人死去。

    待在难民营前两天,我看见一个个陌生的面孔或虔诚或激昂地死去,这每天自杀式的死亡剧场实在让人不适。

    我去问简我能不能离开这个地方,几天洗礼下来老头的目光已经散去慈爱而变得麻木不仁,他熟悉了这些人的死亡,以为我是想逃跑。呛道:“离开?离开又能去哪呢?”

    虽然他语气不善,但确实回答了我的问题,我不知道我能去哪?

    我来自一千年前,一场意外的飞机事故让我来到此地,我醒来全身是血,这个女孩七窍流血,估计是失血过多死的。

    我是个对自己实诚的人,不纠结于如何回去从前,只愁如何在这个世界过活。这个未来世界有些残酷,各方面的......

    想不出来怎么离开,又不想看同胞天天自杀,我就每天蒙头睡觉。

    有天傍晚简来到我旁边,他疲惫又有些兴奋:“明天就要离开这个地方了。恭喜你撑了下来。”

    第二天我和很多人上了一座星舰,我们去了一个叫蓝星的地方,很巧很巧的是,那里是过去的地球。

    而在到达蓝星或者说离开墨星后,很多人像应激反应一样自杀,即死得极其突然,毫无征兆。

    之后我在新闻上得知,那是一次梦魇的物种爆发,百万人的星球经过一个月救援行动,救援下幸存者仅为十万,而最终活下来的幸存者不到一千。原因是这次梦魇爆发的等级高,数量过多。

    这次百万人身死的浩劫被称为“墨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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