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学习的时间过的很快，学习说起来单调，但真正沉浸进去的时候，几乎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突然有一个周末，姐姐回来的时候说，下周就是高考报名的日子了。
贺离听了之后，抬头看了姐姐一眼。她明白高考是姐姐生活中最重要的事，也是她生活中最重要的事——也许是在这个房子里生活过的每一个女孩生命中最重要的转折点。但是她也知道这个考试是一年一次的，今年是姐姐去考试，而她还要再学一年，今年的考试并没有她什么事。
所以她点了点头，而后似乎意识到自己这样显得过于敷衍，于是又问了一句：“是哪天考试？”
随着考试逐渐逼近，姐姐为了更好地学习，已经不是每个星期都回家了，跟贺离也好久没见过。印象中的贺离几乎没有主动询问过她什么。她就像是个很有领地意识的小动物，从不主动去试探别人的领地范围，也不乐意别人入侵自己的领地。
一直以来，姐姐自认对这个读书相当有天赋的聪明小女孩很了解，此刻听到她竟然主动提问，实在有几分惊讶，回答道：“十月七号八号九号三天是正式考试，从九月七号开始学校就放假了，最后给大家留了一个月的自由复习时间。”她刻意地把句子放长，讲的详细了许多，试图延长这段对话。
贺离现在已经对年月日的时间表示方法很熟悉了。她回忆了一下，今天是八月七号，贺离已经离开村子来这里八个月零七天了，姐姐已经来这里一年八个月零七天了。距离姐姐考试还有两个月。应该是所有东西都学完准备进入复习了——她也不确定这么估计对不对，她已经把姐姐留在家里给她的课本都学完了，姐姐大概已经把所有考试需要的东西都学完了吧。
她是这么想的，也就这么问了出来。姐姐听到贺离继续问问题，着实惊讶极了。她明显能感受到贺离在这段时间里的变化。她直觉这和贺离这段时间跟屋子那位龙主人的相处有关系，她不愿意相信，但又好像不得不相信。
但高考前学习很紧张，她这次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聊。所以她并没有把话题岔开，而是点了点头回答道：“对，都学完了。但是还有很多不稳定的地方，所以最后两个月还要练很多题，不是学完就能考个好大学的。我觉得我考到二类大学不是问题，但是考一类还是有点悬。我想最后冲一下，考到一类大学。”
她稍微停了停，又接着说道：“你呢，我留在家......你房间里的课本，你都学完了吗？”她还是不习惯把这里称为家，卡了一下之后还是改了措辞。
贺离也许是根本没注意到，也许注意到了，但是并不在意。只是回答了她稍显磕磕绊绊的问题：“已经都学完了。”
姐姐听到这个回答，露出了很复杂的表情。像是早就猜到了这个结果，但又仍然有点惊讶似的。
她好像稍微缓了缓，接着说道：“其实...那些已经是......所有的内容了”，她像嫌不够似的又补充强调道：“就是我学了差不多一年半的内容”。
她声音里有很多种交杂的情绪，这时的贺离还不太懂，只是觉得姐姐说这句话的时候的语调跟之前有点不同。
很多年后，贺离和已经成为她伴侣的巨龙再次回到这座山上时，贺离又想起了今天晚上的这段对话。那时她已经不再是现在这个敏感骄傲、为了维持尊严独来独往的小女孩，而是一个独立聪敏，爱情事业双丰收的独立女性。
她在那一刻突然明白，当时所不能理解的姐姐的语气，是一个小女孩对另一个境遇相似的小女孩，羡慕、欣慰、爱和嫉妒交织的语气。
贺离听到姐姐这么说，还是稍微有点意外。她从姐姐对自己讲的话中大概可以意识到，她算是学的很快的人。但她也没想到自己学的这么快。
她从来没有做过聚光灯下的那个人，此刻面对自己明显优越的学习天赋，一时间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才恰当。她想笑一下表达快乐，又担心这样显得有些炫耀。于是只是抿了抿嘴，低下了头，看着自己的手指。
姐姐看出了她的无措，并没有让这段稍显尴尬的空白延续太久，接着说道：“你想不想今年就参加高考，和我一起？”
贺离听到这句话惊讶极了，虽然她只去过一天学校，但她记得姐姐说过是要读完这两年高中才可以参加高考的。
于是她问道：“我怎么能参加今年的高考呢？我都没有读完高中拿到修业证明呢。”
姐姐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其实......我们根本不是这个学校的学生，我们本来就只能以社会考生的名义报名。”她说的有点难过，但更多的是担心贺离会难过。
贺离从来没听说过这件事，此刻乍一听已经有些失去反应能力了，只是呆呆地“啊”了一声，作为回应。
但她对学校本来就没什么感情——如果有，也是恨多于爱。所以缓了一小会儿后，她的好奇就盖过了惊讶，问道：“那我们为什么可以去学校里上学呢？”
姐姐见她没有什么情绪波动，也就放下心来，接着摇了摇头，回答道：“我也不清楚，大概是那条龙跟学校做出过什么交易吧。我只知道从之前的女生开始就是这样了。”
贺离现在终于回过神来，把注意力的重心重新放在了高考上：“社会高考和正常高考有什么区别呢？”
姐姐说：“其实也没什么实质区别，只是跟正常高考不是同一场考试，然后进入好大学的名额更少了。”
贺离点了点头表示理解。姐姐见她还没答应，又补充说道：“既然是成人高考了，也没有所谓考试和复读的区别了。你今年先去考一下，考不上明年再来，没有损失，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贺离已经没有拒绝的道理。姐姐明显是一心为了她好，她感觉有种很奇怪的心情在心里滋生。这时的贺离还太小了，没有感受过什么善意，她不知道这种情绪就叫感动。
姐姐见她答应了很是高兴，又开始说起一些细节性的事，比如报名、复习规划一类。
这天是贺离永生难忘的一天。永生难忘是个很重的词，但事实就是这样。贺离会永远记得在这个晚上，她们两个人在她的小屋里聊到很晚，又在暖黄色的小台灯下，用学校发的小本子上写下了最后这两个月详细的各科复习计划。
姐姐还给她讲了各种大学的选择。其实姐姐自己也不懂多少，但她在这个晚上挖空心思、绞尽脑汁，把所有她知道的事情全部告诉了贺离。
她自己也不知道这些有没有用，但她知道贺离比她天赋更高，希望更大。她当然是嫉妒的，但是更多的是对同类人的祝福。
她希望贺离过得好，就像希望她自己过得好，因为她们是一样的。
但第二天一起来，她们就发现了一个问题：练习册只有一套。
贺离首先想到的是去求助无所不能的巨龙，但姐姐一口否决。因为龙终归只是一条龙，再万能也不可能万能到给她们买来合适的复习资料。贺离理智上也觉得姐姐说得对，只是感性上抱着童话般的期望。
没办法，时间是决不能浪费一天的。于是她们只好挤在一起，共用着每一本习题册，把题目摊开，解题过程写在作业本上，尽量做到互不干扰。
两个人做到深夜，才完成今天的学习任务，贺离觉得共享练习册实在不是个好办法。
她身上有一股子韧性，永远不服输的劲。只要考上了大学，她们就改变命运了。姐姐明白，她也明白。
可她想考最好的大学，和那些没被神选中的人一样，和那些男生们一样，和那些有爸爸妈妈的人一样。她想考上和所有从小享受着爱和资源的人，一样的大学。而今天这个学习效率显然不能满足她的这种需求。
写完作业之后，两人互道晚安，姐姐就回到自己房间睡觉了。而洗漱完的贺离却迟迟没有入睡，她仍旧坐在书桌前，企图想出一个方法，尽可能快的提高她和姐姐的效率。
她希望自己更好，也希望姐姐更好。她爱姐姐就像姐姐爱她。
因为她们是同类人。
但她完全没有社交圈，也不可能去学校找老师买——那甚至根本不是她的学校。思来想去，她能找到唯一一个人，还是只有龙先生。
姐姐回来之后，小龙好像就没有呆在她房间了。贺离敏锐的感觉小龙似乎并不想让姐姐知道他的存在，于是也没有主动向姐姐提及。但是现在，姐姐回房间之后，小龙又悄悄地来到了她边上。
贺离看着亲亲热热贴着她撒娇的小龙，突然有了办法。
她也不知道她是哪来的勇气和自信做出这样的事。她快速的从作业本上撕下了一页，写上了自己需要的练习册清单，简单的叙述了一下这件事和请求，然后拜托小龙去带给三楼那条神神秘秘的大龙。
小龙似乎可以听懂人话，咬住那种撕的歪歪斜斜的小纸片，甩了甩尾巴，甚至还灵性的点了点头，就离开了她的房间。
贺离喜忧参半，她并不知道这样做有没有用，但她觉得自己已经做出了所有可以做的努力，于是在目睹小龙离开房间后，就上床睡觉了。第二天贺离睁眼时，莫名其妙的有所感应，迫不及待地朝书桌上望去。
那里有一摞崭新的练习册，按照她写的清单的顺序摆放着。她走到书桌前，发现练习册底下还压着一张纸条，上面只写着一个字：
好。
突然有一个周末，姐姐回来的时候说，下周就是高考报名的日子了。
贺离听了之后，抬头看了姐姐一眼。她明白高考是姐姐生活中最重要的事，也是她生活中最重要的事——也许是在这个房子里生活过的每一个女孩生命中最重要的转折点。但是她也知道这个考试是一年一次的，今年是姐姐去考试，而她还要再学一年，今年的考试并没有她什么事。
所以她点了点头，而后似乎意识到自己这样显得过于敷衍，于是又问了一句：“是哪天考试？”
随着考试逐渐逼近，姐姐为了更好地学习，已经不是每个星期都回家了，跟贺离也好久没见过。印象中的贺离几乎没有主动询问过她什么。她就像是个很有领地意识的小动物，从不主动去试探别人的领地范围，也不乐意别人入侵自己的领地。
一直以来，姐姐自认对这个读书相当有天赋的聪明小女孩很了解，此刻听到她竟然主动提问，实在有几分惊讶，回答道：“十月七号八号九号三天是正式考试，从九月七号开始学校就放假了，最后给大家留了一个月的自由复习时间。”她刻意地把句子放长，讲的详细了许多，试图延长这段对话。
贺离现在已经对年月日的时间表示方法很熟悉了。她回忆了一下，今天是八月七号，贺离已经离开村子来这里八个月零七天了，姐姐已经来这里一年八个月零七天了。距离姐姐考试还有两个月。应该是所有东西都学完准备进入复习了——她也不确定这么估计对不对，她已经把姐姐留在家里给她的课本都学完了，姐姐大概已经把所有考试需要的东西都学完了吧。
她是这么想的，也就这么问了出来。姐姐听到贺离继续问问题，着实惊讶极了。她明显能感受到贺离在这段时间里的变化。她直觉这和贺离这段时间跟屋子那位龙主人的相处有关系，她不愿意相信，但又好像不得不相信。
但高考前学习很紧张，她这次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聊。所以她并没有把话题岔开，而是点了点头回答道：“对，都学完了。但是还有很多不稳定的地方，所以最后两个月还要练很多题，不是学完就能考个好大学的。我觉得我考到二类大学不是问题，但是考一类还是有点悬。我想最后冲一下，考到一类大学。”
她稍微停了停，又接着说道：“你呢，我留在家......你房间里的课本，你都学完了吗？”她还是不习惯把这里称为家，卡了一下之后还是改了措辞。
贺离也许是根本没注意到，也许注意到了，但是并不在意。只是回答了她稍显磕磕绊绊的问题：“已经都学完了。”
姐姐听到这个回答，露出了很复杂的表情。像是早就猜到了这个结果，但又仍然有点惊讶似的。
她好像稍微缓了缓，接着说道：“其实...那些已经是......所有的内容了”，她像嫌不够似的又补充强调道：“就是我学了差不多一年半的内容”。
她声音里有很多种交杂的情绪，这时的贺离还不太懂，只是觉得姐姐说这句话的时候的语调跟之前有点不同。
很多年后，贺离和已经成为她伴侣的巨龙再次回到这座山上时，贺离又想起了今天晚上的这段对话。那时她已经不再是现在这个敏感骄傲、为了维持尊严独来独往的小女孩，而是一个独立聪敏，爱情事业双丰收的独立女性。
她在那一刻突然明白，当时所不能理解的姐姐的语气，是一个小女孩对另一个境遇相似的小女孩，羡慕、欣慰、爱和嫉妒交织的语气。
贺离听到姐姐这么说，还是稍微有点意外。她从姐姐对自己讲的话中大概可以意识到，她算是学的很快的人。但她也没想到自己学的这么快。
她从来没有做过聚光灯下的那个人，此刻面对自己明显优越的学习天赋，一时间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才恰当。她想笑一下表达快乐，又担心这样显得有些炫耀。于是只是抿了抿嘴，低下了头，看着自己的手指。
姐姐看出了她的无措，并没有让这段稍显尴尬的空白延续太久，接着说道：“你想不想今年就参加高考，和我一起？”
贺离听到这句话惊讶极了，虽然她只去过一天学校，但她记得姐姐说过是要读完这两年高中才可以参加高考的。
于是她问道：“我怎么能参加今年的高考呢？我都没有读完高中拿到修业证明呢。”
姐姐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其实......我们根本不是这个学校的学生，我们本来就只能以社会考生的名义报名。”她说的有点难过，但更多的是担心贺离会难过。
贺离从来没听说过这件事，此刻乍一听已经有些失去反应能力了，只是呆呆地“啊”了一声，作为回应。
但她对学校本来就没什么感情——如果有，也是恨多于爱。所以缓了一小会儿后，她的好奇就盖过了惊讶，问道：“那我们为什么可以去学校里上学呢？”
姐姐见她没有什么情绪波动，也就放下心来，接着摇了摇头，回答道：“我也不清楚，大概是那条龙跟学校做出过什么交易吧。我只知道从之前的女生开始就是这样了。”
贺离现在终于回过神来，把注意力的重心重新放在了高考上：“社会高考和正常高考有什么区别呢？”
姐姐说：“其实也没什么实质区别，只是跟正常高考不是同一场考试，然后进入好大学的名额更少了。”
贺离点了点头表示理解。姐姐见她还没答应，又补充说道：“既然是成人高考了，也没有所谓考试和复读的区别了。你今年先去考一下，考不上明年再来，没有损失，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贺离已经没有拒绝的道理。姐姐明显是一心为了她好，她感觉有种很奇怪的心情在心里滋生。这时的贺离还太小了，没有感受过什么善意，她不知道这种情绪就叫感动。
姐姐见她答应了很是高兴，又开始说起一些细节性的事，比如报名、复习规划一类。
这天是贺离永生难忘的一天。永生难忘是个很重的词，但事实就是这样。贺离会永远记得在这个晚上，她们两个人在她的小屋里聊到很晚，又在暖黄色的小台灯下，用学校发的小本子上写下了最后这两个月详细的各科复习计划。
姐姐还给她讲了各种大学的选择。其实姐姐自己也不懂多少，但她在这个晚上挖空心思、绞尽脑汁，把所有她知道的事情全部告诉了贺离。
她自己也不知道这些有没有用，但她知道贺离比她天赋更高，希望更大。她当然是嫉妒的，但是更多的是对同类人的祝福。
她希望贺离过得好，就像希望她自己过得好，因为她们是一样的。
但第二天一起来，她们就发现了一个问题：练习册只有一套。
贺离首先想到的是去求助无所不能的巨龙，但姐姐一口否决。因为龙终归只是一条龙，再万能也不可能万能到给她们买来合适的复习资料。贺离理智上也觉得姐姐说得对，只是感性上抱着童话般的期望。
没办法，时间是决不能浪费一天的。于是她们只好挤在一起，共用着每一本习题册，把题目摊开，解题过程写在作业本上，尽量做到互不干扰。
两个人做到深夜，才完成今天的学习任务，贺离觉得共享练习册实在不是个好办法。
她身上有一股子韧性，永远不服输的劲。只要考上了大学，她们就改变命运了。姐姐明白，她也明白。
可她想考最好的大学，和那些没被神选中的人一样，和那些男生们一样，和那些有爸爸妈妈的人一样。她想考上和所有从小享受着爱和资源的人，一样的大学。而今天这个学习效率显然不能满足她的这种需求。
写完作业之后，两人互道晚安，姐姐就回到自己房间睡觉了。而洗漱完的贺离却迟迟没有入睡，她仍旧坐在书桌前，企图想出一个方法，尽可能快的提高她和姐姐的效率。
她希望自己更好，也希望姐姐更好。她爱姐姐就像姐姐爱她。
因为她们是同类人。
但她完全没有社交圈，也不可能去学校找老师买——那甚至根本不是她的学校。思来想去，她能找到唯一一个人，还是只有龙先生。
姐姐回来之后，小龙好像就没有呆在她房间了。贺离敏锐的感觉小龙似乎并不想让姐姐知道他的存在，于是也没有主动向姐姐提及。但是现在，姐姐回房间之后，小龙又悄悄地来到了她边上。
贺离看着亲亲热热贴着她撒娇的小龙，突然有了办法。
她也不知道她是哪来的勇气和自信做出这样的事。她快速的从作业本上撕下了一页，写上了自己需要的练习册清单，简单的叙述了一下这件事和请求，然后拜托小龙去带给三楼那条神神秘秘的大龙。
小龙似乎可以听懂人话，咬住那种撕的歪歪斜斜的小纸片，甩了甩尾巴，甚至还灵性的点了点头，就离开了她的房间。
贺离喜忧参半，她并不知道这样做有没有用，但她觉得自己已经做出了所有可以做的努力，于是在目睹小龙离开房间后，就上床睡觉了。第二天贺离睁眼时，莫名其妙的有所感应，迫不及待地朝书桌上望去。
那里有一摞崭新的练习册，按照她写的清单的顺序摆放着。她走到书桌前，发现练习册底下还压着一张纸条，上面只写着一个字：
好。